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邓小平、鲁迅、巴金……马识途双眼见证过的百年中国

周恩来、邓小平、鲁迅、巴金……马识途双眼见证过的百年中国
2024年03月28日 21:55 红星新闻

法国哲学家罗兰·巴特在他的名著《明室》一开头就说:

“有一天,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偶然看到拿破仑最小的弟弟热罗姆的一张照片(摄于1852年)。我当时十分震惊,想:我看到了一双曾经看到过拿破仑皇帝的眼睛!这种震惊的感觉我日后再也不曾有过。”

而如今当我们看着马识途的双眼时,或许也难想到,在他漫长的一生中曾经见过多少人。

2016年5月,101岁的马识途前来和平街吊唁105岁去世的兄长马士弘(王勤 摄)2016年5月,101岁的马识途前来和平街吊唁105岁去世的兄长马士弘(王勤 摄)

1、伟人

1938年3月,刚刚入党的马识途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周恩来寻找一名可靠的司机。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直到三年后,才真正见到了周恩来。

1941年初因为叛徒叛变,马识途从鄂西抵达重庆红岩村南方局,经组织同意准备南下昆明报考西南联大。临行前,周恩来接见了马识途,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辛苦”。在听了马识途下山的路线汇报后,周恩来说有特务盯梢恐怕还是不安全,“干脆坐我的车出去。”

于是马识途那天就坐着周恩来的专车下了山。再次见面,已是八年后。马识途从香港北上到北平,在周恩来招待新政协会议代表的茶话会上又相逢。日理万机的周恩来,依然记得八年前马识途在红岩村汇报工作的事。

从北平离开后,马识途到了南京,与第二野战军会合准备入川。一走进院子,邓小平、刘伯承、宋任穷等二野首长就已经站在台阶前迎接了。小平同志说,“欢迎你们,地上地下,我们会师了。”

初见小平同志是汇报工作,再见却是其乐融融。1952年夏,小平同志将离开四川去中央工作,临行之前在永兴巷招待所一时兴之所至,想要打桥牌。省委书记的秘书找到马识途,因为当时的大学毕业生一般都会打桥牌。于是四人牌局成形,除了当时的西南局第二副书记张际春之外,还有一位跟马识途同年生、即将随小平同志一起北上的湖南同志。

多年之后回忆这场牌局,马识途记得张际春的牌风与自己类似,没有多少冲劲也没有多少漏洞;小平同志没有摸清对方牌况之前习惯稳扎稳打、决不冒进,一旦心中有底就大胆坚决、一冲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湖南同志却是思想解放、不拘陈规、敢于险中求胜,但“稳准狠不够,不当心就会失局”。

2014年,家中的马识途,往事历历在目(王效 摄)2014年,家中的马识途,往事历历在目(王效 摄)

2、前辈

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中央大学学生马识途专门请假从南京去上海,参加鲁迅的葬礼。到了上海万国殡仪馆,马识途远远地看到鲁迅“睡”在那里,但因为不准靠近,所以只能远远地鞠躬后退出。

但这并不是马识途第一次见到鲁迅。1932年11月9日,已经旅居上海五年的鲁迅因母病的电报返回北平,幸好经过诊治无大碍。经邀请,鲁迅从11月22日开始在北平五所大学陆续演讲,“北平五讲”既是鲁迅一生中最后一次在北平演讲,也是最后一次到北平。

11月27日,鲁迅在北平师范大学演讲《再论第三种人》,台下二千余人的听众里,就有北平大学附中的高中生马识途。

“一个个儿不高比较瘦的半大老头登上桌子,没有人介绍,也没有客套话,就开始讲起来。哦,这就是鲁迅!鲁迅讲了些什么,他那个腔调我听不清楚,我似乎也不想听清楚,能第一次看到鲁迅,而且在这种场合看到鲁迅,也就够了。不多一阵,鲁迅讲完,忽然就从桌上下去,消逝得没有踪影。我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讲完的。人群纷纷散去,我们也回平大附中去了。”(《我两次看到鲁迅》)

没有经验的马识途不知道,鲁迅讲完就进了休息室,而休息室也几乎被前来近距离观看真鲁迅的听众挤爆。据《实报》报道,着青布大褂,戴油垢呢帽,登青面胶皮运动鞋的鲁迅,被听众围在走廊墙壁上,各种问题喋喋不休。

鲁迅自然是大牌了,但同时代名声如雷贯耳的知识分子,马识途后来还见过不少。在西南联大中文系上学时,闻一多、朱自清、沈从文、卞之琳、陈梦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师。多年后马识途在成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偶遇西南师范学院的教授吴宓,对于这位当年在西南联大教授《西洋文学史》如今遭批判的知名学者,马识途自然上前以弟子之礼相见。只比鲁迅小三岁的吴宓很高兴:几十年来,这时候居然还有认他这个老师的学生。

吴宓提起骂他的大字报,“千篇一律,你抄我我抄你,没有看头。那文字功夫还不如你们那个时候壁报上的文字功夫呢,错别字太多。”

这让马识途很吃惊:批判声正铺天盖地,吴宓嫌弃的居然是雷同和错别字。

2012年,马识途在自己作品的研讨会上发言(钟劼霓 摄)2012年,马识途在自己作品的研讨会上发言(钟劼霓 摄)

或许文人总是有几分与众不同。跟鲁迅同龄的李劼人,成都解放伊始被选为成都市副市长。除了公事场合,李劼人一直穿着长衫,以民国时的平民形象自居,大部分时间都蛰伏在他位于郊区的茅屋“菱窠”里闭门不出。马识途发表作品后,李劼人曾邀他到菱窠谈创作问题。李劼人还说,他想把过去出版的几部长篇都重新修改出版,尤其是《大波》,要重新写过。

但李劼人终于没有改出来,就于1962年去世了。

3、同辈

一般而言,相差十岁之内便算同辈。周有光比马识途大九岁,两人直到周有光近百岁时才第一次相见。九十左右的马识途问周有光长寿之道,周有光说,大概上帝把他忘记了?古来皇帝为了长寿,没有不去求仙的,可哪有一个活过一百岁?

比马识途大六岁的吴晗,马识途倒是早在西南联大时便相识。当时吴晗住在闻一多家的斜对门,因此马识途往往从闻家出来就去斜对门顺便一访。明史学家当时桌上摆的除了学术研究文章外,还有为报刊写的政论和文艺性稿件。马识途有一次临出门时告诉吴晗,外面骂他是疯子。

吴晗从眼镜的边上望马识途一眼,“这个社会,我要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大路,是会发疯的。”

西南联大的旧友,还有比马识途小五岁的汪曾祺。虽然都是中文系,但因为马识途入学晚,汪曾祺还高一年级。虽然在课堂上相识,但相交不多,一毕业就各奔东西。直到1997年5月,汪曾祺来成都参加笔会,马识途才与暮年方大红大紫的汪曾祺重逢。

虽然重叙旧谊、相谈甚欢,但患食道静脉曲张病的汪曾祺可能因为之后的宜宾之行免不了喝酒,回北京后便身体不适,5月16日这位“最后的士大夫”便与世长辞。

虽然同年出生的巴金、沙汀和艾芜比马识途大十一岁,但待马识途如同长兄,算作同辈也不算违和。1987年,八十三岁的巴金从上海回到暌别多年的成都,邀请沙汀、艾芙、马识途以及九十三岁的张秀熟作陪,桂湖草堂吟诗作文,相谈甚欢。当时“蜀中五老”里最年轻的马识途,也已年过古稀。

1987年秋,诸老在李劼人故居合影,左起沙汀、张秀熟、巴金和马识途1987年秋,诸老在李劼人故居合影,左起沙汀、张秀熟、巴金和马识途

成都老报人车辐只比马识途大五个月,两人相交数十年。车辐九十大寿时马识途前去祝贺,写“一百岁,有盼头。我和你,一切走。”结果车辐九十九岁就走了。

2009年9月30日,成都文殊坊,马识途向轮椅上的车辐致意,共庆国庆来临(王天志 摄)2009年9月30日,成都文殊坊,马识途向轮椅上的车辐致意,共庆国庆来临(王天志 摄)

一个多世纪以来,马识途亲眼见过无数的名人,又看着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一年年地变成黑白框里的遗照。即便比他小十来岁的后辈也已成了过去,马识途的双眼依然明亮得令人难以置信。众多改变了中国、出现在后世教科书上的风云人物,都曾在这双眼里映出倒影。

到现在,这双眼才刚刚闭上。

文/程启凌 编辑 李洁

新浪科技公众号
新浪科技公众号

“掌”握科技鲜闻 (微信搜索techsina或扫描左侧二维码关注)

创事记

科学探索

科学大家

苹果汇

众测

专题

官方微博

新浪科技 新浪数码 新浪手机 科学探索 苹果汇 新浪众测

公众号

新浪科技

新浪科技为你带来最新鲜的科技资讯

苹果汇

苹果汇为你带来最新鲜的苹果产品新闻

新浪众测

新酷产品第一时间免费试玩

新浪探索

提供最新的科学家新闻,精彩的震撼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