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宏观于博团队 · 深度】开端与终局——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之四

【长江宏观于博团队 · 深度】开端与终局——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之四
2024年09月28日 10:46 市场投研资讯

(来源:于博宏观札记)

作者:于博 宋筱筱 蒋佳榛

本篇报告是日本150年财政复盘的第四篇,我们尝试从财政视角,分析日本从打破闭关锁国,到经济停滞30年期间的经验教训。1)日本以中央加杠杆为主,地方鲜有加杠杆;2)相较于美国而言,日本更加依赖大财政,早期受外征影响,后期则是危机治理的需要;3)日本税收经历从间接税到直接税的转变,财政支出经历从基建向福利的转变;4)外征、出口、财政,是日本经济增长的源泉;5)基本面和预期是日本股债汇的重要影响因素;6)日本去杠杆主要通过战争出口、经济增长、恶性通胀等方式实现;7)增速与利率是财政健康性和可持续性的关键。

摘要

经验一:开端中央集权,地方鲜有加杠杆

日本以中央加杠杆为主,地方政府杠杆率不高。原因有三:1)明治维新奠定日本中央集权的开端。2)国土面积狭小,中央政府即可完成近代工业体系搭建和基建投资。3)地方政府对于中央转移支付高度依赖,部分地方债还本付息责任由中央承担。而地方鲜有几次加杠杆,均是在经济萧条期。例如:1)20年代慢性萧条十年,地方发债、但陷入财政危机,又不得不加征地方税(房产税等)。2)90年代日本加大公共投资,地方政府加杠杆,匹配基建投资的需求。

经验二:更偏向大财政,特殊时期小财政

相较于美国而言,日本更加依赖大财政。仅有三个阶段是明显的小财政:1)明治政府初期滥发纸币、大肆举债造成通胀,松方财政增收减支。2)二战后重建和高速发展期,美国影响下日本几乎不发国债。3)滞胀期紧货币+宽财政导致80年代债务付息压力凸显,日本重建财政。

经验三:举国战争豪赌,拉动近代工业化

日本早期之所以依赖大财政,是外征所致。战时军费支出占比在70%-80%左右,这种战争豪赌,战胜还好,一旦战败,就意味着大量的债务压力。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欧美的支持下,日本确实通过战争赔偿、侵占殖民地等形式获得资本积累,并拉动了国内近代化、工业化进程。

经验四:历次危机治理,紧缩式or扩张式

再一个依赖大财政的理由,是危机治理需要扩张政策。内需市场狭小和资源匮乏,日本很容易遭遇经济危机,而往往扩张式政策应对更有效:1)20年代财政摇摆不定+加税,没有摆脱慢性萧条十年,30年代高桥财政践行积极的凯恩斯政策,叠加战争,逐步走出萧条。2)70年代全球滞胀,日本货币虽有反复,但财政整体积极,较早走出滞胀。3)90年代日本泡沫破裂,初期中央财政发力并不明显,坚守3%赤字率,但自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日本财政逐步转向积极。

经验五:从基建到福利,间接税到直接税

日本国税的构成,从最早的地租为主,转变为间接税(消费税、关税等)、直接税(所得税、财产税等)并重,目前以直接税为主。日本中央政府支出,从二战前的“国防+还本付息”转变为二战后的“经济福利+还本付息”,财政支出逐步从“基建”,主动、进而被动转向“福利”

经验六:经济增长源泉,外征出口和财政

外征、出口、财政,是日本经济增长的源泉。日本过去近150年的历史可以简单划分为三个阶段:1)从明治维新到二战,日本“外征”为主;2)战后重建后到泡沫破裂前,在美国扶持下,日本发展出强大的出口优势;3)泡沫破裂之后,日本中央政府杠杆率逐步提升至200%以上。

经验七:股债汇有周期,重基本面和预期

纵观日本股债汇市场的表现,基本面和预期是重要影响因素。经济危机往往冲击资本市场,当基本面改善或者政策预期宽松时,资本市场方迎来拐点,例如2005年、2013年。极端情形下,资本市场对金融机构也有影响,泡沫破裂后,日本固收/权益基金一度高达3(1997年),后降为1/10左右(2023年)。

经验八:化债并非易事,战争增长和通胀

政府加杠杆容易,去杠杆则较为困难。日本历史代表着三种去杠杆形式:1)一战期间通过战争出口降低杠杆;2)80年代末、90年代初,巨大的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通过经济出口降低杠杆;(3)二战后通过恶性通胀去杠杆。但每种形式都有通胀,且内债、外债处理压力截然不同。

经验九:大财政的终局,关注增速与利率

大财政的终局,需要关注财政的健康性和可持续性。日本国债费支出占比在过去40年始终是20%左右,不满足“g>r”的条件,在2016年负利率、YCC之后才略有改善。对于日本而言,如何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通过合理的财政支出创造相应的财政收入,仍是要面对的关键问题。

经验一:开端中央集权,地方鲜有加杠杆

经验二:更偏向大财政,特殊时期小财政

经验三:举国战争豪赌,拉动近代工业化

经验四:历次危机治理,紧缩式or扩张式

经验五:从基建到福利,间接税到直接税

经验六:经济增长源泉,外征出口和财政

经验七:股债汇有周期,重基本面和预期

经验八:化债并非易事,战争增长和通胀

经验九:大财政的终局,关注增速与利率

我们对日本1868年以来的历史进行复盘,由于内容较长,我们在“大财政”系列中,以《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形式来复盘。在《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之一:内治与外征》中,我们复盘日本明治维新至二战前的历史,日本从内治转向外征,期间大小财政交替,初步打造近代产业体系;在《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之二:化债与繁荣》中,我们复盘日本二战后至泡沫前的历史,日本从负债累累到成功去杠杆,从战后重建到经济繁荣再到经济换挡;在《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之三:泡沫与应对》中,我们重点分析日本泡沫破裂之后的政策应对,重点聚焦货币、财政、改革三个方面。

本篇报告是《日本150年财政四部曲》的第四篇,也是最后一篇,我们对1868年以来的财政历史进行提炼总结,尝试从财政视角,梳理分析日本从打破闭关锁国,到停滞30年的经验教训。

经验一:开端中央集权,地方鲜有加杠杆

从幕藩制度到中央集权,日本在150年前就完成中央财权对地方财权的替代。近世后期,日本的行政体制由“天皇-将军-大名-武士”的幕藩制度构成,其中,将军握有实权,天皇则更多为精神象征,而大名掌握土地和人民,负责收取农民的税赋,握有真正的财权。而明治维新改革首先是巩固新政权、瓦解旧体制,将地方权力向中央集中。1869年,新政府要求旧大名等把对土地(“版”)及人民(“籍”)的支配权上交政府,即“版籍奉还”,财权、事权上交给中央,但是旧大名作为藩知事仍被保留下来;1871年,进一步实行“废藩置县”政策,县知事由新政府直接任命,完全剥夺了旧大名的权力。后续,府县几经合并调整,最终形成了当下日本的“都道府县-市町村”行政区划。

因此在日本近150年的历史上,以中央加杠杆为主,地方政府杠杆率不高。我们认为,日本以中央加杠杆为主,原因主要有三:

1)明治维新时,中央财权取代地方财权,奠定了中央集权的历史基础。

2)我们在《美国财政200年财政三部曲·上:央地财权的更迭》中有提及,美国早期财权事权集中于地方政府,而地方政府财政支出主要用于基建投资,与其工业化、近代化进程相匹配,但与美国不一样的是,日本国土面积狭小,基建投资依赖中央政府也可以完成,因此在一战前,日本主要也是依赖中央政府完成初步的近代工业体系搭建。

3)日本地方政府对于中央转移支付高度依赖,部分地方债的还本付息责任由中央承担。日本的地方财政收入来源中,地方税占比在30%-40%,地方交付税、国库支出金等相当于是中央转移支付给地方的财政收入,两项合计占比接近30%左右。竹中平藏曾经在他的《读懂改革逻辑》一书中提到,地方交付税的20%被用于偿还地方政府债券的本金和利息,也就是说,日本地方债的部分还本付息责任实际上是由中央承担的。

而地方鲜少几次加杠杆,均是在经济萧条期。日本地方政府加杠杆主要集中在20世纪20年代和90年代,两个时间段经济下行压力较大。具体来看:

1)20世纪20年代,是日本慢性萧条的10年,地方发债承托经济,但最后陷入地方财政危机,又不得不加强地方税的征收,房产税即诞生于这一时期。一战结束后,日本没有办法再通过战争财来发展外需,内部又相继面临关东大地震和昭和恐慌,经济压力较大。在中央发债反复、不坚定的同时,地方政府反而有一波加杠杆进程。但原有的地方财政收入体量较小,地方财政支出不断膨胀,使其过度依赖发行债券补充收入,最终导致地方财政危机,地方政府不得不强化地方税的增收。例如在1926年税制改革中:①创设府县房产税、在市町村确认其附加税;②对国税地租免税点以下的土地,创立府县税的特别地税、市町村增收其附加税;③提高所得税附加税比率;④市町村税承认户口税等措施。

(2)20世纪90年代,是日本泡沫破裂的第一个十年,日本寄希望于加大公共投资来承托经济,地方政府杠杆亦有明显提升,来匹配基建投资的需求。由于中央财政支出项目中有较多基建项目,而日本地方政府杠杆率本身处于较低水平,财政健康的区域发债程序比较灵活简单,部分地方债的还本付息还可以通过中央转移支付来偿还,因此地方政府积极发债配合基建项目的建设,地方政府杠杆率也由1991年不到15%提升至2000年的25%左右。后来在小泉内阁的“三位一体改革”下,地方政府进行自治改革,地方债的发行制度也由审批制转为协议制,地方盲目加杠杆情况有所稳定。

经验二:更偏向大财政,特殊时期小财政

相较于美国而言,因面积狭小、资源匮乏,日本在历史上更加依赖大财政。日本四面临海,属于岛国,国土面积狭小,自然资源匮乏,典型的人多地少,叠加经常遭遇地震,经济自我良性循环的内生动力较为不足,因此日本历史上依赖财政政策来承托经济。

从明治维新到现在,我们综合日本对待赤字的态度、杠杆率的变化来划分,日本历史上仅有三个阶段是明显的小财政。这三个时期分别是甲午战争前、二战后、20世纪80年代,转向小财政的原因分别是治理通胀、经济高速增长、付息压力过大。具体来看:

(1)明治政府初期,由于滥发纸币、大肆举债造成通胀,松方财政增收减支、整理纸币,是过去日本150年来第一次小财政。明治政府初期有大藏省,但是没有日央行,成立了很多国立银行,通过发债、发行不可兑换纸币的形式募资来支持殖产兴业,没有约束的大财政,叠加内乱,不可避免导致通胀的产生。明治14年政变后,松方正义增收减支,以增加的税收来收回前期滥发的纸币,设立日央行统一货币发行权,规范、整理公债。这一时期增收酒税、烟草税,恢复酱油税,新增所得税、糕点糖果税等,虽然不是标准的、不发债式的小财政,但财政整体是紧缩的,通胀水平也被成功压降。

(2)二战后的重建期和高速发展期,日本执行的小财政,几乎没有国债的发行。冷战后美国对日本态度转变,复兴日本经济成为美国占领军的主要目标,1948年提出“稳定日本经济九原则”(道奇方针),其中第一条就是保持预算平衡,编制包括一般会计预算、特别会计预算和政府有关机构预算在内的所有财政收支都平衡的“超平衡预算”,是标准的平衡财政、小财政。得益于美国的扶持,日本经济从1955年-1970年保持10%左右的实际增速,外需、内需形成良好循环,客观上也不需要大财政的支持。

(3)滞胀期紧货币+宽财政,导致80年代债务付息压力凸显,日本开启财政重建。第二次石油危机(1979年)期间,尽管这一次日本国内通胀水平明显低于第一次石油危机时期的通胀,但彼时美国为治理通胀、大幅提高基准利率水平,为防止资本外流,日本也跟随大幅加息,贴现率由1979年3月的3.5%提升至1980年7月的9%。而70年代日本财政政策也比较积极,国债依存度从1970年的4%提升至1980年的33%。紧货币+宽财政导致日本偿债压力相应攀升。1980年,日本中央政府杠杆率已超过了大部分发达经济体,偿债支出比例持续攀升至10%以上,已经削弱了财政调节经济的有效性,因此日本进入了与美国相类似的削减赤字、重建财政的政策期。

经验三:举国战争豪赌,拉动近代工业化

内治转为外征,军费支出是大财政的核心动力。由于是下级武士与商人发动尊王攘夷运动,最后发展为倒幕维新运动,因此明治政府内部始终存在“内治派”和“外征派”。而作为一个岛国,“大陆政策”是日本骨子里面的国策。拉长周期来看,日本从明治政府到二战期间,非主要战争年份,军费支出占财政支出(一般会计和临时军费合计)的比例在20%-40%左右,二战时期间的军费占比则屡创新高,基本上在70%-80%左右,几乎大部分的财政资金全部用于军费支出。这种战争豪赌,一旦战败,就意味着大量的债务压力和经济压力。

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欧美的支持下,日本确实通过战争赔偿、侵占殖民地等形式获得资本积累,并拉动了国内近代化、工业化进程。日本在19世纪后期,有三次企业勃兴,第一次是松方财政把官办企业廉价卖给民营企业之后,第二次是在甲午战后日本获得大额赔偿,并以此为基础实行大规模的财政支出扶持产业发展,第三次是在日俄战争之后,三次企业勃兴期钢铁、机械、有色、化工等产业快速发展。一战期间,基于自身的工业基础,日本一方面趁机扩大自己在亚洲的市场份额,另一方面向资金实力雄厚的美国出口,从出口产品来看,提升较多的主要是与战争、造船业相关的机械、金属等产品以及具备传统优势的纺织品,因此一战期间日本和美国一样,黄金均是大幅流入态势。

经验四:历次危机治理,紧缩式or扩张式

由于内需市场狭小和资源匮乏,若外需再相对疲软,日本很容易受到经济危机的冲击,而从日本治理危机的经验来看,往往是扩张式的应对更为有效。进入20世纪,日本经济压力较大的主要有三个阶段:20世纪20-30年代一战景气结束后,20世纪70年代全球滞胀和经济增速换挡,20世纪90年代泡沫破裂之后。具体来看:

(1)20年代财政摇摆不定+加税,没有摆脱慢性萧条的十年,30年代高桥财政践行积极的凯恩斯政策,叠加战争,逐步走出萧条。20年代政友会和民政党交替执政,前者主张积极的财政政策,后者则偏紧缩,经济下行压力+发债不坚定,日本只能通过财政改革拓宽财政收入,增加间接税、国有资产收入、创设地方房产税等,但也并没有走出萧条。20世纪30年代初全球大萧条,日本也陷入昭和恐慌,高桥采取积极的财政政策及宽松的货币政策,脱离金本位制和低汇率、提高赤字率、低利率与央行认购公债等,使得日本较早并成功地从萧条经济中走了出来。

(2)70年代全球滞胀,日本货币政策虽有反复,但财政政策整体积极,较早走出滞胀。该时期全球主要发达经济体陷入滞胀的泥沼,美国为治理通胀、几度提高基准利率水平,为防止资本外流,日本也几度跟随大幅加息。不同于货币政策的反复,财政政策则整体更为积极。日本除了在1974年制定了紧缩的财政预算,并将公共事业费增长率压缩为零,其他时间段均以扩张的财政政策为主。收入端,借助低利率环境,日本大幅发行赤字国债和建设国债,进入赤字财政期;支出端,福利支出增加、基建占比相应减少。

(3)90年代日本泡沫破裂,初期中央财政发力并不明显,坚守3%赤字率,但自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日本财政政策逐步转向积极。日本泡沫破裂之后,日本的财政扩张和财政改革交替出现,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亚洲金融危机之前,赤字率整体保持在3%左右,为了弥补税收的不足,提高消费税率,地方政府和财政投融资也悄悄发力。第二阶段,亚洲金融危机、互联网泡沫冲击下,日本赤字率提至5%以上,财政支出进一步转向福利,财政投融资和地方政府加杠杆则均有放缓。第三阶段是2010年至今,日本赤字率整体保持在8%左右,尤其是2012年末安倍晋三再次上台后,财政宽松成为“第二支箭”,被更坚定的贯彻下来,但老龄化、少子化导致的福利支出压力凸显,日本仍然两次提高消费税。

经验五:从基建到福利,间接税到直接税

日本国税的构成,从最早期的农民地租为主,转变为间接税(消费税、关税等)、直接税(所得税、财产税等)并重,期间直接税、间接税占比因为战争、危机治理、福利保障等原因而有所波动。具体来看:

(1)甲午中日战争之前,日本尚处于农业社会,税收结构以农民交的地租为主,明治政府初期地租改革之后,地租是按照不定期更新的地价为税基来缴纳,具有直接税特点。

(2)甲午中日战争到20世纪20年代,间接税和直接税齐头并进,但整体而言,间接税占比较高。一方面随着日本近代工业化进程,客观上具备了加税的基础,酒税、砂糖税等征收难度相对较小的间接税率先增加;另一方面,由于战争需要筹资,征收难度较大的所得税税率也逐步提高。

(3)从二战到20世纪80年代,直接税占比逐步提升,最高时接近70%。一方面,仍然是战争驱动,导致个人所得税最高税率逐步攀升至70%左右,所得税的占比也相应提升,二战后为了偿还战时债务,甚至一次性征收25%-90%的财产税;另一方面,日本战后在美国的扶持下,经济高速发展,企业繁荣发展,法人税、遗产税等直接税相继开征。

(4)由于80年代全球所得税税率下调,日本顺势开征消费税,并在泡沫破裂之后三次提高消费税率,间接税占比再度提高。关于日本消费税的历史复盘,详见我们财税改革和二次分配系列中的《中日消费税:殊途同归还是各有千秋?》。

日本地方政府的一般会计收入中,中央转移支付占有30%-40%的比例,地方税中则以直接税为主。日本地方政府杠杆率较低,2022年地方债在地方政府的收入中占比约7%,而地方让与税、地方交付税、国库支出金等则是来自中央对地方的转移支付,占比约39%;地方税收中,则主要是两类税种,一类是固定资产税,另一类则类似于个人、企业的人头税,针对个人征收的包括道府县民税、市町村民税等,征收方式有参考收入的,也有同等规模征税的,针对企业征收的则主要是事业税。

日本中央政府的支出,从二战前的“国防+还本付息”转变为二战后的“经济福利+还本付息”。不难发现,二战之前,日本国防支出占中央财政支出的比例较高,再加上还本付息的国债费支出,二者占比合计可达50%-60%。而二战之后,国防支出占比大幅精简,相应地,国土保全及开发、产业经济、社会保障等跟经济增长、社会民生相关的支出占比有明显提升,而国债费占比自1970年之后再度大幅提升。

进一步地,日本中央政府的财政支出也逐步从“基建”,主动转向“福利”。在日本早期的近代工业化建设过程中,基建相关的财政支出功不可没;战后日本在美国的扶持下迅速发展壮大,人口老龄化的压力逐步到来,借助税收增长,日本学习欧美等国家,提前布局社会保障制度。1971年日本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就超过了7%,开始进入老龄化社会。而日本实则在高速增长的60年代就开始着手打造社会保障制度,1961年日本创设了国民养老金和国民健康保险制度,规定20岁以上的国民都有义务加入基础养老金,凡入保25年以上、且年龄超过65岁的老年人均可领取国民养老保险金,国民养老金是日本社会保障制度的基石,也是覆盖范围最大的公共养老保障制度。从财政支出结构来看,社会保障占比也从1958年的12%提升至1975年的20%,而随着社会福利体系的完善,日本的居民储蓄率也在70年代之后逐步下降。

进入平成年代之后,老龄化日益加深,泡沫破裂之后少子化现象也逐步凸显,日本财政支出被动的更多用于“福利”。日本在泡沫破裂之后的前几年,寄希望于公共投资、基建投资来承托经济,财政支出中公共事业占比有明显提升,但进入小泉内阁之后,财政支出进一步往社会福利转移,原因是老龄化、少子化日益严重,而日本打造的“从出生到死亡”的福利体系,客观上需要大量财政支出的支持,福利支出占比进一步提升至30%以上。再考虑20%的国债费支出,福利+还本付息已经占到半壁江山,因此日本在泡沫破裂之后,始终没有放弃提高消费税,并把消费税在法律层面界定为“社会保障目的税”,加税资金全部用于社会福利,或者偿还本金利息以减轻后代财政负担。

经验六:经济增长源泉,外征出口和财政

作为一个内需市场狭小的岛国,外需对日本至关重要,而当外需低迷时,就不得不启用“大财政”手段。如果把日本过去近150年的历史和经济发展简单划分为三个阶段:(1)从明治维新到二战,日本“外征”的思路几乎一直存在,而战争也确实造就了日本经济阶段性的景气;(2)战后重建完成后到泡沫破裂前,在美国扶持下,日本在技术上快速学习、引进,TFP快速提升、并赶超美国,在汽车、家电、机械等领域占据强大的出口优势,是日本经济繁荣、成就前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关键因素;(3)泡沫破裂之后,虽然日本曾在财政扩张和财政改革中反复摇摆,但中央政府杠杆率还是在2019年突破200%,成为全球中央政府杠杆率最高的发达经济体。可以说,外征、出口、财政,是日本经济增长的源泉。

作为一个典型的外向型经济体,日本出口改善还会进一步的拉动国内投资、消费。从1890年至今的数据来看,不难发现,日本出口的增速,往往领先或者同步于日本固定资本形成、个人消费支出增速。这背后的逻辑线条在于“出口-投资-收入-消费”,即外需向好,出口相关型企业加大资本开支,企业盈利改善带动居民收入改善,进而拉动内需。

从出口区域来看,日本出口市场重心先后经历“欧洲-北美-亚洲”的变迁。1873-1883年,对欧洲的平均出口份额占43%;1884-1895年,日本出口市场由欧洲向北美转移,对北美的平均出口份额占40%,其中主要是对美国的出口;1896年以来,亚洲成为日本产品的主要出口地,1896-1940年对亚洲的平均出口份额占53%。二战结束后,日本对亚洲的出口有所回落,但仍保持在30%左右,随着中国2001年加入WTO,日本对中国(大陆)的出口快速上升,对亚洲地区的出口份额占比也再度回升至50%以上。

从出口品类来看,日本出口产品重心先后经历“农林水产品-纺织品-重工业产品”的变迁。1874-1880年,日本主要出口农林水等原材料商品,平均占比达44%;1881年以后,工业产品的出口份额逐步提升,但从其内部结构来看,1881-1935年纺织品仍占据着主导地位,平均占比达54%,化学、金属、机械等重工业产品的出口份额大幅提升则主要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二战之后,重工业出口占比一度高达88%,其中主要是机械产品出口较多。

经验七:股债汇有周期,重基本面和预期

20世纪50-80年代,得益于日本经济表现总体较为强劲,股市呈现向上趋势。1955-1970年,受益于全球人口周期启动带来的消费革命,日本内需与外需共振,经济进入高速发展期,GDP不变价年均复合增速高达9.6%;1971-1990年,受两次石油危机的冲击、以及美日贸易摩擦加剧等影响,日本GDP不变价年均复合增速下滑至4.2%,但与其他发达经济体相比,仍保持相对较高的增速水平,日本股市在1973-1974年、1981-1982年等时期有过阶段性下滑;1985年随着“广场协议”的签订,日本转向扩内需政策,货币财政再度转松,泡沫经济应运而生。

经济基本面的修复,以及持续的宽松政策,日本股市自2012年起迎来显著上行。回顾泡沫经济破裂后日本30年资本市场的变化,10年国债利率几乎是一路下行至零利率,2023年起方有小幅回升。股市则相对坎坷,曾经有过多次回暖,例如1993-1994年房价和经济基本面的阶段性企稳,1999-2000年成功度过亚洲金融危机,2005-2006年经济阶段性景气等,但股市长期持续上行则是在2012年之后。

值得注意的是,在利率逐步下降的过程中,金融机构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随着利率的逐步走低,固收类基金受到较大的冲击。20世纪90年代日本的固收类基金曾有过比较稳定的发展,其规模一度是股票类基金的三倍(1997年),但是进入21世纪之后,随着日本央行越来越宽松的货币政策,利率持续下行至极端水平,叠加股票逐步有较好表现,固收类基金持续减少,2023年固收类基金规模已不到股票类基金的十分之一。

经验八:化债并非易事,战争增长和通胀

政府加杠杆往往是在居民、企业加不动杠杆时期,但政府加杠杆容易,去杠杆则较为困难。日本历史上中央政府杠杆率出现明显下行主要有三个时期,也代表着三种去杠杆的形式:(1)一战期间,趁着战乱期间、大发战争财,通过战争出口降低国内的杠杆率;(2)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巨大的技术进步或者经济增长,通过经济出口降低国内的杠杆率;(3)二战后,通过恶性通胀去杠杆,1951年日本的零售物价指数约为1945年的98倍,用日元计价的政府债务在6年时间被稀释至1%左右,相当于国内全民承担化债压力。但无论是哪种化债形式,几乎都是在通胀的环境下进行。

且值得注意的是,内债和外债的处理压力截然不同。以二战之后为例,1945年末日本中央政府债务余额达1995亿日元,其中内国债1399亿日元、外国债9亿日元、短期债务32亿日元、政府借款555亿日元。外债方面,日本在战时曾一度停止向债权人偿还外债,造成实际违约,战后,作为战败国的日本与战胜国重新协商将偿还期限延长10-15年,重新支付本金及违约期间的利息,且外国债权人要求以外币支付,避免日元贬值带来的债权损失。因此,日本对待内债可以用恶性通胀解决,但外债必须用外币支付,因此日本还增设财产税,按照财产额的25%-90%比例一次性征收,1946-1951年合计征收294亿日元,其中263亿日元用于偿还国债。

经验九:大财政的终局,关注增速与利率

虽然近期日本的经济数据有一定改善,但财政的健康性和可持续性依然值得关注。我们在《美国财政200年三部曲》系列报告中曾提到,g与r的关系、付息支出压力是判断财政可持续性的两个关键指标。而从日本国债费支出占比在过去40年左右的时间始终处于20%左右,泡沫破裂之后名义GDP增速要么与名义利率不相上下,要么低于名义利率,不满足“g>r”的条件,在2016年负利率、YCC之后才有所改善。因此对于日本而言,如何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如何通过合理的财政支出结构创造相应的财政收入,仍然是要面对的关键问题。

1、历史资料及数据查找或存在偏差:本篇报告对日本明治维新以来150多年的财政历史进行复盘,因年代久远,部分数据主要来自于各学者的测算数据,或与实际情况存在一定偏差;此外,由于前后统计制度的变化,不同来源的数据或存在口径差异情况。

2、对日本历史和政策理解有偏差:本篇报告对日本明治维新以来150多年的财政历史进行复盘,报告中涉及较多日本军事发展史、政策演变、执政理念等历史资料内容,社会各界对日本不同阶段的经济发展、政策选择的评价本身存在一定分歧,本篇报告对日本历史和政策理解或有偏差。

对外发布时间:2024-09-27

研究发布机构:长江证券研究所

参与人员信息:

于博 SAC编号:S0490520090001 SFC编号:BUX667 邮箱:yubo1@cjsc.com.cn

宋筱筱 SAC编号:S0490520080011 邮箱:songxx3@cjsc.com.cn

蒋佳榛 SAC编号:S0490524080005邮箱:jiangjz@cjsc.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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