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杜珊妮 孙滔
一位导师起诉自己的学生，未能胜诉，还遭学生反诉，最终败诉。导师当到这步田地，也算相当失败了。
美国制药公司Sigmapharm Laboratories（简称为Sigmapharm）的所有者、创始人、董事长兼CEO Spiro Spireas就是这样一位导师。
Spiro Spireas。图源：American Health Institute
他曾在2014年解雇了其创始公司Sigmapharm的5名科学家，并以窃取商业机密为由将他们告上了法庭，索赔金额高达8.49亿美元。在这5名被告中，有4人曾是Spireas“引以为傲”的学生。
该案由美国宾夕法尼亚州雄鹿县陪审团审理。据外媒报道，在经过长达10年的庭审后，雄鹿县陪审团于近日作出裁决，要求Sigmapharm及其创始人Spireas向这5名科学家支付2660万美元的赔偿。这是雄鹿县陪审团近年来做出的最大的赔偿金额裁决，此前的纪录是1100万美元。
从师生情深到对簿公堂，这宗案件要追溯到19年前。
《费城问询报》新闻报道截图。图源：《费城问询报》
“一张大饼”
Spireas拥有美国纽约圣约翰大学药剂学博士学位和工业药剂学硕士学位。在创立Sigmapharm之前，他曾担任美国长岛大学Arnold & Marie Schwartz药学院的药学教授，拥有该校副教授的终身职位。
在此期间，Spireas是Ishari Piya Shrestha、Sunil Sagi、Ram Kallur以及Rakesh Grover等4人的导师。后来，这4人接受Spireas的邀请，加入了他当时所任职的公司——位于费城的Mutual Pharmaceutical Company, Inc.（简称为Mutual）。在Mutual工作时，Spireas又认识了Lai Ogunbiyi。
当时，无论是作为导师还是上司，Spireas对这5名科学家所获得的成就感到“非常自豪”，并且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
2005年3月，Spireas创办了Sigmapharm，该公司位于宾夕法尼亚州本萨勒姆镇，主要从事独特仿制药和品牌药品的开发、制造和营销。
出于亲信关系，Spireas邀请Shrestha等5人加入他新创建的制药公司。与此同时，他开出了丰厚的经济回报和公司部分股权的条件。
他承诺，一旦Sigmapharm开始产生利润和其它收益，他将会以工资的形式，为他们提供40万美元到100万美元不等的高薪，或是给予奖金和新车等福利，这些奖励将会让他们成为百万富翁。
此外，Spireas还承诺会将10%和5%的公司股权分别给予Grover和Ogunbiyi，Sagi、Shrestha和Kallur每人也至少会获得5%至6%的公司股权。
因为这张“大饼”，加上对Spireas的信任，5名科学家于2005年年中至2006年年初陆续离开了Mutual而加入了Sigmapharm。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口头承诺靠不住。
“霸王条款”
在加入Sigmapharm后，Ogunbiyi被直接任命为领导，负责监督其他4名科学家的工作。
然而，Spireas很快就变卦了。2006年10月，Spireas要求5人签署他通过律师准备的书面雇佣协议，而5人并没有律师代理。
翻开这份书面协议发现，Spireas列举的合约条款与其之前提出的口头承诺大相径庭。
Spireas只愿意向每位雇员提供约1%到3.5%的无投票权公司股份，而且这些股权只有在20年后才能完全归属于这5名科学家。如果Sigmapharm“因故”解雇5人，他们可能会失去全部权益，甚至是已得到的部分。
如果5名科学家不签署协议，他们会被立即解雇，Spireas此前所承诺的所有诱人条件将化为乌有。
而且，为了让他们签署这份不公平的单边协议，Spireas又抛出了新的“鱼饵”。他告诉5名科学家，一旦公司盈利，他将会考虑重新谈判雇佣协议，并表示：“我会做到所承诺的。”
在Spireas的一番操作下，阅历尚浅的5个人再次相信了他。
重新谈判
很快，Sigmapharm发展成为了一家拥有超过100名员工的高利润公司，业务范围包括从牛皮癣到乙型肝炎和甲状腺疾病等多种疾病治疗药物的开发。
Spireas本人也承认，该公司推出的产品是5名科学家共同开发的。据他和另一位Sigmapharm部门主管Lokanth Lenka称，5人在Sigmapharm工作期间都非常勤奋，工作时间长，并且始终地保持高出勤率。
此外，在公司发展过程中，Grover和Ogunbiyi等人尽心竭力为公司发展出谋划策，比如与其它公司组建合资企业或选择不同的销售策略。如果他们发现商机，会将其报告给Spireas，供其评估和决策。
据该案的案卷资料显示，Sigmapharm在2013年的盈利约在1000万美元到1500万美元之间，2014年的收入约为3亿美元，利润约为2500万美元。
看到公司盈利颇丰，2014年6月，5名科学家一起找到Spireas，要求修改当初的雇佣协议，以兑现之前的口头承诺。同时，他们表示对20年股权归属期、随时解雇制以及因故终止条款感到担忧，希望拥有更多的股权，并且能够参与Sigmapharm的管理，分享公司的利润和增值。
在Spireas的要求下，2014年9月初，5名科学家聘请了代理律师Jeffrey Peck，并且就雇佣协议变更进行正式谈判。有前雇员回忆，Spireas曾说过他会支付代理律师费用，但后来又食言了。
双方就雇佣协议条款变更周旋了约3周。2014年9月26日，令5名科学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天上午10点，Sigmapharm毫无理由地解雇了5名科学家。根据雇佣协议，合同终止会导致5名科学家所持有的公司股权以每股1美元的价格自动转让给Sigmapharm。
在他们被解雇的同一天，Spireas聘请了一名计算机取证专家来接管他们的电子设备，并对5人提起了诉讼，索赔8.49亿美元，指控他们窃取商业机密。
Spireas和5位科学家之间一场长达10年的法律纠纷就此展开。
10年反诉
在这10年里，原告Spireas声称5名科学家向他索要更大的所有权份额，并且表示他们与竞争对手合作的行为，使Sigmapharm损失了近10亿美元。
据该案的案卷资料显示，Spireas和Sigmapharm提出了共计13项诉讼主张。其中前12项包含了被告违反雇佣协议、忠诚义务、保密义务，盗取商业机密等罪名指控；第13项为宣告性救济（注：法院发出的不包含强制执行措施，只是宣告某种权利义务关系存在的判决）。
作为回应，5名科学家提出了包括欺诈性诱导，Sigmapharm违反雇佣协议、口头协议、信托义务在内的9项反诉主张，要求原告予以赔偿。
在这项案件的审理中，原告指控Ogunbiyi与另一家公司合作，为其原籍国尼日利亚购买乙肝疫苗提供便利，因为该国无法从疫苗制造商默克公司手中直接购买疫苗，所以他窃取信息以促成此事。
然而事实上，Ogunbiyi是在帮助Sigmapharm推销治疗乙肝的药物，因为该公司不具备生产乙肝疫苗的能力，也不生产或销售拥有专利的、专有的重组（生物技术）疫苗。
在这项指控中，对Sigmapharm诉讼最不利的一点是，它缺少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药品橙皮书中的支持证据。该药品橙皮书是一个权威的药品清单，记录了已批准上市的药物信息及其开发地点。
据该案的案卷资料显示，Sigmapharm的产品未获得FDA或其他国际监管机构的批准，用于预防健康人群的疾病，并且强调了公司不会因为该疫苗产生竞争关系或是失去商业机会。政府或相关机构公开的文件和资料显示，没有雇员在生产这些科学家被指控盗窃的药物。因此，原告对Ogunbiyi的指控不成立。
由于窃取商业机密的指控成为了公开记录，5名科学家在失去Sigmapharm的工作后10年间，遭遇了巨大的职业困境。与此同时，Spireas却凭借着被解雇科学家的研究成果继续赚得盆满钵满。
原告Spireas和Sigmapharm的诉讼主张（左）和被告5人的反诉主张。图源：案卷资料
在当地法院陪审团的主持下，双方共进行了两次谈判。
第一次谈判发生在2014年底和2015年初，因原告退出双方即将达成和解的谈判而结束。
最后一次谈判发生在2022年年中，5名科学家要求原告赔偿2600万美元，Spireas和Sigmapharm拒绝了这一要求，反而提出双方放弃所有索赔协议，互不追究。5名科学家拒绝了这一提议。
迟来的正义
经过漫长的法律诉讼，5名科学家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调查结果显示，Spireas未能收集到任何证据能证明其中任何一名科学家有违反雇佣协议的不当行为，从而证明其执行解雇决定是不合理的。
据案卷资料显示，雇佣合同终止的真正原因是，在重新谈判雇佣协议条款之际，5名科学家重提了Spireas当年作出的承诺。
由于没有实质性理由作为依据，法院驳回了Spireas和Sigmapharm的主张，并指出，原告违反了宾夕法尼亚州用于追讨欠薪的工资支付和收取法（WPCL）、与前雇员达成的书面和口头雇佣协议，以及对前雇员的信托义务，其无理地以1美元的价格不正当地夺取了5名科学家应得的权益。
正义终究没有缺席。雄鹿县陪审团近日作出判决，责令Sigmapharm及其创始人Spireas向这5名科学家支付2660万美元作为赔偿。
参考资料
1.https://www.ahiworld.org/spiro-spireas-phd
2.https://www.phillyvoice.com/bucks-county-sigmapharm-lawsuit-trade-secrets-27-million/
3.https://www.inquirer.com/health/sigmapharm-laboratories-bucks-county-verdict-trade-secrets-pharmaceutical-2024051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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