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陈芳 沈文 陈凯星

　　本社“新华视点”日前播发的《药品降价暗访记》引起强烈反响，解放军报、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健康报等新闻媒体刊登并配发了评论和编者按；一些医疗卫生部门的同志还专门打来电话，有的与记者见面反映药价虚高的内幕以及药品价格方面的专业知识。以下是记者和这两位医务工作者的对话实录。

　　“药价虚高”的秘密在出厂之前

　　记者：媒体都说“药价虚高”，那药价的“高”到底是怎么“虚”出来的呢？

　　某全国性医学学术团体负责人：不错，药价的“高”，老百姓早就有反映。但说到药价的虚，只有“圈内人士”心里才有数。目前，我国医药行业的低水平重复生产十分严重，以诺氟沙星药为例，全国就有上千家药厂生产。目前药品市场的竞争，已不是单纯的质量和品种的竞争，而更多地是折扣高低、回扣多少的竞争。有一位药厂厂长跟我说，他们医药设备的利用率还不足一半，为了生存，他们就将药品的出厂价大幅提高，作为推销产品过程中的各种费用、折扣和回扣。

　　北京某三级甲等医院临床主任：以前我看一些报道说医院和大夫拿回扣，觉得好多没说到点子上，你们知道药厂是怎么卖药的吗？比如，我是一家药厂的推销员，拿着药到医院作推销，一定得带有生产许可证、卫生检验许可证等，还得有一个盖有物价局大红公章的文件，上面写着“厂批零差价”，即出厂价、批发价、零售价三价，这三种价格可都是物价局核定过的。药厂说是按批发价给药批，其实它给药品批发公司的时候，为了留足利润空间，他们不会按实际的出厂价给药批的，这是“行规”。比方说，一种药的出厂价是10元，批发价14元，零售价是16元，这种药绝对不可能按14元的价格进医院，肯定是批发价的几折。这样一来，医院拿的利润，就不仅仅是按批零差价算的那2元钱。

　　据我所知，有些医院的招标药就是按“四折”进的，实际利润都在这儿呢！搞医药的都知道，医院挣的是药品批发价的回扣，大夫得的“好处”早就打在药品出厂前的所谓“成本”里了，一般都是按批发价的10%给的；从表面看，医院和大夫没从患者那儿拿钱，但是药厂给他们的好处，最后都是患者“买单”，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药厂申报价格也有“高人”指点

　　记者：很多药品的价格都是物价部门审核过的，药厂有什么办法通过“审核关”，又给自己留足了利润空间。

　　某全国性医学学术团体负责人：说到药厂报价，它一般是根据自己的原料成本、员工工资、设备折旧来核算的，也就是说，为了维持企业的再生产，成本确实要多高估一些。

　　为什么现在不少药厂所报的生产成本“虚”得这么厉害？一句话，都是回扣在起作用！一家药厂如果不给医生回扣，药事委员会、科室主任、有处方权的大夫、药房主任哪一个环节没有“打点”到，你的药就甭想进医院！要想打通这些“关节”，就一定得把本来只有1元钱的出厂价，非得向物价部门报到10元、20元不可。

　　价格本应由产品的平均社会成本来决定，但现在的行业管理部门和申报药品的企业已形成了某种“默契”，药厂报的价越高，物价部门收取的管理费用也就越高。药品生产成本的核定物价部门是清楚的，因为药厂的原料价格是清楚的，就像一个烟灰缸值多少钱，社会成本在这儿呢！你镀个金，画个花，成本也多不了多少。

　　记者：既然一种药品的社会成本不那么难了解，那为什么药价还这么“虚”呢？

　　某全国性医学学术团体负责人：据我所知，物价部门基本是按药厂自己提供的申报资料来核定的，企业在申报价格时要同物价部门某些人多方接触，比方说一家药厂老板，最近有一种药要报价，他会跟物价部门的“朋友”说，这药的成本大致多少钱，有些关系需要“公关”，这些“朋友”便会指点迷津。

　　不光要找物价部门的人“出点子”，卫生、药监、税务部门里也得有这样的“顾问”。只有在大家利益一致的前提下，药厂那个“虚高”的药价才能“出笼”，这叫利益均沾。

　　记者：药厂报价越高，物价部门收的管理费越多。那您知不知道，他们是按什么标准收管理费的？是按申报药品的种类来收费呢？还是按药品出厂申报价的一定比例来收费呢？

　　医学学术团体负责人：具体怎么收费，我不是很清楚。一位药厂厂长说，他们是带着支票去物价部门办申报手续的；申报任何一种药，交费多少药厂自己有账可查，至于说收取管理费，对药品价格的最终核定，产生多大的影响，恐怕物价局的有些人心里也该是有本账的。

　　漏洞要从制度上“堵”

　　记者：药品价格里的名堂真不少，产生漏洞的环节也挺多，如何堵住这些漏洞？

　　北京某三级甲等医院临床主任：群众对医生拿红包、吃回扣特别有意见，我也很理解。但国家给医院的拨款，只够维持医院正常开支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市财政也好，各区财政也好，拨款都大大不足，剩下的怎么办？只有想办法“创收”。如今医院的水费、电费、资料复印费都摊到了各科室，说句心里话，我这个科室主任想得最多的事，不是如何提高大夫的医疗水平，而是想法儿把大伙的工资奖金先挣出来。

　　某全国性医学学术团体负责人：医院的补偿机制不解决，“以药养医”的弊病就难以根治，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医药管理部门执行政策要公正，监督管理要严格，决不能把国家赋予的监管权力变成部门或少数执法人员的利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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