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介和变脸

　　本报记者 谢 岚

　　“胡润榜上名犹在，人事已然两全非。”

　　10月10日，最新的胡润百富榜发布。相比去年的单独上榜，此次太平洋建设集团的前掌门人严介和则是携太太张云芹双双列位榜单，尽管排名从去年的十六位掉到了六十五位，但财富数额仍然从七十五亿增加到了一百亿元。

　　此前，严介和在胡润榜上的最高排名是2005年度的第二位，两年之际掉至如今的六十五位，个中缘由恐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胡润榜和“欠债门”

　　10月12日，记者致电太平洋建设集团。

　　提及胡润榜，从太平洋建设文化部的一位工作人员回应似乎能够看出，从严介和本人到太平洋内部的工作人员，如今的态度基本就是“由得他去吧”。

　　“我们几乎没有关注过胡润榜。”该工作人员表示。

　　而此前，一直宣称计划退出太平洋建设集团的严介和在几经波折之后，在7月末将太平洋掌门人的接力棒交到了太太张云芹手中。对于自己的末来安排，严介和当时表示，离去之后，将无偿为中小企业做咨询，避免他们走他走过的弯路，从“运动员”变成“教练员”。

　　严介和此举，是退隐还是蛰伏？对于外界来说，依然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对于严介和来说，胡润榜给其带去的关注最高峰还是在2005年。当时，他以125亿元的资产总额高居胡润百富榜榜眼之位，被舆论称为“黑马富豪”。不过据严介和自己爆料，最初胡润内定其为中国首富。“第一次和胡润进行沟通，我们公司文化部进行了联系，反复沟通，从内心讲，我们当时没有要放到第二，放到第五以下，结果公布出来放在第二。”2005年末，严介和又说：“对我来说，有一定的副作用。太平洋这个企业不是那种特脆弱的企业，如果特脆弱的企业，像这种富豪榜麻烦就大了。”

　　然而，尽管三年来严氏在胡润榜上起起伏伏，但外界对其以及太平洋建设的资产问题的猜测和质疑却从来未消停过。

　　早在2005年11月，《第一财经日报》就对太平洋建设的资产和严介和的身价专程赴南京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太平洋建设2004年的营业收入仅19亿元，资产总额只有10亿元，净资产不到8亿元，税后利润则不到3亿元。若要达到胡润计算出来的125亿的身家，太平洋建设起码要累计数十年的净利润。该报道中甚至提到：太平洋建设集团的部分下属分公司，已经半年没有发工资了。太平洋集团并没有多少现金，今年四五月份资金最紧张的时候，集团内部甚至传言，连水电费都要拖欠；高管个个回家凑几十万元，偿还银行的贷款。

　　更为直观的进一步引起关于严介和与太平洋建设身家质疑的事件很快就出现了。从2005年12月起，严氏与太平洋陷入“欠债门”。

　　2005年12月20日，中国银行江苏分行对太平洋集团的7000万元贷款本息申请诉前保全。紧接着，中行南通分行就江海建设的2500万元(太平洋集团担保)也进行了诉前保全。2006年1月，浦发银行苏州支行正式对太平洋集团提起诉讼。

　　此后，各地商业银行对太平洋建设集团的诉讼书纷至沓来。法院于是依法对其进行强制执行，通过拍卖股权变现资产抵债。随后，法院对严介和接连采取了限制出境令、限制高消费令等措施。

　　2006年9月，身处“欠债门”漩涡而焦头烂额的严介和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太平洋建设集团公司本身加上苏商、沪商、粤商等旗下六大集团，银行总负债为人民币3.82亿元。”同时他详细列举了这3.82亿元债务的出处。

　　2007年7月，严介和名下的数套房产陆续被拍卖。对于债务，严介和向媒体表示：“已经还清95%-98%，剩余的将尽快还清。”

　　外界那些质疑的声音的逻辑也很简单：若有那么多资产，为何还不起债？偿还了债务，又还会剩多少资产？

　　关于严介和与中国银行江苏分行的债务纠纷问题，10月15日，记者电话采访了江苏中行办公室黄主任。“这个事情好长时间了，应该已经处理完了。但我们对这个问题很谨慎，所以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而对于最新的胡润榜上的严介和夫妇的排名和资产总额，他的态度不置可否。“严介和对江苏中行来说，没什么好讲的。”黄表示：“他如果有这个实力的话，他当初也不至于去打官司，拖着不还，这个很多局外人也能看明白。”

　　关于严介和的财富与债务问题，再往根源上说，就涉及到所谓的“严介和发展模式”以及太平洋建设集团的资金链问题了。

　　严介和的帝国

　　关于严介和的创业史，具有相当的传奇性和各种丰富的段子，譬如26岁时以临时工的身份击败数位有力竞争者，竞聘成为当地国有水泥厂厂长，一进厂，就普调工资上涨25%，令当时的淮安市长哭笑不得。其个性中的自信、张扬甚至狂傲可见一斑。当然，严介和本人也很乐意向媒体和公众讲述这些故事。

　　1992年，严介和注册成立淮安市引江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即太平洋建设集团的前身，承接了南京绕城公路建设项目。从最初做好亏本的准备，到最后项目结束时净赚800万。

　　“对第一桶金，我一点都不惊讶，这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说太平洋集团一点原罪都没有。”严介和说。

　　此后，太平洋沿用基建人称之为“BT(Build and Transfer)”的模式，即企业先垫资建设，再移交政府，最后由政府短期内分期付款。这正是严介和在南京发达之后，迅速将公司做大的主要方式。

　　1995年，严介和以3800多万元的机械设备发票为出资凭证和7000元现金组建了江苏太平洋工程有限公司。

　　1996年，江苏太平洋工程集团有限公司组建。在严介和申请成立报告中，集团的核心层公司为江苏太平洋工程公司(注册资本4000万元，法人严介和)；紧密层公司为江苏中山路桥工程公司(注册资本215万元，法人严介清)、江苏星海构件公司(注册资本128万元，法人沙正大)、江苏奥斯达轻钢结构公司(注册资本1215万元，法人沙浩仁)；半紧密层公司为淮安市三堡水泥制品总厂(注册 资本86万元，法人张万俊)、淮安市三堡水泥预制品厂(注册资本32.4万元，法人陈加图)、淮安箱纸板厂(注册资本35.67万元，法人张晓林)。

　　为了控制这些江苏太平洋集团有限公司内部的企业，严介和再次以机械设备等实物发票作为出资定价凭证，入股余下的六家企业，参股的比例分别为60%、53.13%、79.2%、18.6%、22.34%、24.3%。当年，完成集团公司的搭建后，严介和开始了第一轮的收购和组建公司，其中不乏成为太平洋集团核心产业的酒业、玻璃业。

　　1998年，严介和成立江苏太平洋工程机械公司；2002年，又相继成立淮阴太平洋工程公司、江苏太平洋玻璃公司、江苏太平洋酒业公司、江苏太平洋房地产开发公司和江苏太平洋装饰设计工程公司，这些公司都由太平洋工程集团和太平洋工程机械以实物、无形资产以及部分现金的形式参股。

　　2002年，严介和还拿到了“国内非公有制企业中惟一的国家公路、市政和水利工程三个总承包一级资质”，并于当年注册了太平洋建设集团。

　　此外，从2001至2003年，太平洋还接连收购重组了江苏31家国有企业，严介和也如愿从建筑商、包工头向国企老总、企业家转变角色。此后，太平洋建设进入了飞速的发展和增长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1999年,在江苏太平洋工程集团唯一的一次增资扩股中，严介和通过历年未分配利润转增4000万元的股份，占注册资本74.29%；2002年，股东之一的张云芹又将1200万元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严介和。有了这9000万元的股份,严介和从而完成了对太平洋集团的绝对控股。

　　然而，尽管太平洋以惊人的速度前行着，但这种发展模式的可持续性和抗风险能力却也一直为人们所诟病和质疑。

　　2007年7月，《南方人物周刊》对严介和的经营方式如此评价：“不管是BT模式还是BOT模式，要获得成功必须满足以下前提：从地方政府手中得到可以很快兑现的大量廉价国资；必须有充裕的资金，银行贷款渠道畅通；在一定期限内能够支付下游建筑商垫付款。信用与资金链在目前环境下都是不可靠的，对于民企而言，最大的风险莫过于能够一夜之间让所有投资尽付东流的政策风险。”

　　“地方政府在舆论、国资检查等压力之下朝令夕改，已令严介和吉林、江西国资收购项目成为镜化水月，要取得银行更多的授信，企业的法宝就是在短期内迅速做大，捆绑住尽可能多的社会资源，如地方政府的信任、重大项目配套工程、尽可能多的就业人数等。从掘得第一桶金到总资产达到60亿元，前后仅用10年时间，太平洋系目前有100多个控股公司，太平洋集团虽然发展神速，但此后的逼债风波说明这种产业链与资金链是何等脆弱。”

　　想说放手不容易

　　或许是为“欠债门”所累，也或许是早已有的培养下一任接班人的想法，严介和屡次向媒体表示，自己希望能早点彻底退出太平洋建设集团。

　　然而，下任掌门人的挑选和落实却是屡生波折，从老臣陈小明到儿子严昊再到“外来和尚”钱小涛，种种猜测却最终落实到了严太太张云芹身上。

　　本报记者在采访太平洋建设工作人员时，希望能更多地了解这位新任女掌门，得到的回答却是：“张女士一直非常低调，公司内部对于她的了解也并不多。”

　　现在仅有的公开资料显示，张云芹为1963年出生，现年44岁，曾是严介和(当老师期间)的学生，多年来一直做全职太太。其他所有的描述和介绍都来自严介和：“她不是花瓶，是个聪明、能干、漂亮的女人。”来自经商世家，我打拼天下时，她一直是幕后军师，她的兄弟都有自己的公司。张云芹曾担任过其中一个集团的董事长。”

　　张云芹曾做过会计。2007年1月，张云芹回到太平洋建设，担任监事会主席职务，分管财务工作。同时值得关注的是，今年7月，在严介和与上海浦发行借款262.6万元合同纠纷一案中，严妻张云芹被列为被告。

　　严介和对太太担负的使命似乎也期望颇高：“聪明能干的她将带着太平洋建设实现软着陆——从霸道的严介和时代过渡到‘民主’的团队管理时代。”

　　当然也许与严介和所说有所出入。采访中，不少接近和了解太平洋建设和严介和本人的业内人士都认为严介和不可能就此放手，认为张云芹可能更多的仍然是负责集团中一些事务性的工作，重要的决策肯定还是严介和来拍板。

　　不过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严介和却是有意远离公众视线，希望能够淡化自己和太平洋建设集团之间的联系。

　　“前段时间受到的关注和报道过多，所以现在公司不主张过多向媒体谈论公司的事务。”该文化部工作人员表示：“严主席也非常忙，最近在北京的时间比较多一点，较少出现在公司。”

　　而一位与严介和较为熟悉的人士告诉本报记者，这个国庆，严介和在江苏，但没有回到“太平洋”的大本营南京，而是回了“太平洋”十年前的起点、严介和的老家淮安。这位人士说，他10月1日凌晨接到严介和的电话，得知严介和已经从湖南某地回到了淮安，并要求他10月1日上午赶到淮安与其见面。结果，严介和在淮安给“太平洋”的高层开了一天的会，并于当晚连夜乘火车去了北京，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无声取消了与这位人士的档期。

　　据这位人士讲道，太平洋建设的相关人员此前和他见过面，透露出严介和想从目前的喧嚣状态中退出，改变外界对他务虚的评介，踏踏实实做一些实业。

　　但严介和能习惯那种平凡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