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西西合作 西部大开发的一种思路

　　六、“西西合作”：西部大开发的一种思路

　　　 -----由青藏铁路引发的思考

　　报告人：中央党校经济学部曹立副教授

　　报告题目：“西西合作”：西部大开发的一种思路-----由青藏铁路引发的思考

　　曹立：青藏铁路作为一个概念，最早出现在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中，新中国成立后，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把一条概念的铁路变成了现实的铁路。开通一年来，青海和西藏两省紧紧抓住铁路开通的机遇，正在努力把这条铁路打造成富民之路、和谐之路和合作之路。怀着好奇和向往，课题组踏上了西行的列车，进行了我们的青藏之旅。正如一首在西藏很流行的网络歌曲所唱的：“坐上火车去拉萨，去看那神奇的布达拉”。我们的收获可以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西西合作是西部大开发的一种思路。青藏铁路的开通，改变了区域经济发展格局。青海和西藏各自独立发展的状况将会改变，联系会加强。由此引发了我们对于西部大开发中，“西西合作”的思考。我代表课题组介绍四个方面的内容：

　　我介绍的第一个内容是：“西西合作”的提出——基于对东西合作模式的反思。东部和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呈现典型的二元结构。这种差距为东西部经济合作既带来空间，也产生障碍。可以肯定的是：西部大开发确实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东西合作也给西部带了许多实在的利益。但是，效果与初衷存在较大的差距。我们通过现有的资料和调研，发现东部与西部合作的热情并不是很高。这主要是由于东部目前经济发展的特点决定的。大家知道，东部的经济发展仍然处于工业化的上升期，也就是说它的市场回报率非常高，所以必然导致了生产要素向东部集中，所以留给西部的往往是低端的价值。同时，我们知道东部产业布局的特点是两头在外的国际制造业，所以技术创新能力比较弱，产业的梯度转移非常缓慢。第三，东部依然享有着改革开放以来的很多优惠政策，如“西气东输”、“西电东送”等工程的实施，导致了如在上海使用天然气的价格比新疆还低的现象。另外，由于市场化改革造成了人员的自由流动，东部不出门就可以享受到廉价的原材料和原本属于西部的人口红利。反过来看西部，东部转移给它的产业是被“制度挤出”的产业。比如我们现在提出可持续发展和科学发展观。东部往往就把一些“高污染”、“高排放”的产业转业给西部。而西部为了发展就必须拿出生态和资源换产业，这与科学发展观和西部脆弱的生态是非常不适应的。所以我们的结论是东西合作的效果和预期是有差距的。

　　既然东西合作存在一定的困难，有没有西西合作的可能呢？带着这样的困惑和思考，我们在青海和西藏两省的经济合作当中寻求某种启示。

　　我介绍的第二个内容是：“西西合作”的实践——以青藏经济合作为例。青藏铁路开通以后，一方面为两省区的经济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另一方面，两区以铁路为中心，构建旅游和其他产业的一体化。尽管铁路开通仅仅有一年，但是，一年的实践已经可以看到这种合作产生的积极影响。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把潜在的因素更加的凸现，原来两地之间有一些潜在的因素因为铁路的开通激发出来。另外，就是把现实已经在进行的合作放大，谋求一个更大范围的合作。

　　潜在的因素显性化，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地缘文化、合作意识和资源禀赋。青海和西藏历史上的宗教文化源远流长，所以天然形成了基于地域的文化经济圈。铁路开通以后它作为世界屋脊的大动脉，激发了两地合作的积极性。西藏在十一五规划中明确提出，以铁路为纽带，打造“青藏铁路经济带”。青海要把西宁培育为青藏高原的中心城市，建成西藏的大后方。在资源禀赋方面，青海和西藏在资源、技术、能源上的同构性和差异性也为合作奠定了基础。目前，通过各种勘探发现，青藏铁路沿线矿产的保有量和储蓄量都是非常高的，其中有十几种矿产资源储蓄量排在了全国的前5位。资源丰富，为合作奠定基础。同时，青海和西藏在技术上又存在很大差异。西藏长期被认为没有被重工业污染的纯净地方。也没有发展现代工业的技术基础，但是青海就不一样，青海在盐矿产加工，建材业，石油冶炼方面有很强的技术优势。现代工业的发展需要能源做保障，这两地可以实现互补。西藏有大量的水资源，但是缺电。我们调研的时候发现，西藏的山南地区和林芝地区老百姓用电都有困难。然而青海却是中国的电力大省，仅在黄河上，就建了13个水电站，西宁的电价比全国其他地方都低。另外，运力剩余，铁路开通以后为两地的经济发展，在运输成本的下降这一点上起了积极的作用。铁路优于公路，因为铁路不受天气的影响，不受季节的影响。所以铁路开通以后就使得运输成本大大的下降。但是目前通过调研发现，运力大量的剩余，没有充分的发挥。因为进藏的火车多于出藏的火车，运力是不能储存的，这样造成了运力大量的浪费。如果把资源从拉萨拉出来到青海加工，就可以充分发挥这一交通运输上的优势。

　　铁路开通产生积极影响的另一个方面，就是把显性的优势放大，现实合作进一步扩展。主要表现在构筑阶梯式的旅游、推动特色产业一体化、建设生态保护工程三个方面。首先，构筑阶梯式旅游业。我们知道，早在青藏铁路开通以前，两省区关于旅游就已经有了合作，从2002年到2005年就签署了若干个旅游框架协议。铁路开通直接带来的收益就是旅游业的繁荣。青海从2006—2007年一再创旅游新高。而西藏有一个数字更令人惊讶，2007年截至9月份为为止，不到一年的时间，进藏人数已经超过20世纪90年代十年的总和。然而，旅游市场火爆的背后却存在一些问题。青海方面表现为“一票难求”，买不着火车票。从西藏方面，表现为“进不来，出不去”。因此，两省区试图构筑“阶梯式旅游”，也就是分层次分海拔逐渐进入的旅游方式。阶梯式旅游的优点在于：一方面随着海拔的升高而进入，有利于观赏不同海拔的景色；另一方面有助于缓解人们的高原反应，西宁的海拔在2000多米，拉萨是3000多米，逐渐的进入，有利于缓解身体和心理压力。第三是有利于化解旅游的季节性“井喷”难题。旅游旺季，拉萨的接待能力有限，如拉萨至今没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同时景点接待能力也有限，如布达拉宫每天接待人数限制在1500人。所以为了化解季节性的旅游压力，两地建立信息沟通机制，通过阶梯式旅游，适时的分流客源，实现双赢。

　　其次，推动特色产业一体化。藏毯和东方毯、波斯毯属于世界三大名毯。藏毯的消费市场空间很大，但是，目前藏毯业生产规模比较小，也没有形成知名的品牌。青藏铁路开通以后人们意识到要把民族产业作大，把藏毯业做强，两省区已经开始了合作，成立了藏毯协会。藏毯协会的工作也已初见成效，其中一个重要表现就是，每年在西宁召开的国际藏毯业博览会，这个博览会是仅次于德国的第二大手工毯的博览会。通过协会，积极推动了藏毯业在生产和开拓市场上的合作。

　　第三，建设生态保护工程。西藏和青海的生态都是非常脆弱的，西藏的土壤很薄，植被发育非常差。青海几乎没有夏季，所以植被主要是靠营养繁殖，不是靠种子繁殖。青海和西藏两省区都认识到了生态保护的重要性，正在联手建设“青藏高原生态安全屏障”，这个项目已经通过了论证，到了发改委的案头，等待批准。

　　通过上述两省区的合作，我们调研的初步结论是：两省区，合则双赢，分则两弊。

　　我介绍的第三内容是“西西合作”的理论思考——基于对合作实践的认识。西部区域内的差别小，反而有利于开展深入的合作。所以我们认为：“西西合作”是一条从自给自足，到局部分工，再到系统分工的区域合作发展之路。“西西合作”是西部大开发的一种思路，我们也试图给出一个理论框架，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一是合作的机遇，二是合作的思路，三是合作的模式。

　　合作的机遇是走新型的工业化道路。青藏高原面临着现代文明的冲击，我们调研所到之处，当地的干部就会说，你们是中央党校的老师，你们给我们回答一个问题，像我们西藏这样的落后地方，要不要走工业化道路。我们认为，工业化是不可逾越的，因为工业化是现代化的先导。但是，按照国家区域发展总体规划中，主体功能区建设的要求，青藏限制开发区和禁止开发区的面积非常大。同时，青藏高原脆弱的生态环境，不可能，也不允许进行大规模发展重化工业。因此我们的观点是：工业化不可跨越，但是必须跨越传统工业化，走新型工业化的道路。循环经济作为新型工业化道路的实践形式，青海的格尔木园区做了非常好的探索。青海格尔木昆仑开发区是国家首批的13个循环经济实验区，目前已经初见成效，进入园区的25亿元以上的投资项目达就到了22个，同时有一些矿产加工，包括盐矿，和有色金属的链条延长。格尔木工业园区也试图努力建一个西藏加工区，为把西藏的矿产品拉到格尔木加工创造了一定的条件。

　　合作的思路是“以繁荣带发展”。什么叫繁荣？因为这些地方长期比较封闭，也就是说缺乏现代的气息。所谓繁荣就是聚集人气，聚集人气以后，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刺激供给，有供给就可以培育特色产业，从而实现经济社会的发展。

　　合作的模式是点——轴开发。对于像青海和西藏经济发展比较落后的地区，依靠点——轴开发是比较可行的模式。在合作以前，落后地区都有自己的经济中心，如省会城市西宁、拉萨等。点——轴开发尊重原有的经济中心，以这些经济中心为增长点，铁路沿线为轴，以轴为纽带实现点对点的合作和发展。青海和西藏的旅游业开发实际上就是点轴开发的一个范式。

　　我介绍的第四个内容是，“西西合作”的政策性建议——基于对合作可能遇到的障碍提出的。“西西合作”是区域合作，必然要求在一个更大范围内配置资源，实现产业的定位。所以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地方保护主义。地方保护主义在合作中的直接表现，一是产业自成体系和自我循环；二是不愿意让利益给对方，易低水平竞争，不易高水平合作。这就造成了合作困难。基于这个合作困难，我们提出三点政策建议：

　　第一，要制定合理分工，优势互补的区域发展战略。我们知道，大卫.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的简单表述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所以青海和西藏两省要在优势互补基础上实行合理分工，制定发展战略。

　　第二，培育经济增长点，强化中心城市的带动作用。因为点轴开发很重要的就是点的辐射作用。目前青藏线上能够起到带动作用的中心城市力量还是很弱的，比如西宁和拉萨。

　　第三，建立规范、完善的区域发展协调机制。因为地方保护主义在中国已经由来以久。所以很多时候要想协调，需要从更高层面上，建立一个区域发展协调机制。

　　　最后，我想用歌曲《天路》的歌词来结束我的汇报。青藏铁路的开通被誉为打通了天路。“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了边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各族儿女欢聚一堂”。谢谢大家！

　　赵振华：我们下面请国家发改委地区经济司司长范恒山做点评。

　　范恒山：我用四句话概括。第一句话就是视角独特，一般谈青藏铁路对青海和西藏发展带来的影响，或者是对环境的影响，或者是对文化的影响。但是由青藏铁路引发“西西合作”的联想，而后又上升为推进西部大开发的一种思路应该还是不多见的，可以说是视角比较独特。第二句话叫做分析深入，读完报告以后，我的感觉除了有强有力的理论观点外，还有比较详实的数据做支撑，使得整个报告比较深入，有血有肉。第三就是在这里面提出了有价值的观点，这些有价值的观点不仅体现在学习研究上有价值，对于我们做政策研究的也有重要的参考。你比如说青藏的开发可以搞点轴的模式，青藏的发展要有统筹协调的机制等等。

　　最后我以为提出的政策建议也可行，具有操作性，有些现在就可以实施。总体说，她的报告是一个好报告，她的介绍也很精彩。正是受这个报告的启发，对于我们推进西部大开发，或者实现我们的“西西合作“，我由此带来了启发，或者我借这个机会谈几个观点。

　　启发之一就是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需要强化合作的内部互动。十七大的报告用了一个词，进一步对四大战略加以深化。对西部大开发就是用的深入两个字，怎么深入，我觉得我们加强西部地区内部的合作和联动非常的重要。我们原来老把眼光盯在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发达地区、东部地区对西部地区或者欠发达地区的支持还是有障碍的。所以在实践的过程当中，刚才曹教授讲的有效果，但是效果并不如我们的预期明显。我们也能看到东西合作的实施往往走两个极端，第一个极端就是给一点权利，东部地区的党政领导去西藏和青海去的时候带几百万或者更多一些，给你修一个学校或者搞几个发射塔。第二就是产业升级，东部地区的低产业向西部转移，低产业不仅是层次低，还有高污染，高能耗在里面。这样就导致了我们在东部不愿意发展的产业变成了西部的主体，这对我们西部的发展严格来说也是不利的。两个极端的第一方面不能建立合作的长效机制，为西部下一步发展制造了很大的障碍。因而，我想“西西合作”，西部的联系、合作、互动是非常重要的。我们要进一步强化我们西部内部的联动。

　　　第二个启发就是我们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需要推进关键环节的一体化建设。西部大开发的关键环节在哪里？没有市场的一体化不能造成东部和西部的合作，市场的障碍，各种形式的壁垒必须打破，只有这样，我们的资源和要素才能在更大范围的配置，这是最重要的方面。第二个方面就是我们曹教授的报告指出，由青藏铁路引起的西西合作的联想。这就是基础设施的一体化，也是我们推进西部大开发，实现信息合作的重要环节。我们很多东西，市场的一体化甚至依赖于我们基础设施的一体化。所以对于我们西部来讲，深入推进它的发展，这两个一体化非常的重要。

　　　第三个启发，我们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必须充分发挥重点区域的扶持和带动作用。点轴开发的含义在哪里？它是基于我们青藏的实际，发展目前在西部地区成为某种中心城市或者增长级的一些地段，充分发挥辐射、带动影响作用，来以点带面，以点连线促进整个区域的发展。中央十七大特别讲到要打破行政垄断，形成带动力强的经济带。要以大城市为依托，形成辐射能力强的城市群，培养新的经济增长级。实际上不仅仅是指东部，我们把东部的经验应该推广到西部，以点轴开发为基础，推动我们整个地区的全面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给我的第四个启示就是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必须实现市场推动和政府引导的有机结合。西部在于受地理环境等等影响，现在非常的不发达。不仅是不发达，在相当一部分地区并没有解决贫困问题。我今天作为搞区域方面的工作人员，按照中央领导的指示做了关于新疆、青海、宁夏等地大规模的调研，最后的结果都要形成中央文件和国务院文件，新疆的文件我们已经出台了。我今年一年把前几十年从来每去过的贫困地区都去了。我们有北京、上海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我们也有衣衫蓝缕的人。到那个地方你才知道什么叫感动，当你看到他没有一件像样衣服的时候，你在反思我们50年为什么还是这样，你在反思我们城市的浪费才是真正的浪费。所以要体现国家政策的扶持，同时我们要加强国家的引导，所以她的报告当中谈到了要规划，要建立协调机制我认为都是很重要的。但同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在新的市场经济的环境中，必须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这就是要遵循规律，比如说西藏，我就打环境牌，我打旅游牌，不能搞大规模的工业开发，否则就违背了市场规律。同时，交易合作也要建立在市场的基础上，通过什么？通过生态补偿机制，通过资源补偿机制，通过交易制度等等这一类改革手段实现共赢，实现合作，这样的合作才是长久的，这样的合作才是平等的，这样的合作才有利于西部地区发展的。

　　所以我今天听了曹教授写的报告我有四点启发。但是我提出两点建议：第一你在报告中提出要以繁荣带发展，尽管做了解释，但是我仍然不明白繁荣和发展是什么关系。在很大程度上，繁荣和发展是同意语。如果按照你的报告理解，繁荣好像是不着边际的东西，那样的东西能不能带来发展也是值得研究的。这是第一个希望你们课题组考虑的。第二你报告引起的联想，就是由青藏铁路引发的，青藏铁路是贯通我们青海和西藏一个巨大的基础设施。这个基础设施把青藏串起来了，发展起来了，你应该联想的是什么？联想到加强基础设施一体化，推进青藏开发和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的重要性、必要性，引导到这个可能更好。你引到“西西合作”去了，虽然视角独特，但是还是可以值得研究。谢谢！

　　赵振华：掌声代表了我们对范司长的高度评价，谢谢范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