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十二：温州日丰打火机公司董事长黄发静演讲

　　中国国际公共关系协会与商务部中国国际投资促进中心于2004年4月8日、9日,在北京国宾酒店共同举办“国际贸易纷争与公共关系高层论坛”。以下为会议实录：

　　主持人：

　　有没有提问的，可以做一个简短的回答。如果没有，我们再一次谢谢李宏先生。下 一个演讲的是黄发静先生，他是2003年当选CCTV年度人物，他是温州日丰打火机有限公司董事长，温州市工商联执委，2003年19日在打火机反倾销案件中获得胜利，也使得800家打火机企业因此收益，他就是直接参加应诉的参与人之一，他进行正面交涉，成为中国民营企业第一次以民间商会的名义亮相解决国际贸易争端的典范，下面请黄发静先生演讲。

　　黄发静：

　　各位专家，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很高兴能够在这里面交流。今天讲和昨天讲的内容很大不同，因为我不是专家，也没有什么理论，所以我今天发言的内容主要想谈一下我们中国打火机产业在这几年以来，在国际贸易方面所遇到的一些贸易摩擦问题。由于我的水平和时间的关系，我也没有稿子，我就拿一些资料在这里面发言。谈一下或者是汇报一下我自己的经历，由于上述的原因我讲的可能有一些无序，所以希望在场的人多多包含。

　　2002年的时候，我在我的办公室里面收到欧洲打火机会长一封电子邮件，他告诉我欧盟现在正在拟定针对中国打火机的CR法规，所谓的CR法规就是进口价2个欧元以下的打火机必须装防止儿童开启的装置，而欧盟的CR法规几乎是完全拷贝1994年美国的CR法规，因为欧盟拟定的CR法规跟美国的法规一模一样，只改了一个词，就是把美金改成欧元，美国是2个美元，欧洲是2个欧元，我今天给大家看一下什么是CR规定的打火机。这是一个打火机，正确说这是点火器，上面是开火，我前面点，点不起来，前面是开关，后面就能点起来，这就是CR，主要的意思内容就是防止5个月小孩不能开启，对孩子起到安全防护的作用。

　　也许大家感到奇怪，既然这个锁能够做为什么要反对，因为欧盟拟定CR规定，也是因为BIC打火机厂商，因为锁基本上所有的专利都被欧美发达国家制造商申请了，我们知道打火机是一个小商品，所有的人都去研究同一个效果，要达到同一个效果是不可能的，他们申请的专利达到1000种，再说这个锁行不行不是我们国家说得算，由当地国家认证，根据美国CR法规的经验，一个产品的费用就要3000美金以上，所以1994年美国实施CR法规以后我们就完全退出了美国市场，一个也没有进，而且还有很多的进口商，包括我们中国打打火机生意的，也因为CR没有通关到最后就是入狱被捕，所以我听到这个消息就是震惊和沉重，我所谓震惊就是我们已经领教过1994年美国CR法规的惨剧，沉重的是我们公司正在策划建造一个新的产品，如果有CR法规我们就进不去，所以非常沉重，我第一次就向温州市产业协会汇报，但是我说消息的时候是2001年3月12日，15日当时整个行业里面反映不是非常大的，原因就是可能由于人的意识，或者是个人所处的市场不同，所以反响不大。真么办？欧洲方面也一直希望我们赞成抵制不公平的CR法规，所以在努力没有太大的效率方面，我在温州国际大酒店召开温州市烟具龙头企业的会议，我用私人的名义，私人的关系请了17个厂家开了抵制欧盟CR法规的研讨会，也请了所有的记者做一些舆论宣传，其目的就是希望我们的行业能够站起来抵制不公平的法律，也希望媒体做一些宣传，引起政府的支持和重视。到了2002年1月份，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些效果，我们行业协会也对CR法规形成的相对有共识的抵制意识，我们通过各级政府的努力，也向我们的外经贸部也派官员到温州进行实地调查，包括我们当时也在外经贸部公平贸易局的王局长，今天在座也有很多的领导在温州打火机受到反倾销调查的时候来过。

　　2002年3月19日，外经贸正式成立打火机交涉团到欧洲去进行谈判，我也随同前去欧洲进行谈判，我们去欧洲谈判的国家是16个国家，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和比利时，也包括欧盟CEM的总部，因为CR法规是他们根据打火机公司的提议设置的，我们总共在欧洲呆了17天，我在出国谈判的时候，在上海浦东机场有记者问我说这个案子能不能打胜，我说这个案子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我今天能够走出这一步，起码体现一个现实，就是我们中国的企业要崛起，我们中国的企业觉悟了。所以我们中国企业面对的贸易壁垒，2002年6月份欧盟向我们提起反倾销调查问题，我们回来以后我们在2002年5月份就得到一个消息，2个月不到欧盟就通过了CR法规，只有瑞典反对，所有的国家都投了赞成票，我们去欧盟谈判的时候，主要的反对理由就是说欧盟CR法规以价格作为安全界限，这是完全违背WTO的原则，我们都说价格是可变的，标准应该是相对稳定的，所以在谈判的时候，欧盟也承认他们这一点是有缺陷的，不公平的，所以他们答应在我们如果通过表决成立以后，他们会启动修改这个程序，但是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个，我们的目的就是废除整个CR法规，因为它相当不公平，带有歧视性的。尽管5月份通过了这个法规，但是它的实施期是到2004年，当时讲还有两年，所以在2002年6月6日，欧盟BIC正式照会我国外经贸部，6月18日他发布针对中国打火机产品进行反倾销调查的立案公告，他就说为什么这么做？因为CR法规它的实施期间还有两年，BIC公司就等不及了，他打你一拳再打你一脚，所以进行了反倾销指控。2002年7月5日我们跟一些专家、律师进行了一些讨论，我根据温州打火机的需求，我提出来应该以无损害抗辩的方式，我们中国当时有20几个企业参加了全面应诉，以宁波为首的打火机公司，7月6日国家外经贸部中国进出口商会在温州天津大酒店召开应诉会议，会后马上组织了扩大会议，主要是落实应诉单位；第二是筹集资金；第三是聘请律师，马上应诉。这一次反倾销应诉应该说大家的意识和刚开始的CR规则有截然不同，因此比较顺利，我们都知道因为技术型贸易壁垒本身就比较复杂，有些事情也做得非常隐蔽，所以应对贸易壁垒和应诉反倾销指控，应该说在做法上和行为上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对这些贸易壁垒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积极的正确面对，没有逃避。如果我们逃避的话，不管是输还是赢，意义比较大，就拿应诉反倾销来说，如果我们完全逃避、回避的话，那么大家都会知道就会受到惩罚性的裁决，那不是百分之几的问题，所以贸易壁垒我们国际上没有那么多协商的话，我们会给外国人造成坏的影响，就认为我们中国人都喜欢造乱，不喜欢讲道理，其实我们中国企业家应该是讲道理的，这一点我们的国际形象我们也树立了起来。

　　欧盟CR法规经过我们大伙的共同努力，包括政府的努力，还有欧盟打火机协会，是我们的盟友，还有我们跟一些大的企业一起参与交涉，这个做法我的想法好象已经看到最大的关系一起抵制CR法规，包括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外经贸部，中国商会都有，在这么多人的共同努力下，2003年10月9日欧盟紧急召开会议，宣布CR法规不再生效。与此同时在我们所有中国应诉的努力下，也包括律师2003年7月14日欧盟对我们中国打火机反倾销调查宣布撤诉，我们听证会等等什么都去了，这两个官司或者是摩擦我们都胜利了。当中当然有很多的辛苦和很多的反复，像当时2002年5月欧盟通过CR法规的时候，我们感觉没有希望了，这些贸易摩擦最困难的时候就是开始，很多人说这些东西太复杂，都是国家的事，我们这些企业根本没有办法，所以1994年美国CR法规几乎没有任何的抵制，很快就进行实施。我们当时在美国出口是20%，后来一个也进不去，到现在为止我们进美国的打火机全部都是土办法，大家都知道打火机有一个按纽，按下去就点起来，按纽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也是温州人想的办法就是把按纽里面的弹簧加粗，就是小孩按不下去，还好美国人接受，但是费用很高，每一个打火机都要这样做。这里面我只是说他们设的这些障碍并不是说我们中国人做不出来，也并不是说我们成本需要很高，它主要是说他所有的障碍，他自己都调查好了，比如说价格，他知道你中国的打火机进入美国，绝大部分都在2美金以下，在这里面限定你；欧洲的借口是什么？坦率地说，温州生产的打火机不是生产一次性打火机，我们平常抽烟都是用一次性打火机，不是一次性打火机，但是中国、越南、泰国、印尼有很多一次性打火机流入欧洲国家，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所以他们再三对我们攻击，就是要保护他们的打火机，原因就是我们的打火机价格太优惠，太低了，几乎是他们产品价格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所以他千方百计想办法，在1995年提出一次，在2000年对我们中国打火机又提出一次反倾销调查。当然反倾销这一次撤诉，虽然是撤诉，但是他也有很多的无奈，我在这里面也不多讲，我们大家都知道所谓的贸易竞争，或者是打这个官司，说白了就是一个企业，一个行业，一个国家的实力较量，但是作为我们中国绝大部分的企业，中小企业最关键我的提议就是要积极面对，不要回避。我们虽然胜利了，但是我们回来以后，我们确实也有很多很多的反思，我也说我这个官司胜利也不是一劳永逸，以后还会有，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有市场必然有竞争，而且我们的竞争根本的原因是我们中国和欧美发达国家有那么多的差距，我们的政策，我们的法规，我们的技术本身也有很多不完善有待于提高，像前面李先生讲的，我们的打火机也一样，今天能够占到全世界80%的市场份额靠什么？无非就是靠价格和品种，产品的技术含量附加值以及品牌等等都没有做出来，当然我们不是说我们的产品，因为打火机涉及到人身安全的问题，不是说我们的产品安全质量达不到，因为我们的打火机全部是大陆法定检验，根据ISO9000是必检的，我们国家有这个法律，有这个规定，所以说不能说我们的价格是1块钱美金就安全，2块钱的美金就不安全，这是绝对没有道理的，但是我们也承认我们的产品档次与日本、韩国有一点点差距，尤其是外表的美观度、工艺度等等，但是安全指标是一样的，他们是用这个标准去做，我们也是用这个标准去做，也许有个别企业做起来不太符合，但是我们不能以点盖面。我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提问：

　　黄总我是半个温州人，因为我父亲出生在温州，我出生在上海，给你问问题就很直爽。你今天谈的是两个问题，一个是谈倾销我们胜利了就不说了，一个是CR法案，就是当中2美元以下，你说以价格作为安全体系是不合理的，这个我同意，但是不等于打火机是没有安全的标准，有，温州人很聪明，用了8磅的弹簧放进去，孩子怎么打也打不出来，这就规避了这个事。在这里面我想说的和你的不完全相同，技术标准的要求，不一定就把人家成为技术变异，这个变异，特别是在产权方面，我们完全可以，他们都有很好技术的申请，如果事情价钱就变高了。我这个问题就是要问你，今后美国也好，欧盟也好，甚至其他国家也好，对应于这个技术标准的要求，我们需要不需要在今后，比如说我们现在打火机是人家1/5，用了人家的专利是不是就变成了1/2或者是1/3，这样既符合安全性又符合人家的标准，就是用人家好的技术我们可以转让过来，我觉得这是我们中国今后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点，你刚才讲的话我完全同意，不能竟是档次低的，价钱便宜的，我们要提高我们的档次，特别是温州打火机，是不是你们今后发展的时候应该考虑的，谢谢。

　　黄发静：

　　你的问题我做两个回答，第一我们讲的技术壁垒，所谓的安全标准，我们首先要知道它这个标准不是针对产品的本身，而只是使用群体的特殊性，CR法规是说5周岁以下的儿童，我们不说打火机本身无论从历史的传统概说，它的使用者不是小孩，而是大人，是成人，如果这样说全世界很多产品小孩都知道，是不是都要加锁，最简单就是火柴要不要加锁，很危险，因为小孩危险意识很差、很弱，所以我们讲只是这一块，特殊层面来说是不合理。而我们的产品标准本身是有的，就是ISO1994，ISO1994原来是作为指导文件变成一个强制性的法规，所以我们就没有法规，在撤销CR的同时又把ISO1994年把指导性文件变成一个强制性的文件，所以我们出打火机都要按照这个标准去做，虽然我知道中国其他的地方包括我们执行ISO1994是有一点困难，但是它是常规规定就必须遵守。

　　第二个问题，我们提倡保护知识产权，打火机也有一个特殊性，如果全世界任何一个行业研究技术的时候，在它的功能效果不一样，但是中间的中国的结构完全都一样，我现在拿的产品是我们自己生产出来的，这个锁我们在美国很多国家都是做专利，但是我坦白说这个专利不是我们申请，因为这个产品上面有一个牌子，大家很多都知道是一个名牌，是美国本土公司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产品，这个产品是我们做的，上面有CR规则我只是演示给大家看，这个锁我们公司研究一年多，而且拿去申请专利的时候，在美国也受到很大的麻烦，还好他们公司强大说服对方的律师和法官就通过了，因为所有的锁都是通用的，一个产品就有几百种。所以说他们的技术壁垒是非常顽固的。

　　提问：

　　我是来自深圳行政学院的，有人说打国际官司是烧钱的游戏，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南方家具行业遭到美方反倾销调查，而且深圳这边很多中小企业不愿意做，就是不愿意花金钱而深圳市政府就出台一个政策，打国际贸易官司，如果哪各企业参加了，可以报销30%的律师费，我想你们先期花了很多的钱，我想问一下你们花了多少钱，资金是从哪来的。

　　黄发静：

　　具体多少钱我不能说，这是一个秘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出，龙头企业出的最多，包括我在内，中小企业一般就是不肯出，我们那里有，每一个行业总有龙头企业，就是好的企业，行业的会长、副会长，民间所有的官应该都是主动，你主动一点，小企业才会去，打官司就要请律师，就算不请律师也要请专家，都是需要钱的，疏通也需要钱，这个世界太多地方都需要钱，没有办法。但是反倾销是企业行为，不是政府行为，我们的温州眼镜行业刚刚受到反倾销，他的会长跟我商量，我给他三句话，第一不要搞全体抽查，这是战术的问题，策略的问题；第二就是行业协会，行业的龙头企业带领多出钱；第三就是要请到有实力的，有实战经验的，台上台下都能走的律师。台上就是法律法规，台下就是公共关系，或者是交际的手腕等等，他们听了我的意见，他们就选了三个单位应诉，应诉只有三个单位，担心会迅速蔓延。

　　提问：

　　我一直在关注打火机的案件和CR标准的过程，确实你这是一个很成功的案例，现在我就想问一下CR标准，因为欧洲的法律通过大部分都是一个法规，但是它是通过什么法律把CR标准撤销，同时是根据什么理由撤销的？

　　黄发静：

　　CR是瑞典东海打火机，他们主要的建议欧盟向消费者保护协会提出来，他不会说中国，就是第三世界国家打火机进入欧盟市场，造成他们的损失。所以要建议国家设立的标准，通过价格手段来限制2欧元以下的产品都要设，因为当时欧元刚刚出台，欧元的目标就是跟美金持平，现在欧元都超过美金了，是由欧盟标准委员会制定的，等于是两个部门。

　　提问：

　　这个法律是通过了，就是CR已经通过了，但是撤销的时候通过什么程序撤销的？

　　黄发静：

　　因为欧盟是四个国家，需要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去表示，你这个国家能不能接受这个法案，现在CR说由于我们各方的努力，结果欧盟消费者保护协议也知道，根据CM组织建议，CR法律暂时不再生效，已经通过了应该要实施的，今年6月19日就应该实施，但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就不再剩下，也可以说暂时不生效，是这么一个关系，如果我们的产品在欧洲市场被它查到，不符合ISO1994标准的话还可以生效，所以我们的官司没有一劳永逸，这个官司做得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