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亚芳 莫佳思
雨花台烈士纪念馆内珍藏着一件国家一级文物——雨花英烈骆何民在临刑前写给妻子的一封绝笔信。它是1959年由骆何民的妻子费枚华捐赠的,纸张微黄,一掌大小,长9.4厘米,宽9.0厘米。
骆何民,又名骆仲达,江苏江都人,1927年14岁时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春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曾任红十四军营教导员,共青团上海沪西区委宣传部部长、组织部部长。抗战期间,他先后任湖南长沙《国民日报》编辑、衡阳《开明日报》编辑等职。1946年10月,他在上海从事《文萃》杂志的印刷发行工作。1947年7月,他在上海不幸被捕,1948年5月解至南京,12月牺牲。
1948年12月27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骆何民在狱中留下遗书。收信人枚华是他的爱妻,安安是他们年仅3岁的女儿骆安仪。骆何民与妻子费枚华既是相濡以沫的伴侣,更是风雨同舟的革命战友。这封《与妻书》,虽短短六十余字,却饱含一位革命者对妻女的不舍与眷恋,对家人的深情与愧疚,对敌人的仇恨与愤怒,展现出革命者视死如归、永不屈服的大无畏精神。
家国之爱寄深情。信的开头“枚华:永别了”,简短而深情,流露出骆何民对妻子深深的爱恋。“多回忆我对你不好的地方,忘记我”,骆何民希望妻子能够忘记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字里行间饱含丈夫对妻子的一片深情。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牺牲将给妻子带来无尽的悲痛,他期望妻子能够坚强地活下去,不要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骆何民对妻子的嘱托中不仅饱含夫妻间的浓浓爱意与不舍,更是患难与共的革命战友对未竟革命事业的郑重托付。
1947年,骆何民被捕后,托人秘密带出一张字条给妻子,写道:“他们可能传讯你,不要害怕,说话清楚点。”费枚华当即明白,这是要她做好思想准备去对付敌人。就在骆何民被捕后的第三天,敌人传讯了费枚华,她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透露出任何敌人想要的信息。正如费枚华在《哀悼何民》一文中以回忆的口吻告诉何民:“这种坚不吐实的口供,一定会增加匪特们对你的残酷刑罚,但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爱我,人间不会再有更高的感情,可能超过忠诚于革命,忠诚于同志情义的。”作为妻子的费枚华对丈夫的离去充满不舍,但作为革命战友,她理解并支持骆何民对革命理想的追寻与坚守,这份革命伴侣间的大爱正是源于他们共同的革命理想。
在骆何民牺牲40年后,女儿骆安仪在《无尽的哀思 永恒的眷念——悼念我的爸爸骆何民烈士》一文中回忆道,“在我小时候的很长时间里,我记得自己总做一个‘梦’,一个相同的、可怕的梦!我坐在父亲膝上玩耍,忽然来一伙凶神恶煞的人,对父亲拳打脚踢……后来我长大了,母亲才告诉我那个残缺不全的‘梦’,其实就是父亲最后一次被捕时的情景。”年仅3岁的女儿亲眼目睹父亲被敌人逮捕的过程,成为一生难以忘却的伤痛。骆何民在遗书中希望妻子“好好照料安安”,写尽了他满怀不舍与深深歉意,这份无法继续的爱跨越时空传递。“叫她不要和我所恨的人妥协”简短的几个字,既是一份父亲对女儿的亲情之爱,更是父亲教导女儿把正人生方向的大爱。信的结尾,骆何民提及母亲和开万报兄,遗憾未能另书。简短的话语背后,透露出他对家人的深深愧疚和无奈。
与敌斗争书忠魂。骆何民的绝笔信,还表达出一种对敌人坚定而决绝的恨。他在狱中面对前来劝降的表哥、中统局局长叶秀峰时,坚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国民党反动派剥削人民,欺压百姓,把中国糟蹋到什么样子……和你们干,才是走投无路。”他坚定地与敌人斗争到底,这份决心和意志在他七陷囹圄的革命历程中得到充分印证。骆何民第一次被捕时不满16岁,国民党当局以“共党嫌疑”之罪判处3个月监禁;1932年,因参与上海工人群众运动,三度入狱,艰苦的牢狱生活非但没有动摇他的革命意志,反而把他练就成更加理智、干练、百折不挠的革命战士。他在狱中不断丰富自身学识,每次出狱后都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新的战斗。1938年,骆何民投身新闻出版行业,先后参与编辑《新长沙报》《开明日报》《建设导报》等报刊,在《开明日报》任职期间因发表抗日民主言论,再度被捕入狱。1945年,因受羊枣案件的牵连,他六度入狱。1946年,骆何民担任《文萃》周刊编辑,该周刊因揭露、抨击国民党反动政策而产生巨大影响,这也是骆何民革命生涯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1947年7月,因《文萃》案骆何民被捕入狱,这是他最后一次被捕。
在狱中,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他始终铁骨铮铮、坚不吐实。正如文萃三烈士之一吴承德在狱中写下的悼念陈子涛和骆何民烈士诗作:“铁窗好似鬼门关,壮志未酬腰未弯。万恶囚车急驶去,雨花台畔血斑斑。”临刑前,骆何民对难友说道:“生命只有一次,我这一生,一是选择了党,一是娶了费枚华这样的好姑娘,我对自己的选择,虽九死犹不悔!”正是小爱熔铸的大爱,这份坚定的革命信仰和心怀天下的家国情怀,成就了骆何民波澜壮阔的一生。
1949年7月11日,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作出《关于追认骆何民同志党籍问题的决定》,高度评价了骆何民的一生:骆何民同志在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的二十年斗争中,前后被捕坐牢七次之多,表现了无比坚定、英勇与顽强。骆何民同志虽在第六次被捕之后失去党的联系,但他并不因此而灰心,相反地正如百炼成钢的铁一般,更加坚强起来,二十年如一日。
在第七次被捕之后,骆何民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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