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音

　　10月25日早上6：00，美国《福布斯》杂志2002年中国内地首富排行榜终于新鲜出炉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全球同步发布时间是北京时间10月28日。《福布斯》在全球一共只有三个排行榜。一个是美国富豪榜，一个是中国内地富豪榜，再一个是福布斯全球富豪榜。

　　四年后的今天，中国人对此心态平和了许多。出乎人们的预料，今年大部分上榜企业家对《福布斯》很不以为然。他们几乎众口一词地表示：“我们不太在意这个排名，只想把企业搞得更好。”据说广东的富豪在百人的名单中抢得17个席位，跃居国内各省市之首。然而，这个“喜讯”非但没有令上榜富豪振奋，反而使他们愤怒。不少人相信，再经过若干次的评选，中国内地富豪总有一天能对公开他们的资产有所适应，而这种适应应该说具有积极的意义，因为个人收入资料、企业和个人信用资料健全后，核算企业家资产的渠道通畅了，公民投资性资产受到了法律的良好保护，企业的运作和发展更加健康了。总之，它能说明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

　　排行榜并非毫无意义

　　企业家财富排名展示的是某种意义上的竞争结果，因此才引来各种批评。有人认为排名本身也是在促进竞争，为将来的竞争提供参照系，为潜在的未来富翁提供“动力”。如果这样看，发布富豪排行榜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当中国已然融入世界大家庭中时，我们应该欢迎这种关注。

　　谈论富人和富人的生活也许是一个颇具有娱乐性的话题，但《福布斯》排行榜尚可使人读出更深刻些的东西，并非像一些人所指责的那样毫无意义。

　　在最近一期的《经济观察报》上，就有观察家通过《福布斯》排行榜透视出诸多民营企业发展动态。35个落榜者中有16位是因为财富没有达到今年7亿元人民币的最低标准(今年最后一名孙甚林的财富价值是7.04亿)，这一类属于不进则退者；而财富大幅缩水者则各有其因。最突出的无疑是几个最具知名度而且引起资本市场极大震荡的几家“有问题”的民营企业。

　　排行榜的制作者胡润在一份附加的报告中尤其强调了“至少有20个人正在或者已经学习工商管理硕士课程，MBA或者EM-BA”，这说明管理已经成为中国富人财富增值的重要手段。

　　一方面企业起伏波动大，另一方面某个行业因为某种原因而发生整体性的动荡，这是目前国内市场不成熟的表现。今年受冲击最大的似乎是药业和保健品市场。2001年上榜的涉足保健品和药业的共有13家，结果其中有9人落选，占落榜者1/4还多；虽然房地产及相关产业仍是今年排行榜中最有实力的一群，但同样有9家落榜，从中可以看出房地产业是起伏不定的，他们中的大部分还缺少足以让自己在市场中站稳脚跟的实力。IT和高科技方向的投资与药业一样成为财富的杀手，这与全球化的大背景有很密切的关系，去年上榜本来就已经萧条的不多的11家中有6家成为今年榜下的牺牲品。

　　从地域角度来看，新班富豪中有四位来自上海，可见上海还是当之无愧的国内最具竞争力和财富增值最快的地区。东南沿海除广东外来自于福建、浙江和江苏的有11位新入榜者，而广东在新增富豪中无疑是最风光的，该省有10位新富豪上榜，其中东莞和南海占了一半。而天津、辽宁则有一批人落榜，这说明沿海地区正在分化。依赖出海口做外贸生意以及因之而来的“得风气之先”并不能保证其可持续的发展。

　　此外，《福布斯》还就上榜富人的社会地位、政治地位及其财富年限和赢取财富方式、财富增值的多样化一一剖析，今年的榜单甚至新增了两项指标———富豪拥有企业的纳税额和提供就业的人数，以此来共同衡量企业家对社会的贡献，这一切虽然并非精确无误，但独特的视角不乏参考价值———我们至少开始注意到一些积极的变化，这种变化有助于为全社会树立一种更健康更有责任感的榜样。

　　精确盘点中国富豪有难度

　　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的迅猛崛起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回避、不得不加以关注的事实。在这样的背景下，媒体开始大做特做有关中国的文章，嗅觉敏锐的媒体竞争得是一个前景看好、亟待开发的市场空间：引起了西方世界关注中国社会。结果，《福布斯》抢得了先机———富豪榜排名恰好是一个西方人习惯了的窗口，《福布斯》抢先从一个尚未引起人们注意、且不易入手的角度，迎合了世界对中国悄然崛起的关注。尽管中国富豪们对此颇具争议，但排行榜受关注的程度还是逐年增高，对中国传统商业文化的冲击也越来越大。

　　1999年，英国青年胡润开始对中国富豪财产进行统计，试图做出一个中国富豪排行榜。他和他的助手跑了中国23个省市自治区，仔细查阅了100多份报纸杂志，然后推出了一份很粗糙的中国富豪排行榜，而且很顺利地找到了“富人制造”名单的买主——《福布斯》杂志。排行榜一问世，质疑、谴责之声铺天盖地而来。榜上有名的有人要与他对簿公堂，未上榜的富豪有人要讨个说法，不少人甚至嗤之为一份十分“好笑”的名单。尽管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当民企老板群体中的首富们的财富可以公开并予以量化，且当这种量化结果允许在各种媒体上刊登时，本身就昭示着我国社会改革的成果和日益加快的开放进程。但排行榜依旧是件难做的事。即使是国家统计局城调总队处长程学斌也承认：“隐瞒收入与财富多寡呈高度正相关，收入越高，漏报的越多。从统计角度来量化这种漏报的概率，估计收入最高的20%那一群体，只有五六成的准确度。”

　　今年排行榜的编制团队有胡润和他的四位助手，前后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来做调研、制作这份排行榜。事后，有记者问胡润：“你认为编制工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胡润回答：没有一个畅通的渠道。他们此次一开始考虑范围的大约有1000多位企业家。经过初步筛选，对其中300多位企业家进行了重点调研和考察。上榜的100位企业家都有过联系，而且对其中一半的人进行过采访，包括实地去调研过他们的公司和进行比较详尽的电话采访。

　　针对有一些企业家不愿上榜的问题，胡润表示，工作并不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停止。“如果我们通过一些公开的企业信息披露，或者公开的媒体报道，获知该企业家的资产值得我们调研，我们还是会坚持做研究工作。他上榜与否或者排名前后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至于为什么中国的企业家对排行榜表现出了比较复杂的心态，胡润认为，其原因主要是他们担心舆论对其评价的不确定性。胡润还特地向媒体举例说明了这个情况——“今年有位广东的企业家，一开始我们与他联系的时候，他反复跟我们强调，不希望上榜，并且还发传真来告诉我们，他的资产其实很少。但是过了一个月，他突然又跟我们联系了，说他的企业经过有关部门的审计，资产状况良好。他表示，上次的传真不可信，他可以重新提供有关他资产状况的证明。他前后态度180度的大转弯，让我们奇怪。追问下来，他告诉我们，因为当地有关部门的领导支持他进入这个排行榜，觉得这对企业、对地区经济都有意义。”

　　今年《福布斯》排行榜比往年更引起人们的关注，因为它与富人逃税嫌疑挂上了钩。以往几届榜上有名的富豪就是在税上跌了跟头，《福布斯》制造者胡润也曾向记者坦言：因为税的原因，今年在调查中遇到了不少麻烦。杭州的一名税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杭州上榜的几位企业家“很干净”，没有发现他们在纳税上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中国需要健康的财富榜样

　　据一位中国驻美外交官说，海外的华人圈中普遍看好这种做法，因为这有助于增进西方社会对中国的了解。今年《福布斯》“2002年中国富豪100”的最后一名的资产是折算成人民币将近7亿，去年是4.2亿，前年是2亿，1999年是5000万，这一数字的变化，说明了正当、正规的富豪越来越多。中国人富了，富翁多了，海外华人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最新的《福布斯》中国内地100首富排行榜揭晓后，总有人追问，推出这一排名既然能为海外的中国市场热推波助澜，为什么我们自己的媒体不做这件事情呢？为什么让外国人“越俎代庖”为中国富豪排名次？其实原因很简单，操作起来难度太大，失败的风险太大。《福布斯》排行榜受到广泛关注，既源于杂志本身的国际知名度，也依赖于海外媒体相对超脱的身份。

　　在美国，比尔·盖茨们每年都要为自己的财富收益向美国国税局主动报税、缴税。他们的房子要交房地产税，他们的股票收益、工资收入要交个人所得税，他们的证券资产、不动产数量基本上一目了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福布斯》不用费多大力气就可以统计出一个大体准确的数字。而我国目前还没有完备的个人资产统计制度和税务稽查制度，个人财富极难统计。而且国人惯于“财不外露”，“藏富如防贼”是国人的普遍心态。所幸金融实名制已在国内开始实施，个人收入资料和个人信用资料都将不断完备。我国市场经济转轨的航船正在徐徐驶入法制化、规范化、完善化的轨道，因此赚取阳光下的利润才是财富正道。

　　文明社会的现代文化视财富为文明的成果，其间的人无不都在追求财富人生。拥有合法所得的财富是成功的标志，更能得到社会的尊敬。有一位网民这样说道：“我很想在自己的国家看到那些充满智慧并引领我们创造更多财富、造福一方的富豪们人人争上财富榜，因为这说明我们的法制更健全，竞争更公平。”的确，如一位专家所说，规范、成熟市场经济下富豪们的财富干净且“成色”足，经得住考验，自然不用担心曝光。

　　虽然目前《福布斯》为中国富豪排名的实际意义还远不如它的象征意义，但民营企业的成长包含了我国制度创新的巨大成就，包含了企业家的辛苦与心血。胡润因为编制排行榜，对中国民营企业以及民营企业家作了连续4年的跟踪。他说中国民营企业以及民营企业家每一年都有新变化，让他惊喜。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和壮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财富代表着成功，一个个成功者的故事就像一面面旗帜，激励着后来者追逐财富。胡润强调，他及《福布斯》之所以有兴趣调研的民营企业家，希望打开一扇窗，让世界来了解中国民营企业，看看中国的经济舞台上正上演着怎样振奋人心的大戏———虽然可能看不到全部，但至少可以看到最有代表性的一部分。

　　《市场报》(2002年11月01日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