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副教授蒋云赟：房产税宜采用宽税基低税率模式

　　全国人民乃至世界瞩目的一年一度的中国“两会”分别于3月3日和3月5日在北京隆重开幕。北大经济学院自2014年开始，推出“‘两会’专家学者笔谈”，畅谈改革，分享智慧，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今年的“专家笔谈”也将在“两会”期间如期与广大读者见面。

　　蒋云赟、刘子琪：基于公平视角的中国房产税免征额研究

　　——建立宽税基、低税率或者高免征、高税率的房产税

　　（蒋云赟系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

　　自2003年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要适时推动房地产物业税的议题以来，房产税就受到政府、学界和民众的重视。2011年，我国开始在上海和重庆两地进行房产税的试点工作，但效果并不明显。2015年8月5日，最新调整过的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立法规划向社会公开发布，在34项立法任务中，房产税也列在其中。全国人大新闻发言人傅莹2017年3月4日表示，房地产税法已经纳入全国人大5年立法计划，但2017年没有把房地产税草案提请常委会审议的安排。虽然出于对公众反对的担心和房产税具体操作的困难，我们还没有明确房产税安排的时间表，但房产税作为天然的地方税和其庞大的税基，会一直受到政府和学界的关注。

　　我国是在税制已经基本成熟的基础上考虑对城镇居民普通住宅征收房产税，公平性是一个无法忽略的问题。而在影响税收收入的三个要素税基、免征额和税率中，免征额对平均税率的影响不可忽视。例如各国的个人所得税制研究可以发现，往往低收入的人群在适用一定额度的免征额之后，其平均税率会远低于高收入人群。因此房产税在未来的税制设计上需要考虑免征额对其产生的影响，这样才能实现收入的合理再分配，从而实现社会的公平。由于国外房产税往往采用的是宽税基、低税率、免征少的原则，国外对免征额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是否出现税收歧视以及评估免征额的实际免征效率等等实证分析。国内近些年也有不少学者对房产税的免征问题进行关注。我们可以看出国内对房产税免征问题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房产税的免征额应该如何制定的规范分析，即我们应该需要什么样的免征额制度，或者如何优化免征额制度等等，但目前尚无学者从公平性的角度对免征额进行定量研究。笔者构建理论模型，采用基尼系数对公平性进行衡量，利用中国家庭金融调查的数据从公平性的视角对我国房产税的免征额进行实证模拟研究。

　　衡量公平的指标目前主流的有基尼系数、泰尔指数、极化指数、阿特金森指数和鲁宾霍得指数。后几个指标的核心思想与基尼系数相差不大，而基尼系数的计算方法更为清晰简便。并且基于公平视角的房产税应按照能力课税原则来设置税制，因此高收入人群缴纳更多的税额，从而高收入人群的收入下降幅度要大于低收入人群。这种现象能够较为直观地通过基尼系数的变动进行观察，因此笔者选择基尼系数作为公平的衡量指标，采用基于基尼系数的衍生指标——MT指数来描述公平性。笔者构造一个基尼系数计算模型，选取 “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ina Household Finance Survey，CHFS）”2011年的公开数据，对房产税的免征额进行实证测算。

　　笔者对所有样本应缴纳的房产税税额和税后收入进行了模拟测算，模拟结果表明，免征额曲线的形状为倒U形。当税率为0.5%的时候，并没有一个较为明显的最优免征额，而当税率为1%的时候，即税率超过某个正数的时候，测算的结果表明存在使得MT指数最大的最优免征额，大约在30至35平方米附近；当税率为1.5%时，最优免征额为35平方米；当税率为2%时，最优免征额为35至40平方米之间；当税率为2.5%和3%的时候，最优免征额为40平方米。根据CHFS数据计算的不同免征面积之下，应缴纳房产税的户数占总户数的比重，可以看出，免征额低于50平方米时，绝大多数的家庭都要缴纳房产税，高于50平方米之后，由于大多数家庭的住宅面积集中在50-80平方米的范围内，因此在这个范围内的应税户数占比随着户均免征面积的增加而下降且下降幅度非常快。而免征面积超过100平方米以后，应税户数占比下降速度则出现回落。若选择能够实现最优免征额的免征额面积，即1%税率下每户40平方米，那么征收率大约在82%左右，说明大多数家庭均要征收房产税，这对于实际中税务征收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因此设置免征面积可以根据税务征收的实际情况，适当地调高以减少征收的难度。笔者对采用人均免征还是户数免征的方法进行了分析，测算结果表明，如果按照人均进行免征，曲线与按户均免征时形状非常相似，最优免征额的面积在人均14至16平方米左右。考虑到样本中家庭的平均人口数为3.37人，将两数相乘与按户均免征的最优免征面积十分接近，因此按人均免征与按户免征差别不大。

　　模拟结果还表明，免征面积越大，对收入再分配的作用就越小，即MT指数越低。这是符合常识的，因为当免征额无穷大的时候，这就相当于所有人都不用交房产税，那么收入分配不会有任何改观，那么MT指数就应该为0。税率制定的越高，对收入重新分配的积极作用越明显，即MT指数越大。这也是符合常识判断的。因为收入较高的家庭会选择房价较高的住宅，因此当税率提升的时候， 从高收入者收取的房产税额会更高，从而导致基尼系数变小。当税率低于临界值的时候，不设置免征额是最公平的，体现在MT指数最大。当不存在最优免征额的时候，例如上图中税率为0.5%的时候，由于最优免征面积 是小于0的，因此能够使得MT指数最高的免征面积就是0。因此这也是美国、加拿大等国家施行房产税“宽税基、低税率”的逻辑，因为低税率不存在最优免征额，那么为了实现收入分配的最优化，这些国家普遍采用了低免征额，甚至不设置免征额的方法，即“宽税基”。

　　我们利用基尼系数构建一个简化的理论模型分析不同免征额和税率组合对公平性的影响，得知免征面积越大，对收入再分配的作用就越小；税率越高，对收入重新分配的积极作用越明显；当税率低于临界值的时候，不设置免征额最公平。通过中国家庭金融调查2011年的数据测算得出，在超过1%的税率下，设置每户40平方米左右的免征额可以使得税后收入的基尼系数最小，从而实现公平效应的最大化。因此，从公平性的角度来说，我国的房产税宜采用“宽税基，低税率”或者“高免征，高税率”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