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公信力的边界 (2)

　　对于“吴老虎”，平江县和湖南林业部门的职责所及，是弄清境内是否真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华南虎存在，是否需要启动专项科学保护，至于录像是真是假，里面的老虎是华南虎还是东北虎，并不构成政府调查的焦点，因为即使录像中的老虎为假，也不能证明平江县没有华南虎，反过来，弄清了平江县没有华南虎，录像真假也不一定有必要甄别清楚。尼斯湖里的水怪传说多年，当地政府是否也该24小时动用GPS来让真实情况大白于天下？真要这么做，当地的纳税人不用选票把那位对社会诚信“过于执”(传统戏剧《十五贯》中那位道义心过强以致草菅人命的“清官”之名)的地方首长炒鱿鱼，那才真叫怪了。所谓旅游景点，常常就是“两块石头加一个故事”，有谁会为了历史的真实，一定要把故事考证个铁板钉钉的？这样的书呆子当然有，但结果不是旅游者对其发现不当回事，就是好好景点毁于迂腐。学术和旅游不是一回事，一个追求恒久的真理，一个只涉及当下的体验。尼斯湖所在地的政府如果患有“道德洁癖”，大费周折之后证明，水怪照片只是一段朽木的成像，可想而知会对当地旅游事业带来多大损害。说白了，尼斯湖的游客中没有几个人真的指望邂逅水怪，水怪只是他们给自己找的 “尼斯湖一游”的由头。为什么中国新疆喀纳斯湖近几年屡屡有人拍摄到类似的水怪照片，但当地政府既没有出面证明，也没有在科考之后给以完全否定，道理就在这里。喀纳斯湖本来就够吸引人了，多一个水怪的念想，有什么不好，只要政府没有提供虚假信息就行了。

　　说到底，对于社会上流传的各种信息，政府该关心，该甄别的，只是那部分可能给公众带来实质性损害的部分，不可能对一切信息都管上一管。华南虎有没有同尼斯湖水怪有没有是一个问题。只要政府不加背书，华南虎就只是一个谜，相信有的人可以来看看，不过，珍稀动物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不相信，不来就是了，对旅游项目如此当真，太缺乏幽默感了。相比华南虎对旅游者的似有实无，社会上多的是直接有害于消费者的虚假商业信息，承担着公共责任的政府部门对这些信息的监督和管理，可能远远比甄别出平江县华南虎真伪更能给公众带来安全感。

　　反过来，如果同一个行政部门放着影响政府公信力的虚假信息不管，却对与政府公信力没有多大关联的信息真伪兴师动众，人们就不但会质疑该部门的兴奋点是否放错了地方，还可能猜测兴奋点放错地方背后另有原因。“周老虎”的逍遥法外所反映的不作为和“吴老虎”的短命夭折所反映的过度作为，两者之间不是给人以很大的想象空间了吗？任何有法律意识的人都知道，依法行政要求的是严格遵照法律规定作出行政行为，而不是一会缺位，一会越位，以缺位和越位的相互弥补，来达到所谓“动态平衡”。(作者为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