《经济半小时》:各方人士争论中国股市震荡

2001年02月07日 02:14  CCTV经济半小时 

  近几天证券市场引人关注,市场走势震荡剧烈;同时在理论界关于中国股市的争论也此起彼伏,尤其是经济学家吴敬琏的一些论点引起更大争议。我们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对此进行了如下报道。

  这两天证券市场的行情出现了较大幅度的波动。其实,这个波动早在春节休市期间就已埋下了伏笔。在春节16天的休市期间,虽然证券市场的交易停止了,但关于市场如何发展的讨论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其实在以前休市的时候,对市场的议论也有很多,但是在今年,讨论的热烈程度远远超过从前,而且讨论的主题已经不仅仅是对后市的猜测,而是涉及到证券市场下一步发展的基本方向。

  对中国股市发展的这一番争论源于财经杂志2000年10月发表的一篇名为“基金黑幕”的文章,它对股市中基金公司联手操纵股价的黑幕进行了披露,文章发表之后,证券市场和投资者一片哗然。

  为此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就基金黑幕这一问题接受了《经济半小时》栏目的专访,他对基金黑幕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并对市场的监管力度提出了质疑。这期节目播出之后,中国证监会反应积极,表示,将对基金黑幕一事进行深入调查。

  基金黑幕的风波尚未平息,庄家操纵股价的内幕紧接着被媒体披露。中科创业、亿安科技的庄家拉升股价,跳水抛盘的做法再度令中国股市的监管机制受到投资者的质疑,同时股市中股票市盈率的高低,中小投资者的利益如何保护等等,都成为人们讨论的话题。

  随着股市庄股神话的破灭,《经济半小时》栏目在上海再度专访了经济学家吴敬琏,这一次他明确提出,中国股市投机的成份较重,做庄、炒作、操纵股价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吴敬琏对中国资本市场的种种针砭与建议,使他在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栏目推出的年度十大风云人物的评选活动中,被评为2000年中国经济十大风云人物之一。而吴敬琏对中国证券市场的这一番论断,使得一本名为证券市场周刊的杂志,在2001年1月20日发表了名为《股市的花样年花还有多远》的文章,针对吴敬琏的观点分别提出了疑问。让我们来对比一下:

  吴敬琏的观点是:一.中国股市投机成份较重,股市盛行的违规、违法行为使投资者得不到回报。

  二.“全民炒股”很不正常,良好的投资机会和投资场所均不成熟。

  三.中国股市中股票的市盈率太高,60多倍的市盈率存在着太多的股市泡沫。

  《证券市场周刊》的观点为:

  一.股市监管得力,市场繁荣,投机成份不大。二.“全民炒股论”不成立,中国人炒股才刚刚上路,而对建立良好的投资环境这一问题,应该具备一定的耐心。

  三.要辩证看待股票的市盈率,当前市盈率虽然不低,但还算正常,不存在很大的风险。

  这场有关证券市场发展方向的讨论,最早源自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对中国证券市场现状的评价。吴敬琏的评价引发了对中国证券市场应该如何认识的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目前我们的证券市场是发展型市场,不能用常规的市盈率观点来衡量。应该先“发展”,让股价涨上去,然后再进行规范;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证券市场不可能脱离市场经济的规律,股票是否具有投资价值,最主要的依据应该是企业内在的价值,而不是其它。吴敬琏教授所持的是后一种观点。他认为股市上的违规、违法活动盛行,投资者得不到回报,股市变成了投机的天堂,很不规范。我们的股市里,做庄、炒作、操纵股价可说是登峰造极。他强调要抑制泡沫,如果从市盈率来分析,有两条路可以抑制泡沫:一个是让虚增的价格平稳下来,另一个就是提高回报。此外还可以提高股票的成长性,但不能太猛,否则很容易出现崩盘。

  吴敬琏的观点引发了证券市场的巨大震动,更在经济学界引起了热烈讨论。许多专家学者用不同的分析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切入,对当前证券市场的现状提出了各自的观点和评价。其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综观他们的看法,无疑有助于我们全面、深入地了解当前的证券市场。

  《证券周刊》主编方泉认为:“对经济活动本身和证券市场而言,我们应该更多地做价值判断,尽量少做道德判断。”而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张维迎教授的观点是:“我不认为像有些人讲的,吴敬琏是从一个道德的角度来评价。但如果我们从更深一层看的话,实际上道德的标准和经济学的标准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对当前的证券市场究竟应该怎样认识,许多对中国证券市场素有研究、并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专家和学者,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们的记者就这一问题对董辅衽、许小年[微博]和张维迎进行了采访。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中国证券市场的投机性问题。在这场争论中,这个问题引发的争议最多,也最激烈。

  经济学家董辅礻乃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是:“证券市场不是一个零和博弈的东西。所谓零和博弈或者零和游戏,是指输的一方所输的钱等于赢的一方所赢的钱,输赢相加等于零,就是我们平常所讲的赌博。中国证券市场看起来大家都在那儿炒得很热闹,好象是赌博。实际上就证券市场来说,它必须有炒买、炒卖,即我们平常所说的投机。如果没有投机的话,就没有证券市场。”董老还说:“证券市场本来不应该是零和博弈,本来是一个正和博弈。现在中国的股票市场、整个社会变得与零和博弈差不多了。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证券市场的发展对中国的改革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证券市场的发展,作为一种产权制度的改革也是非常重要的。”

  经济学家许小年对记者说:“股市上的投机确实是免不了的。芝加哥大学两位教授对美国纽约股市所做的定量分析显示,它的投机成份大概在15%到20%之间。这说明即使是很发达的股市也有投机成份。但是不能让这种投机成份成为一种主导力量。我们利用这两位教授的实证分析法对中国股市也做了一个分析,粗略地算了一下,结果发现中国股市的投机成份超过60%。我想任何股市都会有一些投机,问题是如何能够使得这些投机不成为市场的一个主导力量,并且有助于投资行为本身的发展。”许小年还说:“投机有两种:一种是公平的投机,一种是不公平的投机。如果投机机会对所有人是均等的,这就是一种公平的投机。还有一种是不公平的投机,就是一些人利用信息和资金上的优势进行操纵。我感觉中国股市的投机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主要是指第二个层面上的问题。就是说,这个投机已经到了很不公平的地步,特别是对中小投资者而言。”许小年还补充说:“投机和不投机与一个健康股市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一个健康的股市能够对资金进行一种最优的导向,即通过价格信号把资金导向效益最高的企业里面去,效益最高的企业也就是盈利最高的企业。在这种情况下,对投资者来说,他的投资是有方向性的,是可以预测的。而投机盛行的市场是无法持续下去的,早晚有一天价格会掉下来。当价格下降的速度过猛的时候,给国民经济带来的冲击是出乎人们想象的。”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张维迎教授认为:“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认识清楚中国股市的投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不是投机本身。要解决中国股市的投机问题,两个问题非常重要:第一、必须真正改革我们国家的产权制度;第二、必须改革整个国家有关政府部门对资源的垄断状况,包括对上市资源的垄断。”

  在这场争论中,如何看待当前的市盈率也成为一个焦点话题,这两天一批股票大幅下跌,位居前列的是一些高市盈率的高价股,联想到春节前的中科事件、亿安科技事件,市盈率的话题更为引人关注。那么,目前证券市场上的市盈率到底是高了,还是正常?上述几位专家学者各抒己见。

  经济学家董辅礻乃说:“如果比市盈率的话,我们比日本的市盈率还要低很多,日本的市盈率要到80倍甚至100倍。中国股票市场的市盈率需要辩证地去看待。虽然它看起来确实比较高,但它有一定的道理:第一、中国股市是个新兴的股市,由于股票的供给不够,常常造成供求双方不平衡,供不应求,因此造成了股价比较高的情况;第二、由于中国上市公司里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股票能够流通,这使得每一个公司股票的价格都表现为相当的高。如果这些股票能够全额流通的话,它们的市盈率就绝对不会这样高。市盈率高同我国的实际情况有关系。”最后董老还告诉记者:“吴敬琏同志和我也很熟,我们都是经济学家。他不炒股,我也不炒股,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心愿:就是如何去规范中国证券市场,使它能够更健康地发展。因此就这些问题,大家坐下探讨是很好的。”

  经济学家许小年认为:“我觉得要在国际上找到合理的市盈率价位是很不现实的。就中国目前具体的情况来说,我们感觉到市盈率确实已经过高了。到底是看眼前的股价应该在什么位置,还是用一个比较长远的眼光看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我想这是我们和一些持不同意见者的主要分歧之所在。”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张维迎教授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这些上市企业,它们的效率很差,做假帐、亏损。为什么仍然有人愿意付那么多钱买它们的股票?这显然有一种泡沫在里面。从这个意义上讲,吴老的判断是对的。我想吴敬琏老师也不否认中国股市发展对中国改革的积极意义,但是作为一个学者来讲,我们更感兴趣的是探索一个运行当中的体制存在着什么弊病。我们指出这些弊病的目的,并不是否定这件事本身,而是让它更健康地发展。所以吴老师的目的是希望中国的股市能够更健康有序地发展,而不是说把中国的股市消灭了。广大投资者也好,部分投机者也罢,应该能够理解这一点。”

  做为衡量股市投机性的一个重要指标,市盈率历来广为人们重视。以吴敬琏先生为代表的人认为,60多倍的市盈率太高,没有哪个国家的经济能长期支持这么高的市盈率。而另外一些经济学家则认为,当前的市盈率虽然不低,但是还算正常,不会有很大的风险。这场争论也许还会继续下去,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发表自己的看法,也许还会扩展到投资理念的程度。如何认识中国证券市场在这十年中的发展,在去年“两会”的新闻发布会上,朱镕基总理曾有这样的评价:“很难回答,我只能说中国证券市场发展很快,成绩很大,但很不规范。”

  在过去的10年中,中国证券市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今天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我们也应该认识到,中国证券市场还处于发展初期,在它的生长发育中还存在着一些制度性缺陷,看似繁荣却发育不良的资本市场,如果不能进行修补和完善,最终将会给国民经济带来麻烦。我们近来也许只是过于关注吴敬琏对股市的批评,其实,吴敬琏对中国股市的评价中也不乏对这个市场的鼓励与希望,就在前不久的“CCTV2000经济年度人物评选”的颁奖典礼上,吴敬琏表示他很欣喜地看到,近一阶段监管部门对违规行为的查处也是紧锣密鼓,达到空前的地步。因此,如何在发展中改革和完善资本市场,如何进行制度的建设与创新,已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重要课题,这次有关证券市场的讨论如此激烈,并引起各界如此强烈的关注,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证券市场的改革已经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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