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齐锂业“智利风波”的下半场，也许暗含转机

经观能源

两个月前，智利化工矿业公司（SQM）与智利政府控制的智利国家铜业公司（CODELCO）签署《合伙协议》的消息传出，引发了外界对于SQM正在开采的阿塔卡马盐湖走向国有化的关注。作为SQM第二大股东，天齐锂业利益将因此受损也似乎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事情的走向，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从程序上看，SQM与CODELCO签署协议只是该交易案漫长落地流程的第一步，后续该交易还需要经历一系列环节，而这将漫长且充满不确定性。 

针对SQM与CODELCO的交易，此前天齐锂业第一时间质疑了该《合伙协议》的合规性，并积极采取了一系列应对举措。不仅是中国投资者，土著、议员等智利国内多方势力都对交易案表达了反对，并有大量实质性的抗议行为……

将视野拉到更高可以进一步看到，对于包括智利在内的南美国家而言，在推进自身国家战略的同时，尊重外国投资者，特别是中国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其实才是符合他们长远利益的明智选择。

备受质疑的交易，反对者远不止天齐锂业

SQM与CODELCO签署的《合伙协议》，从诞生伊始就充满争议。作为该交易重要的利益相关方，天齐锂业6 月26日委托智利律师向智利金融市场委员会（CMF）提交了请求其要求SQM就与CODELCO达成上述交易一事召集特别股东大会的申请。

7月15日，天齐锂业收到CMF 关于行政复议诉求的回复：不接受天齐智利于2024 年6 月26 日行政复议申请中提出的请求，将维持前次决定：《合伙协议》不适宜由 SQM 的特别股东大会作出裁决，该交易应由 SQM 的董事会进行分析和决议。

不过，天齐锂业并未就此放弃努力。7 月26 日，天齐锂业在智利当地时间就CMF 驳回其于6 月26 日提起的行政复议一事向智利圣地亚哥上诉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暂停CMF 于7 月15 日作出的复议决定的效力。

从程序上看，即便天齐锂业的诉求无法得到满足，《合伙协议》的落地流程也还需要经历一系列复杂且充满不确定性的环节，包括取得智利国内外反垄断机构的批准，以及完成与土著社区的磋商程序。

现实情况是，智利当地土著很早就对该交易案表达了反对。据智利时间线报消息，在2023年智利政府与SQM达成协议的传言传出后，智利阿塔卡马族长委员会曾警告反对智利国家铜业公司参与协议，指责其与阿塔卡马人民的关系不和谐，曾遭到族委会的强烈批评。

智利《安托法加斯塔信使报》报道称，今年5月30日晚上，一群来自阿塔卡马盐湖南部边缘的社区成员在SQM公司附近静待示威，社区成员发出警告称:“我们没有批准任何类型的项目，也没有纳入任何关于由智利生产促进局询问的行为条款。

除了天齐锂业和智利当地土著，智利国内不少议员也试图阻止该交易案。日前，中国驻智利大使馆经济商务处编译的一则当地新闻显示，阿塔卡马大区选区亲争取民主党独立众议员塔皮亚在中北检察院向 SQM与CODELCO发起行政不公、权力寻租和渎职刑事诉讼。

塔皮亚认为，SQM与CODELCO 2025至2060年合作协议未经公开招标，且谈判过程不透明，通过该协议SQM分文未付轻松将其锂矿开采合同延期至2060年，使SQM不当受益，并对智利造成了潜在的经济损失。

此外，据智利当地媒体《公民报》报道，智利众议院在7 月23 日举行的第55 次特别会议上发起了要求废除该协议的提案投票，并以41 票赞成、15 票反对和10 票弃权获得通过。据了解，虽然该提案的通过并不能直接废除SQM与CODELCO的《合伙协议》，但是可能会对未来该协议的推动带来巨大的压力，也可能会为智铜和SQM 的合营公司顺利设立带来不确定性。

值得注意的是，因SQM的第一大股东Pampa集团与智利军政府皮诺切特家族关系密切，业界和政界均认为该合作在技术、经济、政治甚至道德方面都不利于国家，因此本次投票也被媒体称为捍卫商业公平与透明，拒绝与腐败政治家达成秘密交易的公民的胜利。

从“买”矿和“守”矿，商业利益驱动下的最优解

无论是当初收购SQM的股权，还是如今针对SQM与CODELCO交易案所采取的应对措施，虽然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但从企业的角度来看，背后的行为逻辑都非常简单，都是商业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SQM 是业内老牌的农业化学肥料及锂产品供应商之一，工业和农业用途的硝酸钠和硝酸钾产量均为全球第一，还是全球最大的碘生产商。SQM也具备成熟的碳酸锂和氢氧化锂生产经验，是全球领先的锂产品供应商之投资者。

SQM 从事开发的智利阿塔卡马盐湖，含锂浓度高、储量大、开采条件成熟、经营成本低，是全球范围内禀赋十分优越的盐湖资源，也是全球锂产品重要产区。SQM 具备稳健可靠的盈利能力，分红情况良好，2016 年、2017 年现金分红比率达到100%。

“公司基于长期看好新能源行业的发展前景，SQM 优质的资源禀赋，稳定的盈利分红能力，以及天齐的技术优势和SQM 的资源优势有效协同之目的等多方面的商业决策考虑，于2018 年购买了SQM 23.77%的股权。”天齐锂业方面称。

越简单的行动逻辑，越容易获得好的效果，天齐锂业收购SQM股权的选择，在过去几年给公司带来了可观的收益。2022年天齐锂业当期确认的对SQM的投资收益为56.41亿元。2023年，天齐锂业当期确认的对 SQM的投资收益为29.31亿元。

从政策环境的角度看，天齐锂业当初投资SQM的决策并无不妥之处，其法律风险很低。此前外界对于智利的观感都是，这是全球较为自由的经济体之一，对外资实行国民待遇，外资企业在当地注册后，即可享受与本国企业同样待遇。除渔业捕捞、近海航运、电台、媒体印刷、锂矿开发等领域，外资在智利投资面临较少限制。 

在近日的投资者交流活动上，天齐锂业方面称，一般而言，盐湖提锂需要大规模基础设施，在阿塔卡马盐湖目前只有SQM 和美国雅保拥有提锂基础设施，如果重新开始建设将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而按照国际商业惯例，全球的矿权租赁到期后，在同等条件下均由原承租方优先续约。

对于天齐锂业而言，之所以此次感到不满并频频采取行动，根本原因在于SQM与CODELCO的《合伙协议》损害了其作为SQM股东的投票权。 

“按照智利《公司法》及其他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SQM与CODELCO签署的《合伙协议》提交股东大会的审议和批准应该被视为交易进行的前提条件之一，这样才能确保交易的合法性，并最大限度地保护全体投资者的投票权以及相关股东权利。”天齐锂业在近期的投资者专项交流中称。

此外，尽管目前锂价相较于前两年的高位有所回落，但由于新能源行业长期向好的基本面不会改变，因此天齐锂业通过SQM所布局的锂资源将是一种长期的高价值资源。

从历史数据看，锂价存在周期性波动的规律。招商银行研究院此前的研报预测称，2023-2025年，随着全球各地产能的释放，供给大幅增加并超过需求，锂盐价格将出现阶段性回落。但2026年后，锂盐又将会出现新一轮的供需缺口，支撑价格回升。

尊重中国投资者利益，符合南美国家长远利益

如果此次SQM与CODELCO签署的《合伙协议》最终落地实施，则很可能引发包括中国企业在内，更多外国投资者对智利投资环境的担忧。毕竟，此前部分外国投资者对于智利投资环境就存在顾虑。

2023年11月，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智利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处编译的一则当地新闻显示，美国SORCIA矿产有限公司拉美地区负责人杜波伊斯表示，该公司虽有意在智利加快推进新项目，但其流程比阿根廷更复杂繁琐。与智利相比，阿根廷锂矿品质和采矿基础设施完善程度都较低，但具有显著制度优势。 

对于中国企业而言，如果南美投资环境恶化，那么他们可能会将更多投资的目光投向非洲等其他地区。近两年来，赣锋锂业、盛新锂能、天华新能、中矿资源等多家中国企业已有矿产项目在非洲落地，涉及的锂矿包括津巴布韦的Kamativi、刚果（金）的Manono，纳米比亚的Karibib和埃塞俄比亚的Kenticha。

外界有观点认为，此次天齐锂业智利风波，是智利矿产国有化政策的必然结果，而智利矿产国有化政策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本国矿产资源。

事实上，这一观点并不正确。一方面，对于智利等南美国家来说，威胁他们矿产安全的是部分发达国家，而非中国。

玻利维亚现任总统阿尔塞今年3月公开表示，将与阿根廷、智利和秘鲁合作成立“锂版欧佩克”（OPEC for lithium），保护该地区丰厚的锂资源免受美国干涉。他直言：“我们不希望我们的锂矿被任何南方司令部（指美国）视作囊中之物。”

与此相对的是，包括天齐锂业在内的中国企业，一直作为合法合规的投资者在海外拓展业务。“天齐锂业充分尊重投资所在国家和地区的法律、法规、政策规定等，本次诉讼是公司作为中国的民营上市公司独立的商业考虑和行为，不涉及任何国家和政府影响。”天齐锂业方面在投资者交流活动上称。 

另一方面，南美各国政府都希望让本国搭上新能源的工业化顺风车。但在部分南美国家看来，发达国家并不会真正帮助他们实现经济与社会的发展进步。

据公开报道，玻利维亚前总统莫拉莱斯曾向韩国提议，由他担保，让韩方出资在玻建锂电池厂，但遭到拒绝。“那一瞬间我终于意识到，这些工业化国家只是需要我们拉丁美洲确保他们自己能获得原材料，根本不想让我们有能力提升（原材料的）附加值。”莫拉莱斯说。 

天齐锂业等中国企业则完全不同，其一直将自身发展与当地经济与社会发展深度融合。2022年，天齐锂业与智利当地大学、中国五矿商会共同发起成立“中拉可持续发展知识网络”。近年来，网络为促进中拉可持续发展研究与互动、支持中国企业投资拉美提供参考。 

天齐锂业方面此次也强调，“天齐锂业投资始终坚持长期主义价值观，脚踏实地、做实做深，结合东道国的利益诉求与公司发展方向，带动新能源产业链更广泛的资本投入，充分发挥天齐的技术创新优势，提高锂资源的产品附加值，协助产业规模化建设，助力东道国完成绿色产业发展与转型。

因此，业内人士认为，智利方面如果此次为了一处锂矿，就影响到中国企业投资该国的信心，无疑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只有互相尊重彼此，才是双方合作利益最大化的正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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