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湖州日报
记者 吴建勋 陆晓芬
一部陶瓷史,半部在浙江,源头是湖州。
沿着德清县洛武线驶入阜溪街道龙胜村的江南之源文化遗址公园,视野瞬间开阔起来:群山黛绿,延绵环伺,远处的丘陵缓坡上,扑闪着原始的光亮。
亭子桥窑址,四周已被一片翠绿的竹林环绕。窑址发掘复原展示工程进入收尾,当年考古发掘领队陈元甫再次来到现场:“Y1窑床的指示牌可以再往北移一点点,那个位置应该还有几块碎瓷片……”为了让公众看到最真实的场景,陈元甫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这座耸立在中国陶瓷史高峰的古瓷窑址,陈元甫已贴着地面倾听了近半个世纪,时间深处传来的悦耳声响,遥远而精彩。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几代考古人在以德清为中心的湖州东苕溪流域,拨开萋萋荒草,找到了青瓷的起源答案:东苕溪流域的夏商、西周至春秋战国时期的古窑址群,是国内烧造原始瓷时代最早、规模最大、延续时间最长的瓷业中心,是中国原始青瓷的发源地,被誉为“瓷之源”。
踱步遗址公园内的瓷之源展示馆,回望3000年前的窑火,遥想当年:瓷窑林立,烟火相望,舟帆如云,在上千年的岁月里,东苕溪无数次地目送载满瓷器的航船飘然远去……
此刻,记者随手捡起一块瓷片,窥探那段遥远岁月的瑰丽与神奇。当置于手心,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当年窑火的余温,触摸到华夏历史绵延不绝的脉动。
1.寻迹:实至名归“瓷之源”
中国瓷器的源头在哪里?大江南北出土的那些商周原始瓷又是在哪里生产的?
2003年,江苏无锡鸿山邱承墩的一个特大型越国贵族墓群震惊江南,500多件仿青铜的原始青瓷礼器和140多件原始青瓷乐器出土,数量惊人,器类丰富,成为近年来越文化考古的最大亮点。这批绝世青瓷器产自何处?寻找这些原始瓷礼乐器的产地和窑口,成为文物考古界苦苦追寻的答案。
已知最早的成熟瓷器,出现在东汉浙江上虞地区的小仙坛,而眼前的青瓷来源于更早的战国时期。时任德清县文保所所长朱建明第一眼看到这批青瓷器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似曾相似”的感觉将他带回到20年前的那个夏天。
1983年,朱建明从德清越剧馆调到刚成立的县博物馆工作,就赶上了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虽是新手,但朱建明对陶瓷却有着天生的洞察力。这年夏天,朱建明沿着东苕溪翻过东山,过河摆渡来到亭子桥,很远他就看到土墙上亮闪闪一片,近看,果然是一些青瓷碎片,还带有特殊的纹样。伴随这些奇特纹样出土的,还有大量变形、扭曲的瓷器残次品,朱建明相信,脚下就是一处古制瓷窑址。
朱建明通过对碎瓷片的修复,展示在他面前的是包括甬钟、勾鑃、悬铃在内的青瓷乐器,釉色丰润,造型纹饰与战国时期的青铜乐器一模一样。
只是后来,这批身世不明的青瓷瓷片被尘封在县博物馆的储存室里,一等就是20年。
寒来暑往,朱建明常骑着自行车,在德清中部丘陵山坡、田间溪畔奔波探寻,捡拾泥土中瓷的碎片,找寻窑炉遗存;采集标本、拍照记录。饿了累了就靠在窑址堆积上,喝口水、啃个干粮,畅想着几千年前柴烟缭绕的窑场……
短短五六年间,朱建明和同事们新发现古窑址40余处,年代从西周晚期一直延续到战国早期,这其中就包括后来轰动考古界的火烧山和亭子桥窑址。通过系统梳理和研究,1989年,朱建明在《考古》杂志发表《浙江德清原始青瓷窑址调查》,从类型学上基本构建了德清区域原始瓷从西周到战国的年代框架,引起国内文物考古界的关注。
无锡鸿山越墓的惊世发现,在朱建明的脑海里再次掀起波澜:在亭子桥附近收集的碎瓷片上,不就有春秋战国时期青铜器上的花纹吗,德清和鸿山贵族大墓有无直接联系?
2007年,朱建明和他的同事终于等来了德清原始瓷窑址的首次正式发掘。当年,德清龙山村武洛公路西北500米处的掘步岭水库清淤加固,工程建设前,故宫博物院、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德清县博物馆组成联合考古队,对火烧山窑址开展抢救性发掘。“1958年修筑的水库大坝,直接叠压在火烧山窑址之上,将窑址一分为三,这算是一次配合基建的发掘。”当年发掘的领队、现复旦大学科技考古研究院院长郑建明回忆。
一大批精美的原始青瓷重见天日是幸运的。出土器物器型巨大,胎釉质量上佳,其中最吸引目光的是一批仿青铜的青瓷礼器。“这说明在德清确实存在着用青瓷代替青铜的制造传统。”考古人员还揭露出3条原始瓷龙窑床遗迹。郑建明说:“南方从最早瓷器开始出现,都使用龙窑,这是一种依山而建的长条型窑炉。龙窑是青瓷的摇篮。”火烧山窑址烧造时间一直从西周晚期到春秋晚期,持续了三四百年时间。打破了学界之前认为德清窑只活跃于东晋到南北朝时期的认知。
火烧山窑址的发掘无意间打开了一道探寻青瓷起源的大门。文物考古专家几乎是一鼓作气,同年秋冬,时任浙江省文物考古所副所长陈元甫领队,对亭子桥窑址展开主动性发掘,数以吨计的青瓷碎片被挖掘出土。
当亲眼见到出土的高档仿青铜礼乐器时,陈元甫仍感到兴奋和震惊:“精美绝伦的镂空瓶、肃穆庄严的编钟、悬铃,还有与鸿山越墓如出一辙的青瓷鼓座……规模巨大,制作精良,胎质洁白细腻,釉层更加莹润,足以和东汉成熟青瓷媲美。”考古人员在 700平方米的区域揭露出7条窑炉遗迹,叠压关系明显,“说明当时生产时间很长,而且烧造比较频繁。”陈元甫还在窑址内发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青瓷残片,“青釉下有两道规整的褐色条纹,这或许是青瓷釉下彩工艺的鼻祖,说明当时瓷器烧制技术有了极大提升。”
随后,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进行了系统地理化指标测试比对,鸿山越墓出土的瓷釉料成分与亭子桥的几乎一致。鸿山越墓的绝世青瓷器产地之谜终于解开。
2008年4月28日,春暖花开。东苕溪岸裸露的原始瓷窑址征服了近百位国内外考古和陶瓷专家。经过周密论证后,中国古陶瓷学会郑重宣布:以德清为中心的东苕溪流域原始瓷窑区,无论是生产时间、窑址规模、种类、数量,还是产品质量、装烧工艺等方面,在全国独一无二,是“中国陶瓷史上的第一座高峰”。
湖州“瓷之源”,实至名归。
2.解码:源头意境中的文化密码
清脆的瓷之声,传来悠远的历史回响;厚重的尘之土,掩埋了曾经的辉煌源头。
2009年,由郑建明带队的“瓷之源”课题组成员,历时三年多,用脚步丈量了吴兴南部、德清中北部整个东苕溪中游低丘河谷的每一寸土地,发现窑址150多处。
惊喜也接踵而至。
2010年,在东苕溪中游首次发现大规模商代原始瓷窑址群。同年11月,在吴兴区青山发掘了南山窑址,揭露出3条龙窑窑床遗迹,出土了大量原始瓷豆。
2012年,考古人员对瓢山窑址的探望,更出乎意料,发现了我国最早的龙窑窑床,碳14测年早于公元前1500年。北京大学考古学家李伯谦等专家推定,瓢山、北家山原始瓷窑址的年代已进入二里头文化时期。
半个多世纪的追寻,终于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找到了中国原始瓷的发源地。靠近东苕溪沿岸的小山坡上,遍布着从夏商时期开始,历经西周、春秋、战国各个时期大大小小的窑址,连绵不绝。
曲折的瓷纹,勾连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史前文明的璀璨,化作一抹瓷韵流长。
商代末年,周人南下建立吴国,带来中原先进的手工业技术。勾践灭吴,北上称霸,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期,正是越国崛起、兴盛、衰亡的时期,原始瓷作为当时越国上层贵族的专用品,无疑见证了这段历史起落。
“原始瓷是越文化最具特征的文化因素之一。”郑建明说,东苕溪流域原始瓷窑址群是越国早期最大规模的制瓷中心。“用瓷器来仿造青铜器,是越人伟大的创举。”
一整套仿青铜礼乐器的制作,工艺的复杂性和难度与东汉青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制瓷技术上的重大飞跃。火烧山、亭子桥,这两座古瓷高峰耸立在东方文明的源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在越国勾践立国以前,亭子桥周边烧造礼乐器的窑场达到40多家,很显然是宫廷定点烧造礼乐器的窑场,郑建明干脆称之为“越国官窑”。“离亭子桥不远就是小山漾,它连通着东苕溪和太湖,来自亭子桥的精美原始瓷礼乐器很可能就从这里通过便捷安全的水路,运往无锡鸿山的,乃至更远的地方。”
值得探究的是,无论是器型还是纹饰,东苕溪流域原始瓷窑址烧制的瓷器与中原地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被誉为“最早的中国”的二里头夏都遗址,就发现了许多精美的原始瓷器。
历史,让青铜器与原始瓷器有了短暂的相遇,也给了南北方文明交流互鉴的契机。
目前考古资料发现,殷墟等地出土的原始瓷罐、豆等器物,无论器型还是胎釉工艺,均与湖州南山窑址产品十分接近;郑州商城出土的商代原始瓷尊与我省小古城采集到的原始瓷尊十分相似;山东邾国故城西岗墓地出土了与亭子桥窑址同样的原始瓷碗;北方出土的西周原始瓷,几乎都可以从江南的土墩墓中找到相同的器型。长江以北很少发现烧制原始瓷器的窑址。可以推测,至少北方地区多数原始瓷是从南方地区通过进贡或交换的方式输入的,其产地基本可指认为湖州东苕溪中游地区。
距青山片区商代窑址北不到10公里,是当地最大的战国城址下菰城。沿东苕溪再往北10余公里,正在发掘的晚商时期太湖流域最高等级中心聚落毘山遗址,出土了数量众多的原始瓷。“周边的土墩墓系列完整,东苕溪中游又有独一无二的原始瓷手工业集聚区,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想,这里曾经存在一个以下菰城、毘山为中心的规模宏大、社会组织复杂的部落酋邦或方国。”市博物馆原馆长潘林荣认为,“他们或许正是这些原始瓷的享用者。”
3000多年前,这些瓷器究竟是如何传播的?如此规模庞大的窑址群,生产出来的产品去了哪里?郑建明如今正牵头开展的一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北方出土先秦时期原始瓷产地的科技考古研究,试图拨开历史的迷雾。
今天的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先民们是如何建窑、做胎、烧制原始瓷器,只能在考古发掘的历史遗存中去追寻先民智慧演进的轨迹。
“吴国、越国均行励精图治之国策,将铜等稀有金属节省下来,用于耕战,很少用于铸造礼器,体现了吴越先民精进务实的精神。”陈元甫认为,越国人将原始瓷技艺发挥到极致,“瓷之源”的诞生过程,实际上也是先民们在瓷器生产过程中体现出来的顽强拼搏、不断进取的创新精神的佐证。
“瓷器起源的文化因子,是江南水乡赋予的一种文化心理,一种莹润、柔和、唯美又坚韧如水的器物代表。”郑建明说,中华文明从未间断,随着良渚文化这种莹润的玉质感消失,瓷器紧接着上场了,“依旧莹润,照样光泽”。
江南水乡讲究的这种唯美、坚韧,在整个中华民族文明化进程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这恰是陶瓷的终极意义所在。
3.焕新:千年窑火耀古烁今
千年窑火,生生不息,映照着瓷之源保护、传承、发展的漫漫长路,充实丰盈着今人的生活。
杭州西溪湿地贵山窑陶瓷艺术馆内,84岁的湖州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国家级越窑青瓷烧制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嵇锡贵,每天都会手持刻刀在素坯上精雕、细琢、绘彩,瓮坯上那片片银杏、枫叶,逼真得仿佛一阵微风拂过,便会飘落。
终是无法忘怀亭子桥窑址的那块“釉下彩”瓷片,这是先民最早的瓷器审美创造,嵇锡贵念兹在兹。上世纪80年代,尤擅釉下彩的嵇锡贵与丈夫郭琳山潜心于恢复停烧千年的越窑青瓷,发明现代越窑青瓷装饰泥刻画技艺,填补了越窑青瓷装饰技法的空白,古韵今续,翠峰灵动。
作为G20国宴瓷的总设计师,嵇锡贵设计制作了《西湖韵》《国色天香》《繁华盛世》三套国宴瓷,把浙江故事融入中国国瓷,也把湖州原始瓷传承和积累的技法完美展现在国宴之上。
青瓷,被誉为“母亲瓷”。从瓷之源东苕溪中游到越窑青瓷发源地慈溪上林湖,往来踱步、找寻灵感的何止嵇锡贵一人。
今年国庆假期,位于莫干山庾街的德清窑王军港艺术馆正式对外开放。上千件现代陶瓷艺术作品,再现德清瓷的璀璨光芒。
这位来自丽水龙泉的青瓷匠人,曾辗转各地,脚步最终停留在了德清龙山原始瓷窑址。12年前,王军港带领40多人的团队,承担起“中国指南针计划”——恢复失传千年的德清原始瓷制作工艺,重新点燃窑火。
这些年,王军港始终在古与今之间寻找最佳平衡,让原始瓷釉色和器具类型更贴近现代审美,创新开发了原始瓷咖啡杯、茶具摆件、文房四宝等,特别是代表德清历史人文的灰釉“争鸣杯”“爱神杯”,一度在年轻人中成为爆款。“只有不断创新,才能让原始瓷艺术走进现代生活。”王军港说。
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今天,传统与现代在这里交汇,时尚与艺术在这里碰撞,中外文化在这里交融互鉴,瓷之源正活力焕新。
“90后”陶艺师蒋可珺,放弃“北漂”,跟随父亲蒋华,在东苕溪畔南山商代窑址群脚下的山谷,找寻自己的青瓷世界。她潜心原始瓷烧制技艺探索,打造“菰原新瓷”品牌,用陶瓷艺术赋能乡村新业态。在今年上半年举行的“璀璨千年·中国陶瓷艺术之美”课堂上,蒋可珺向来自埃及、希腊等国家的数十位外国文化官员展示她的陶瓷艺术,让瓷之源走向世界。
今天,站在亭子桥窑址复原展示现场西望,满目青山绿水。当年成片的窑场已在岁月中流逝,如今的东苕溪正以崭新的面貌装扮着太湖南岸、浙北大地,一幢幢独具江南韵味的现代新农居依山而建,逐水而栖,在满目苍翠间和谐共存。
吴兴区在道场梁希森林公园、妙西楂树坞村兴建了两座瓷博物馆,东林也在南山窑的窑址上再造一座原始瓷博物馆。对德清龙胜村村民来说,原始瓷这个特殊的文化符号更是一份荣耀。“村里的乡村博物馆,陈列的30多件精美原始瓷器,都是村民们无偿捐赠。”村党总支书记、村委会主任王驰伟坦言,祖先发明创造承载的文化自信,已成为乡村振兴最持久的精神力量,去年龙胜村村集体经济收入超过300万元,村民安居乐业、精神富足。
2022年,德清县在龙胜村启动建设江南之源文化遗址公园,总投资20亿元,占地面积2.5平方公里,包含德清县博物馆、原始瓷遗址、考古科普馆、江南地理人文馆等主题馆群。目前,“瓷之源”板块已面向游客开放。在这座露天博物馆,每走一步就像是踩踏在历史之上,德清县博物馆馆长陶渊旻说:“好学好看又好玩,推出的‘探秘瓷之源’研学课程,每个周末都爆满,吸引一批批青少年沉浸体验。”
“瓷之源”有着与生俱来的“瓷场”。今年11月19日,江南之源文化遗址公园揭牌,德清县青年入乡会客厅、新生代企业家创客中心、浙江生态文明干部学院莫干山分院现场教学基地落户于此。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中国美术学院手工艺术学院也在瓷之源设立教学科研实践实习基地,校地共同开展古陶瓷科技考古、遗产保护、活化利用等领域合作。“我们计划用3年时间,深入挖掘瓷文化等价值内涵,招引青年入乡项目30个、引才新青年1000人。”德清县文广局党委书记、局长沈群涛介绍,随着“源文化”项目落地生根,瓷之源将成为德清又一张文旅新名片。
目前,由德清县牵头,浙江省内7处古窑址组成“青瓷窑遗址(浙江)”,正在联合申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瓷之源”,犹如中华文明晨曦中一抹绚丽的霞光,触动世界的情怀。
东苕溪畔,依旧如磁石般吸引着世人探寻的目光。透过复原展示,我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工匠们正在练泥、修坯、上釉……最终烧成的原始青瓷滋养了这一片湖山。
“瓷之源”的新故事,正在被书写。
遗址名片
德清原始瓷窑址:湖州原始瓷窑址主要分布在东苕溪中游的湖州青山与德清龙山两个区域,这是我国首次发现的大规模商代至战国原始瓷窑址群。其中德清原始瓷窑址,地处德清龙胜村、龙山村的低山丘陵之上,集中分布的区域面积约6平方千米,有百余处窑址组成。2013年,德清原始瓷窑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和遗址的故事
此生情痴原始瓷
卢惠强(湖州市古陶瓷学会副会长)
我是土生土长的德清人,2007年开始接触原始瓷。那时候,我在外跑运输,一次路过火烧山原始瓷窑址发掘现场,甚是好奇,就站在考古工地的路边,痴痴地看了一个下午。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知道原始瓷、德清窑。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购买了大量的古陶瓷资料书籍,对着资料图片一点点学,慢慢走上了古陶瓷收藏之路。
那会儿,大家对原始瓷的了解并不多,我不时会碰到老百姓在地里挖出原始瓷,因为不认识,往往锄头一挥就把瓷器砸碎了。后来,我加入湖州市古陶瓷学会,有了更多学习交流机会。我常常和一些陶瓷爱好者,结伴徜徉在东苕溪沿岸的古窑址,寻访、探究原始瓷的前世今生。
几十年来,我一心一意扑在陶瓷上,贤淑的妻子,从未因此而抱怨过,并极力支持我为原始瓷存留一批珍贵的实物标本。至今,我已收藏了大大小小数百件原始瓷标本和德清窑藏品,许多人看了,都惊叹不已。我还把其中一些商代、战国等时期保存较完好的古陶瓷,捐赠给了博物馆和高校,用作展示和研究。
原始瓷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是湖州和德清的骄傲,我们必须守住并传承下去。我希望,我收藏的作品将来能有更好的舞台可以展示,让更多人领略到德清瓷器的魅力。
心有所归,情有所寄,乐在其中,痴情不改。
匠心复烧德清窑
冯铁海(德清窑传统烧制技艺匠人)
我的老家在德清县武康街道对河口村,记得童年时常与小伙伴在水库边上玩泥作器,只是不懂如何烧制。作为德清人,似乎骨子里就刻着对陶瓷的热爱。
2008年,德清瓷之源的地位经专家得到确认,这一消息瞬间点燃了我内心的“制瓷情结”。于是,毅然辞职回到家乡,在村六一古寺旁的山坳里,建了自己的“德清窑”工作室。武康旧城改建挖土过程中,我每天到各个工地捡拾陶瓷标本,并清洗整理归类。收集德清窑从商周到北宋瓷片两万多件(片)。考察古代德清境内各个窑区,四处寻找适合烧瓷的泥土,试制比对收集复原资料。
德清窑瓷器,尤其是东晋黑釉精品,是德清瓷业的一座高峰。这些年,我隐居山林埋头钻研,千百次地烧制试验。从寻土、练泥、揉泥、拉坯、修坯、刻印、上釉、烧制……我一心就想用德清土、德清釉,把各个时期德清窑有代表性的作品复烧出来。为此,我已投入了100多万元的积蓄。现在,我的德清瓷烧制技艺有了很大提升,还得到了业内专家的认可。
如今,越来越多喜欢古陶瓷的人慕名来到我的工作室,在这里交流制作德清瓷。有中国美术学院、浙江树人大学的老师学生,也有众多民间陶瓷爱好者,大家以瓷会友、因瓷结缘。
坚守匠心,创新传承好德清窑制作技艺,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目前,村里正打算将一座废弃小学进行改造后,一起打造一个德清窑陶瓷艺术馆,届时,更多人可以参与到体验研习中来,德清窑一定能焕发更绚烂的光彩。
(记者 倪晶 整理)
记者手记
领先世界的发明创造
瓷器,是东方文明的瑰宝,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名片。
所谓原始瓷器,是陶器向瓷器过渡阶段的产物,以瓷土作胎表面施高钙釉,经高温烧成。今人观之,是“原始”,但在当时,可谓最先进的“高科技”,是领先世界的发明创造。
在东苕溪中游,遍布自夏商到战国时期完整序列的原始瓷窑址群。太湖南岸的湖州先民利用当地得天独厚的瓷土资源优势,不断追求技术和艺术的进步,烧制出精美绝伦的仿青铜礼乐器。湖州,作为瓷之源,理直气壮地承载着中国青瓷文明的起源和发展,见证了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和创新性。
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教授、博导高蒙河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东苕溪流域就是一处宝藏之地。原始瓷的发现,就是原创的、首创的、独创的发现。原始瓷不仅见证和参与了中华文明起源和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进程,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实现了引领。
近年来,德清县当地政府通过文化遗产活化,持续给“瓷之源”这一文旅IP上新,千年窑口续写传奇,非遗匠人活态传承,遗址公园惊艳亮相……“瓷之源”正不断书写新时代陶瓷文化新篇。
这份留给湖州的宝贵历史文化遗产,正化作当下湖州人创造创新、实干争先的鲜明底色。
题字:徐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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