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股评论：美国散户血泪辛酸
导读：MarketWatch撰稿人瑞克莱迪斯(Victor Reklaitis)和瓦茨(William Watts)撰文指出，虽然美股牛市已持续了若干年，但由于华尔街天生就不是一个公平竞技场，千千万万散户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好处，反而持续面对着破坏财富的产品和券商，投资的企业并不在意他们，起步财富太少无法得到公平对待，面临市场崩溃等威胁。
以下即他们的评论文章全文：
从2009年3月，大衰退中的底部时开始算起，美国股市整体上涨了大约两倍，净增幅达到了令人吃惊的12万8000亿美元。
可是，千千万万的普通美国人却被甩在了后面。这些利益大多数都流入了那些富有的个人和机构投资者的腰包，包括银行和对冲基金等。目前，美国家庭直接和间接持有股票者的比例还不到一半，明显低于2007年53%以上的峰值。
哪怕一些美国家庭之前还有些资金，也被长达十七个月的股票熊市彻底摧毁了 — 标普500指数从2007年10月的峰值一路下跌，损失56%之多。在1930年代以来最可怕的经济收缩中，大众财富遭到了巨大的破坏，870万人失去工作，1550万个家庭的住宅丧失抵押赎回权。
哪怕现在经济已在缓慢复苏，许多美国人也依然对华尔街及其券商、基金经理人与退休顾问的网络抱深度怀疑态度，甚至证券市场自身的公正性也受到质疑。
最新的这一轮折磨肯定会有一些持续的影响存在，比如所谓新常态已渐渐被我们所习惯 — 经济增长迟缓使得工资增长乏力，固定收益产品提供的利息被极端削弱。可是，监管的不足和创新性的技术涌现，却在让那些有机会使用高频交易或其他争议性策略的人获得了巨大的优势，散户在他们面前只能徒呼奈何。
基金民主(Fund Democracy)是一个共同基金股东权益维护组织，其创始人和总裁布拉德(Mercer Bullard)是密西西比州大学一位法律学教授，他强调：“现在，很多人都觉得市场是被操纵的，而一定程度上，它们无疑确实是被操纵了。”
2007年至2009年熊市的开始，距离互联网泡沫破灭后的熊市结束还不到五年时间，而那次熊市的重要标签之一就是华尔街投资银行的利益冲突。
可是，历史似乎并无改变，眼下这次牛市六年多前开始之后，赚了大钱的还是专业投资人。JP摩根资产管理提供的数据显示，2007年底至今，散户投资者总计从美股共同基金和ETF中抽出了6610亿美元投资，而机构投资者却注入了6650亿美元。
现在，美国人比以前更加依赖401(k)等自助式退休计划，而错过了后危机涨势这一点注定将让他们未来几十年的生活水准受到重大影响。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波特巴(James Poterba)于2012年进行的一次研究发现，46%的美国人在其人生的最后一年，拥有的金融资产都不足1万美元。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随便就说散户投资者不愿回归股市的想法是非理性的。2008年金融崩溃以来，华尔街被审查的力度超过以往任何时候，哪怕投资者维权组织依然认为监管部门的行动还是不够充分，但那确实已是史无前例了。大家发现的各种问题包括：投资顾问兜售其实对于普通人风险过高的产品，企业将管理层利益置于股东之上，证券监管部门更愿意让富有的投资者先于大众获取宝贵的数据和信息，等等。
散户投资者的出现
一切还要从头说起。尽管美国的投机者和富有的投资者早在1800年代早期就获得了投资股票的资格，但真正庞大的零售市场，属于中产阶级美国人的市场，其实是直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才开始出现的。
《华尔街史》(Wall Street: A History)作者、曼哈顿大学金融学教授吉斯特(Charles Geisst)指出，股票交易的大规模起飞，其实是所谓“咆哮20年代”的事情。那是一段非常值得美国人回忆的美好时光，国家经济从战时状态转回和平时代，战争中得到扩张的工业转而大量生产汽车、家用电器和各种消费产品。分期付款和赊账购买等新的行为模式兴起。在财政上持保守立场的柯立芝总统大幅减轻人民税负，并且支持各种对企业有利的法案通过。
券商公司添惠成为最初的吃螃蟹者，开始向大众销售股票，美林很快也加入进来。券商机构在全国各地不断建立分支机构，一轮狂热情绪在投资大众之间兴起，直至1929年的大崩盘和之后1930年代的大萧条，才暂时中断了这场狂欢派对。
当时，散户投资者将股市看作是一夜间大发横财的所在，而不是从长期角度思考问题。精英阶层精心编造着致富梦，将其传播给大众，而自己则玩弄着各种把戏，如内线交易、前端交易、金字塔骗局、庞氏骗局等等，操控着整个游戏场。小摩根(J.P. Morgan Jr)和老肯尼迪(Joseph P. Kennedy Sr)等不但赚到了大量的钱，而且还建立了财富王朝。(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肯尼迪后来成为证监会[微博]第一任主席，并且禁止了内线交易。)
最草根的投资者在1930年代那失落的十年当中避开了股票。1932年，大萧条最严重的时候，失业率高达34%，1200万人失去工作。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美国经济迎来繁荣，国人对股票的热情也被再度点燃。在战后那段日子，散户投资者直接持有了全部美股的90%以上。
1980年代以来，共同基金行业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退休金领域的变革使然 — 雇主们纷纷放弃确定给付计划，转向确定缴款计划，后者将构筑足够退休储蓄的责任转移到了员工肩上。纽约州宾汉顿大学金融学教授吕德奎斯特(Kristian Rydqvist)补充说，各种让这些退休计划获得税务递延优惠的政策也发挥了不小作用。
根据联储的数据，1945年时美股超过93%的部分都直接为美国家庭所持有，而去年，这一比例已降低到36%。联储的数字是有水分的，因为他们会将封闭型控股公司，及非盈利机构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都计算在内。吕德奎斯特的看法是，据具体情况调整之后，美国个人直接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比例应不足30%。
当今时代，散户投资者显然更可能是通过共同基金或其他产品间接持有股票，而且很有可能是在401(k)或个人退休账户(IRA)当中持有。这些工具都完全可能成为使财富受到破坏的各种费用的牺牲品。
联储每三年一次的消费者财务情况调查，最新一次是2013年发布的，显示48.8%的美国家庭都直接或间接持有股票。股票在大众当中的普及程度很长时间内都是稳步上升，1980年为31.8%，2001年达53%，科技泡沫破灭后于2002年和2003年回挫，2007年达到53.2%的峰值，之后在经济大衰退中走低。
一般说到散户投资者，是不会将确定给付计划，即传统退休金计划的参与者计算进去的。不过，退休金在美国人当中已很罕见了，大多数私营部门的工作者，如果想要有一个体面的退休生活，只能自己去投资。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账户进行交易，或是使用共同基金作为退休储蓄工具，散户投资者都面临着诸多的风险，以下就是一些最重大的。
1. 破坏财富的产品和券商
我们都知道，如果投资产品风险过高，投资者的积蓄就会处于危险之中，但麻烦在于，有些风险是隐藏着不容易察觉的，比如高昂的费用，比如出于利益冲突的建议。
密西西比州大学的布拉德解释道，大家之所以会有市场被操控的感觉，正是因为“我们拥有的这个系统总是告诉投资者，只要有足够的研究和分析，他们就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市场上获得更好的表现，好过简单持有一支指数基金”。
这种感觉的产生，与我们的信息披露系统也有很大的关系，后者假定，一位散户投资者只要愿意，就能够坚持阅读和分析所有上市公司按照规定必须递交的各种监管文件和声明。
在这方面，文牍繁重的最新例子之一就来自中国互联网零售商阿里巴巴(BABA)，在纽约的IPO之前，他们递交了大约四十页的关于风险因素的文件。还有共同基金的离职，在同一支基金当中，投资者会发现多种不同的股份，各自费用结构都不相同，让他们难以理解。总之，你完全可能选择了一支高价基金，自己还以为捡了大便宜。
现年五十七岁的基利(Martha Keeley)只要一说起自己在退休账户中持有了一支昂贵的基金，还昏头昏脑地缴了好多年高费用，就气愤不已。她后来才得知了一个线上工具FeeX.com的存在，后者分析了她的账户，建议她放弃那支昂贵的基金，改为持有Vanguard 2030(VTHRX)，估计这一举动能在三十年投资周期中为她省下大约6万8000美元。
基利本人是波士顿地区的一位营销和公关顾问，她说，她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劝说他们用心寻找那些费用更低，表现更好的产品。
她接受采访时表示：“只要是我认识的人，我都对他们说了，因为我实在是太生气，自己居然这么多年下来多花了这么多钱。”
BrightScope是另外一种线上服务，帮助投资者分辨他们的退休账户是否有产品费用过高的问题。基利的先锋基金和其他指数基金产品，收取的费用一般都少于传统的积极管理基金。除开成本较低之外，指数基金还可提供更好的回报，因为长期说来，大多数积极管理基金都无法获得超越相应基准指标的表现。
价格不菲还表现不佳的基金毫无疑问是财富破坏者，而那些推销这种基金，甚至更不靠谱产品的理财专家，同样也是财富破坏者。已有不少券商因为向不了解内幕，收入有限的投资者推销高风险本票而被起诉，甚至干脆还有明目张胆窃取高龄委托人钱财的事情。这也难怪券商从曾广受尊重的行业变成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疑的角色。
哪怕这些理财专家所推销的产品看上去是全然无害的，投资者也必须保持警惕，因为他们的推销完全可能并不只是因为这些产品适合你，同时更因为他们自己能得到不菲的销售佣金。用更专业的话说，这些顾问可能只需要达到“适合性”标准，而不见得一定需要遵循更严格的“受信”标准。奥巴马政府目前正在进行其第二次努力，想要让更多理财顾问按照“受信”标准行事 — 据估计，退休储蓄者因为当前规则所遭受的潜在损失，每年有170亿美元之多。
此外，还有一些虽然更小众，但也的确更危险的产品可能会损害到投资者的利益。比如杠杆化ETF，名字上经常带着“3x”字样的，最后完全可能交出一份让你瞠目结舌的表现记录。具体说来，一支3x标普500指数基金2011年的标准回报率是-14.9%，尽管指数本身的回报率是2.1%。这样的产品会被市场波动摧毁，也生动地说明了长期投资者为什么应该听晨星公司基金分析师劳森(Michael Rawson)的建议，“避开这些东西”。
非交易型房地产投资信托(REIT)和非交易型商业发展公司(BDC)等也都是散户最好敬而远之的东西。非交易型REIT透明度不足，常常带着太多麻烦，非交易型BDC则有费用过高，不够透明和流动性差等问题。
那么，IPO呢？是的，IPO常常会带来巨大利润，但也有专家指出，今天的IPO早就不同于十年前了。高度发达的未上市企业股份市场的存在可让内线人士轻松地套现，也可以让机构投资者随意在上市之前买卖其股份，而这就可能使得IPO在狂奔之前便告夭折。
2. 你投资的企业并不在意你
投资者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用于购买企业的股票，但太多的时候，企业董事会都是最大限度满足管理层的利益，而不是股东。
近期一份调查发现，企业的董事会总是会倾向于重奖那些完成了很多交易的首席执行官。麻烦在于，只要交易达成，他们就毫不吝啬地奖赏，却全然不管交易的品质，不管企业收购的是什么，拆分的是什么，到底什么对企业价值的完善更有利。
这一研究是由卓克索大学、北伊利诺伊州大学和得克萨斯州大学联合进行的，再度让人们清楚地看到了一桩遗憾的现实，即收购交易往往不能为收购方的股东创造任何财富。
比如《哈佛商业评论》曾报道过，在1995年到2000年间风行一时的并购潮，其实据估计破坏了至少1万亿美元的股东财富。
近期另一份研究详细披露了企业首席执行官们长期而言是如何操控自己董事会人选的，结果就是，哪怕公司处境艰难，高层也极少会有必要的人事变动。2013年，卓克索大学和犹他州大学等联合进行的研究发现，企业高管的薪酬增长其实并没有与公司真实表现挂钩。
其他研究还发现，在首席执行官们获得更高收入的同时，股东们最终所获得的利润往往趋于减少。
哈佛法学院教授贝楚克(Lucian Bebchuk)的研究发现，那些最顶尖五位主管的收入超过公司总薪酬35%的公司，其表现往往都不及同类企业。这是因为，这种公司常常会做出错误的并购决定，在整个行业情况理想的时候，首席执行官们往往可靠着运气获得加薪，而在企业表现不佳的时候，董事会又没能让管理层为此负责，而期权的时间安排，更是“机会主义的”。
好在，股东们最近略略增加了一点薪酬发言权。
3. 落后的代价
如果你从来不曾因为运动能力在学校拿到过像样的奖学金，然后还要和有这种奖学金的朋友来一场比赛，你就会发现，你原本是觉得你们差别也不大，但最终现实会告诉你，常常咫尺就是天涯。
那些兜里没多少钱的散户，他们的处境就是如此。比如，证监会自己的企业文件配送系统就允许告诉交易公司先于其他投资者来使用足够影响市场行情的文件。
去年，三位交易者对全球最大的期货市场拥有者CME Group Inc(CME)提起了集体诉讼，指控他们进行秘密交易，让高频交易者先于其他投资者获得订单数据。
原告律师德席尔瓦(Tamara de Silva)评论道：“这就像是一场裁判偏袒一方的比赛。”
德席尔瓦强调，由此造成的资金损失或许会“以十亿美元计”，依靠期货市场的农场主、大企业和很多其他人都可能会成为受害者。她介绍说，案件已被重新指派给一位新的法官，但她的三位代理人不会发表评论。
不过，路透社一篇分析文章却认为，除非这些交易能被认定为秘密的，或者说被具体辨认出来，不然诉讼就没有多大成算，因为按照法规，交易所是可以销售各种分类交易数据的，就像航空公司可以自行划分头等舱和经济舱一样。CME集团则反击称，诉状“缺乏任何足以支持指控的事实，而且更糟糕的是，反而证明了对方对我们市场的运作方式存在最基本的理解错误”。之前也有过一些类似的针对交易所的诉讼，但都无功而返。
证监会那边，正如《华尔街日报》和其他媒体去年10月援引两家学院派机构研究而报道的，当一份文件公布时，那些付费用户如超高速交易者、新闻专线等可以直接从证监会的承包方那里得到，而其他人却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在这家政府机构的网站上看到。证监会去年12月回应说，他们已在着手解决这一公平问题。
如果你很快就听到了另外一条散户被推到慢车道上的消息，也千万不要感到吃惊。毕竟，尽管如密歇根大学和Business Wire等已不再那么做了，但还是有不少非政府消息源在提早向交易公司销售足以影响行情的信息。
据报道，纽约州总检察长施奈德曼(Eric Schneiderman)和其他联邦机构正在调查，希望确定这些抢跑者是否获得了不公平的优势。早些时候，施奈德曼曾评论过，提前了解重要数据就像是“内线交易2.0”。
散户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坚持更长的投资周期。嘉信金融研究中心交易和衍生产品部门负责人弗雷德里克(Randy Frederick)告诫散户投资者，千万不要试图与高频交易者较量，并补充说，鉴于高频交易者客观上确实强化了市场流动性，这一群落的存在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目前还没有定论。
4. 市场崩溃
这个科技深度渗透进交易的时代，投资完全可能变成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比如2010年5月6日的闪电崩盘，道指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损失了近千点，而之后又迅速涨了回去。这样令人心脏病发作的行情让许多散户感到沮丧和困惑，也充分证明，在这样一个属于超级计算机和其他成百上千的新交易执行方法统治的爆炸性交易世界中，监管是多么苍白无力。
可是，这并没有耽误股市在闪电崩盘之后持续了长达数年的涨势，正如嘉信的弗雷德里克所指出的，这样的崩溃还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此外，值得指出的是，闪电崩盘后，监管当局立即做出反应，推出了所谓断路机制，可以在行情急剧变化时暂停特定股票或ETF的交易。此外，更加复杂的“涨跌幅限制”机制也开始生效，要求交易者在一支证券的近期价格区间内执行交易。
与此同时，持股的高度不均衡也让人们对财富的不均衡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纽约州大学金融学教授沃尔夫(Edward Wolff)在一份研究报告当中指出，持股情况是高度扭曲的，集中在很少数富有的人手中。2010年，最顶尖的1%富人家庭持有了全美家庭持股的35%，而最顶尖的20%干脆控制了91%。
“最主要的结论是，股市的上涨并没有惠及到普通家庭。”沃尔夫写道，“原因就在于，哪怕计入401(k)计划，持股情况也是高度扭曲的。”平均下来，2010年时每个401(k)账户的股票资产平均只有1.3万美元。
当然，面前也不是只有坏消息。投资者对积极管理投资已越来越不抱希望，尤其是在金融危机之后，这就使得消极投资的市场份额不断增长。
伴随更多的顾问转而采用基于收费的业务模式，他们也更多向自己的客户推荐低成本的基金，而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交易佣金。这就意味着401(k)和共同基金的整体成本正在降低。
总之，这些进展整体而言，指向了一个“财富从金融行业转移到美国工薪阶层口袋的方向”，布拉德评论道，“而这是一个很棒的故事”。(子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