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分析：“铁本”警示民营企业离腐败有多远

　　[事件]

　　在江苏常州市的重大项目网上，被国务院检查组紧急叫停的铁本钢铁公司800万吨违规钢厂的项目已被正式取消。

　　温家宝总理4月28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责成江苏省和有关部门对有关责任人 作出严肃处理。现已查明，这是一起典型的地方政府及有关部门严重失职违规、越权审批，企业涉嫌违法犯罪的重大案件。

　　注册资本为3亿元的江苏铁本钢铁有限公司是一家成立时间约8年的小型民营钢铁公司，在此次800万吨炼钢项目未被叫停之前，铁本公司曾多次对外表达，希望通过新北区钢厂投资项目，实现其“三年内赶上宝钢”、“力争世界五百强”的宏伟目标。

　　据检查，铁本公司存在大量的偷税漏税行为，已涉嫌经济犯罪。日前，公安机关已对该公司法人代表戴国芳等10名犯罪嫌疑人采取了刑拘强制措施。根据检查结果，江苏省委、省政府和银监会已对涉及失职违规的8名政府和有关银行的相关责任人分别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及组织处理。

　　一个项目设计能力840万吨、概算总投资105.9亿元人民币的大型钢铁联合项目，在未获得合法审批的情况下，为什么能够连闯“红灯”，大胆违规上马？国家三令五申限制钢铁、水泥等行业过度投资、避免低水平重复建设，为何地方政府和相关企业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直到酿成严重的后果？

　　谁“埋单”？是政府？如果项目全部叫停，常州市的损失是50亿元；是银行？贷给新项目的20多亿基本上就没什么指望了。是当地不能再上工的5000多个工人和1000多个农民？是被拉下马的八名要员和公司十名犯罪嫌疑？

　　一时间，民企与腐败之间的关系再次成为人们争论的话题。围绕这一话题，一些学者、官员、企业家对长三角、珠三角两地一些民营企业在成长过程中面临与腐败牵扯不清关系问题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声音]

　　A.制度缺陷

　　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负责人仲大军认为这些民营企业家连连出事显示他们的脆弱性。其脆弱性是他们自身因素与制度缺陷双重原因造成的。而制度缺陷带来的问题要远远大于他们自身的问题。仲大军说：“中国改革20年来基本上是一个渐进的私有化进程。在这个历史过程中，中国私有化进程中存在着大量的私下交易、官商勾结这种非法的寻租行为。正是这种寻租过程使非常多的官员捞到好处，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也捞到好处。”

　　仲大军说，在20年官商勾结的寻租过程中，贪官们拿走的是靠权力获得的所谓“租金”，交完租金的私营企业家拿到的好处基本上大于或者等于“租金”。

　　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教授将市场经济分为“好的市场经济”和“坏的市场经济”。坏的市场经济可以概括为贪污、腐败、低效率、低效益，根本原因是资源配置制度没有进行市场化改革，核心问题是资源分配仍然是政府掌控。“在我们国家，资源配置谁掌控呢，是政府里的主管部门掌控。”国家资源部门化、部门资源个人化，更严重的是，这种分配过程并没有规范的、公开的、可监督的严格程序，大部分是暗箱作业，因人而异。这就给道德水准不高的相关人员(包括民营企业家、政府官员)上下联手经济犯罪制造了巨大的制度空间。

　　B.先天不足

　　一些企业界人士和专家学者认为，民营企业家的道德不可能是完美的，但其功能和价值需要得到社会的尊重。

　　国家统计局副局长贺铿：那些文化素质和思想素质比较低的先富者，充其量只是“暴发户”，根本成不了小康社会的主流公民。只有讲文明、讲诚信、守法纪，才能做小康社会的主流公民。

　　仲大军指出，民营企业既集合了中国最先进的文化和优秀人物，又聚集着中国社会最肮脏的一群渣滓和腐朽文化。民营企业最初是从社会夹缝里生长起来的，他们一方面受歧视、受挤压，一方面又不择手段寻求发展。这种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塑造了中国民营企业家许多特有的性格特点。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中国问题专家程晓农博士指出，中国富豪的个人能力是无可置疑的。程晓农说：“中国这些混成富豪的人的个人能力应该讲是超出一般人之上的，不然他们就没有本事凭空在短短的10年内一下子掌握多少亿的资产。一般来讲这些人在官场民间、黑道白道都有他们的手法，所以从个人能力来讲不差。”

　　中国的民营企业目前几乎占国民经济的一半，如此众多的民营企业家自然是鱼龙混杂。但中国民营研究所“天则经济所”负责人茅于轼认为，不能把中国富豪赖昌星、周正毅、杨斌等人划在民营企业家的范畴里。因为他们算不上企业家，他们文化程度低下，根本不会经营，不懂金融。懂的只是如何迎合官场，通过权钱交易，贿赂官员。

　　C.银根之痛

　　富豪落马之后，直接受到牵连的往往是金融业，特别是银行业。以银行为代表的金融机构所支配的大量金融资源，往往是这些富豪拓展财富的重要工具。在这个过程中，严格管制的、缺乏严格内部制约的银行业，往往成为腐败的温床。“看一看每一个落马的、潜逃的富豪给银行体系留下的不良资产，就可以理解金融管制和政府权力介入金融运行带来的恶果。”著名学者巴曙松说。

　　一位江苏银监局官员认为，出现“铁本”事件是“偶然中的必然”，“在市场规则不健全的情况下，一个项目规规矩矩地上，可能要打通几十个环节，花费的时间长，所以有的地方政府就变通一下，搞一些违规操作。过去很多项目都是这么上的，而且大部分都成功了。”4月16日，央行行长周小川在“国际金融协会2004年春季成员会议”上分析说，目前接近30%的银行不良资产是各地政府的不良决策造成的。

　　D.解决之道

　　国家工商总局局长王众孚：按照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方针，国家工商总局将清理和废止歧视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政策和法规，修订完善支持鼓励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政策和法规，满腔热情地促进个体私营经济健康发展。

　　巴曙松认为，只要政府管制还广泛存在，只要行政权力还在不透明地参与市场运作，那么，民营企业为了生存就可能需要被动地支付这些租金，问题富豪就难以避免。“要抓行贿的，更要抓索贿的”。社会学者戴建中认为。“所以防范问题富豪继续出现的关键，不在于打击和清理上榜的富豪，而是转变政府职能，营造一个开放的、有活力的、公平的市场经济。”巴曙松说

　　随着加入WTO，中央政府加快推进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国务院法制办主任曹康泰表示，国务院已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行政许可法(草案)》，在作草案说明时阐明了立法精神，“凡是通过市场机制能够解决的问题，应该通过市场机制去解决；通过市场机制难以解决，但通过规范、公正的中介机构能够解决的问题，应通过中介机构自律去解决；即使是市场机制、中介机构自律解决不了，需要政府加以管理的问题，也应考虑通过事后监督去解决”。

　　厉以宁教授认为，现在民间介入的方法虽然包括了允许私人经济发展，建立投资基金，职工持股等，但主要的问题是必须参与到国有经济的重组中去。因为企业兼并、资产重组是市场行为、企业行为，而不是政府行为，让它自由组成的必定是有生命力的企业集团，所以给外商国民待遇之前先给内商国民待遇，外商能进入的领域，内商先进入，这样人气马上就会发生变化。整个中国经济人气的兴旺，整个经济的良性循环就会形成。专题撰稿笑笑生

　　[背景]：落网富豪逐个看

　　2002年、2003年是富豪落马的“高峰期”。根据不完全统计，有7位在社会上影响比较大的富豪因“涉案”而落马。他们是：

　　杨 斌，沈阳欧亚实业公司原董事长。曾经以75亿人民币身价名列“2001年度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二。2002年10月初被捕。2003年7月14日，沈阳市中院做出一审宣判：“被告人杨斌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8年，罚金人民币230万元。”

　　仰融，华晨集团前董事长。“2001年度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三位。2002年5月，仰融自称受到“迫害”出走美国。2002年10月，因涉嫌“经济犯罪”被辽宁省检察院批准逮捕。

　　周正毅，上海农凯集团原总裁。“2002年度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11位。2003年9月，上海市警方以“涉嫌虚报注册资本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将周正式逮捕。

　　胡 志标，广东爱多电器有限公司原总经理。1997年11月，爱多公司以2.1亿元天价购得中央电视台的5秒标版广告，胡成为名噪一时的“标王”。2003年6月19日，中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定，“被告人胡志标犯票据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犯虚报注册资本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2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6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