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业绩，出身名校、年轻有为的80后支行行长谋划了一场惊天骗局。

　　近日，裁判文书网披露了两份刑事判决书还原了这起诈骗大案的真相。张颖在担任民生银行北京分行航天桥支行行长期间，以高息为诱饵，诱骗被害人签订虚假的理财产品购买或转让协议，并将购买或受让虚假理财产品的钱款转入其控制的个人银行账户，累计骗取147名被害人共计27.46亿余元。

　　张颖用诈骗得来的赃款在北京后海购买四合院，并在海南、秦皇岛等多地置办别墅，还花费几亿元购买了大量的手串、珠宝、玉石、手表等物品以及宝马X5、MINI、特斯拉等豪车。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巨额诈骗的事实终究没有被张颖的层层包装所掩盖，等待这位支行长的只有法律的审判。

　　以提高业绩为由给存款贴息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9年前，出身名校金融专业的张颖仅仅31岁就接任了民生银行北京分行航天桥支行行长一职。满腔热血的张颖上任不久便带领该支行取得了优异的业绩表现。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色成绩的背后，实则是一场惊天骗局。

　　据张颖供述，为了提高业绩，自己以支付高于正常存款利率的方式招揽客户到航天桥支行存款。高于正常存款利率的部分，由她自己掏腰包。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张颖就已无力支付高额的利息。

　　据证人孙某证言，定存贴息是指银行在客户存款利息外，私下返给客户一定比例的好处费。孙某从2015年4月起为海康威视公司在民生银行做定存贴息。据悉，在正常存款利息3.25%外，航天桥支行私下能再返存款额3.3%的好处费。海康威视公司在该支行共计存款七八十亿元，获得贴息共2亿余元。

　　同时，为了保持出色的业绩，张颖又选择虚构部分虚假的高息“过桥”业务来骗取客户的钱款使用，从而挪出部分钱款偿还之前的高息。

　　随着资金亏空越来越大，从2013年起，张颖便开始伪造理财产品协议，向客户出售虚假的理财产品。

　　编造虚假理财挽留VIP客户

　　最初，张颖销售“结构性存款”理财产品，并向客户承诺高息。据张颖供述，销售这种虚假理财产品时，她会先到柜台告诉柜员王某红，待会有客户要到柜台做转账业务，但收款人不想让转款人知道收款人的情况，故让柜员把转账回单收着不给转款人而交给张颖，她再跟客户解释。

　　支开柜员之后，张颖再与客户签订合同，并带客户到指定的柜台办理付款业务。客户输入密码，柜员完成转账，对于客户而言，“理财产品”即购买完成，但实际上这些钱款却转至张颖控制的祁某艳等人的账户中。

　　2015年，航天桥支行推出针对资产超过千万元客户的“鲸钻高尔夫俱乐部”，若民生银行的正规理财产品收益不高，VIP客户可能会流失，航天桥支行的资金量就会下降。

　　为了留住客户，张颖又编造新的虚假理财产品。她告诉主管俱乐部的副行长肖野，她有购买了这种理财产品的大客户急于赎回未到期的产品，俱乐部愿意接手该产品的客户能够享有产品原购买人的年盈利。因为这个大客户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信息，所以会以其他人的名义签订理财产品转让协议并收取产品转让费。

　　张颖称，肖野和理财经理把上述产品当成真的理财产品向客户推广。转让协议等文本是肖野找来的，开始时，由张颖签转出人的名字。后来，俱乐部购买虚假理财产品的人太多，张颖冒名签字签烦了，就让肖野看着签。

　　张颖用陈某健等人的名义与客户签订假的理财产品转让协议，受让产品的客户直接将资金汇入其掌控的陈某健等人名下的民生银行卡。

　　私刻“萝卜章”包装产品

　　假理财如何让客户信以为真？加盖假公章成了一门“学问”。

　　2016年9月前，张颖会在协议上提前加盖好航天桥支行的业务章。但9月之后，航天桥支行按照民生银行总行的要求安装了印控机，盖章要通过网上的审批手续，张颖无权使用储蓄业务章，就让航天桥支行办公室主任何某刻了枚假的储蓄业务章，保管在何某处，其他人要在协议上加盖假的业务章，向其请示后到何某处盖章。

　　据了解，上述虚构的理财产品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为虚构期限一年半至三年，年化收益率高达15%至40%的保本浮动收益型理财产品，这类理财产品针对张颖少数的早期客户，这些客户资金规模较大；

　　对于第一类理财产品，张颖与被害人签订理财产品协议书，伪造理财产品协议书的甲方为民生银行总行，经办行为航天桥支行，并加盖航天桥支行储蓄业务公章。伪造的协议中有发生争议提交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解决的条款。此外，为骗取被害人信任，张颖还与被害人签署或出具伪造的投资金额转账证明书、理财产品特殊事项交易确认书等。

　　另一种为虚构年化收益率为4.5%左右的保本浮动收益型理财产品，张颖谎称该类理财产品的原持有人在理财产品存续期内（一般为一年）因故转让理财产品，受让人受让这类理财产品后，能够享有产品存续期内的全部收益，而不论转让交易在存续期内何时发生。

　　值得注意的是，购买第一种虚假理财产品的主要是张颖的几个老客户，她并没有记账。而购买第二种虚假理财产品的主要是肖野和理财经理负责维护的“鲸钻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客户比较多，业务人员不可能记账也未记账。

　　张颖表示，对于个别金额特别巨大的客户，都是用合同套合同的办法拖延，如果该客户向其询问理财余额情况时，就结合对账单编造虚假的理财记录，让何某打印出来用于应付。“总的资金亏空有十几或几十亿元，自己也没有数的概念”，张颖称。

　　诈骗款项购买别墅豪车

　　民生银行航天桥支行源源不断的资金离不开另一位“贵人”的相助。

　　在高额好处费的诱惑下，“中间人”赵某将海康威视、香飘飘、大华智联公司等介绍到航天桥支行存款。除正常存款利息，张颖额外再给5%的佣金。到了2015年，张颖答应额外给6%的佣金。据赵某证言，张颖这种给佣金揽储的形式她也是头一次接触。

　　据张颖供述，她利用控制的2、3亿元资金购买房产，以自己母亲、朋友、朋友母亲的名义持有这些房产，有的办了房本，有的只签了合同。其中，包括位于北京后海的四合院和工体的餐厅门店，还在秦皇岛、海南等地购置多套房产、别墅等。

　　此外，张颖还花费几亿元购买了大量的手串、珠宝、玉石、手表等物品，并购买了宝马X5、MINI、特斯拉等轿车。

　　约谈期间连夜销毁资料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2017年4月12日，张颖被民生银行北京分行约谈调查。在此期间，张颖和肖野积极掩饰两人的犯罪行为。

　　12日当天，多名客户到航天桥支行要求核实理财产品的真伪。肖野让航天桥支行行政人员何某琼下班之后在行内等待张颖的指示。

　　当晚20时左右，肖野前往分行，临走时，他安排何某琼留在支行，看张颖有无其它吩咐。

　　当晚21、22时左右，张颖微信告诉何某琼总行要到支行检查，让何某琼把张颖电脑桌面上名为“对账单”的文件夹删除，并把张颖办公室抽屉里的文件拉走。张颖说这些材料都不能让总行知道。

　　约22时，肖野发微信让何某琼将肖野办公室的电脑D盘格式化，把肖野保险柜和抽屉里的理财合同拉走，把员工李某用过的几台电脑中涉及“结构性理财”的文件全删除。肖野还让何某琼拿走那一枚公章。次日，在分行的反复追问下，才将合同、公章等交回。

　　支行长被判无期

　　民生银行领2750万罚单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张颖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伙同肖野在签订合同过程中，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他人财物，其二人行为均已构成合同诈骗罪。一审判处张颖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判处肖野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罚金十万元。

　　一审宣判后，张颖提出上诉认为，一审未考虑其他酌情从轻处罚的情节导致量刑畸重。肖野称其行为不构成合同诈骗罪的共犯，仅构成帮助毁灭证据罪。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认为，一审法院根据上诉人张颖、肖野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及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所作的刑事判决，证据确实、充分，审判程序合法；对张颖的事实认定和定性正确，量刑适当；但对肖野的事实认定和定性有误，本院查清事实后依法予以改判。

　　最终，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法院认定肖野犯吸收客户资金不入账罪，判处有期徒刑九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九万元。而张颖的上诉理由未被采纳，刑期和罪名维持不变。

　　据悉，民生银行于2017年5月至2019年4月间，代为赔付绝大部分被害人的损失。对于本案曝出民生银行北京分行存在的风控漏洞，监管也予以重罚。

　　2017年11月，北京银监局对民生银行北京分行下辖航天桥支行涉案人员销售虚构理财产品以及北京分行内控管理严重违反审慎经营规则的行为处以罚款2750万元。此外，北京银监局对张颖给予取消终身董事、高级管理人员任职资格，终身禁止从事银行业工作的行政处罚。对肖野等人分别给予终身禁止从事银行业工作的行政处罚。

责任编辑：张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