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春培
最初晨跑,源自健康的需要。
十几年前因病住院,治疗期间因为服用药物的副作用,导致体重飙升。临近出院时,我问主治医生,如果停药一段时间后,我的体重能否恢复到健康时的正常状态?医生诚恳地告诉我,只要选择一项自己喜欢的运动方式,并且长久坚持下去,不仅体重能回到从前,而且整个人的身心也都会康健起来。我在美与健康双重追求的鼓舞下,决定晨跑。
深冬时节的天气,失了友善的心情和样貌,处处弥漫着冷酷的凉意。风打在脸上,有点疼。这时,我用肉眼能看见自己呼出去的大口大口的白气,它们四处逃散时有一部分又在我的眼睫毛落脚,结了一层“霜花”。零下三十来摄氏度的气温,羽绒服的存在形同虚设,风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热身结束,我开始快速移动双脚,左而右、右而左,在自己惯有的节奏中毫不费力地向前奔跑。眼前的跑道不断改变着方向,向左、向右、向前。身体仿佛是点燃的火炉,一点点温起来、热起来。每每这时,我都会感慨:一个人能够跑起来,真好!
在此之前,我没有跑步的习惯,除了懒惰,还是懒惰。读书时,体育成绩总是在及格线上徘徊,每次测试,都要把心揪紧点,再紧点,才能缓解内心的忐忑。最初开始晨跑的那些天,跑上几百米就气喘得紧,胃也跟着翻江倒海,有酸水样的东西从嗓子眼儿往外冒。我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弯腰,将两手分别支在膝盖上,一口口地吐黏黏的唾液。缓解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向前。走一段跑一程。在这种接近“痛苦”的挑战中,我跑步的路程不断增长,速度逐渐加快,直至后来彻底告别不适,进入状态上的自如。而今,以六分配的速度一口气跑十余公里轻松复轻松。朋友见状,说我不参加马拉松着实可惜。得了她戏谑调侃里深藏的认可与鼓励,我快慰至极。
当下,晨跑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像水一样解我干渴、润我生活。通常情况,我都在城西的七星湖公园晨跑。跑步的时候,会戴上耳机听喜欢的音乐,让脚步踩着节拍跃动,任思绪随着节奏驰骋。跑着跑着,就开始愉快地胡思乱想,心就不受控制地飞向了更高处、更远方。或怀想从前的点点温情,或遥望未来的盈盈笑语。整个跑步历程,身体和精神都在无限的舒展中得到放松、获得满足。天气转暖后,湖岸的草木生生不息、湖里的水波脉脉含情、空中的飞鸟翩翩起舞,既让我看到岁月在草木荣枯中穿梭的悠然,又让我感到时光在浅涟微漪中潺湲的恬静,也让我悟到自由在千事万物中的参差不同。突然想到王维的一句“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无论何时都能与自己怡然自得地相处,这种孤而不独的佳境,又何尝不是大自由?
母亲心疼我,说:大清早的,不多睡一会儿,跑那么远,多累!
母亲六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农村,全然不知道有氧运动、多巴胺、内啡肽这些花里胡哨的词语。怎样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母亲谈跑步?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说:“要想快乐吗?跑步吧;要想聪明吗?跑步吧;要想摆脱痛苦吗?跑步吧。”可是我不敢跟母亲说亚里士多德,怕她怪我不好好说话,也无法跟母亲讲解跑步与快乐、聪明、痛苦之间的必然联系。我所能做的,就是每一天,都让母亲看到神采奕奕的我。这,或许才是最好的答案。
有人说,跑步这项运动最适合穷人,随时随地,抬腿即可。每次晨跑过后,我都感觉自己富得流油,那幸福、那甜蜜,真是妙不可言!
(本文作者系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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