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造虚假场景人设，无底线带货营销，一直是整治网络乱象的一个重点。一些主播为了追求“泼天的流量”，打造悲惨人设，博取同情，无底线追求关注，也触碰了法律的红线。
卖惨视频
扮穷直播
■设骗局 “小小努力生活”身世都是编的
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小小”，她的流量密码就是卖惨。
今年4月，名为“小小努力生活”的博主开始在某平台发布视频，通过她的讲述，人们了解到，这个女孩名叫小小，今年18岁，身世悲惨。
视频中的小小表情愁苦，身后还站着身患精神疾病的养母，她称呼网友为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把自己称呼为“你家姑娘”，给人亲切又朴实的感觉。从今年7月起，小小还开启了直播带货。
9月4日，“小小”照例在晚上7点准时开播，在线观看直播的人数一度达到了4000余人。就在她推广一款凉皮时，窗外忽然传来狗叫声，直播也毫无征兆地结束了。此时，屏幕外，民警们出现在了小小的面前。
警方为什么会找到小小？这还要从她发布的视频说起。今年7月，沈阳市沈北新区的民警在网上巡查时关注到了小小的视频与直播，根据警方的调查，小小今年4月开设视频账号，主要内容就是讲述“她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母和奶奶收养，奶奶因病去世，姐姐因火灾去世，养母经不住打击精神分裂，养父夺走火灾赔偿款并拒绝抚养自己和养母”。截至7月，小小的账号共累积粉丝70余万，随后她开始了直播。
小小能够迅速涨粉，与她在直播中展示的家庭冲突，比如和养父追讨抚养费、为养母看病等密不可分。当直播间聚拢较多粉丝后，小小开始卖货，所卖物品也与她所描述的个人经历有关。
沈阳市公安局沈北新区分局网络安全保卫大队副大队长魏国亮说，打个比方，主播说她父亲把100余万赔偿款带走了，出去做生意没做好，也赔钱了，现在有好多货在仓库里边积压，卖不出去。为了把钱追回来，把货变成钱给她妈妈治病，虚构一个情景。好心的叔叔阿姨粉丝们就说是什么货，她就放个链接，大家出于对小小的一种同情，就下单去买这个货。
■博同情 直播带货两个月获利5万余元
小小通过直播带货，仅7月、8月两个月就获利共计5万余元。直播间的商品在质量、价格以及宣传上并未出现明显的问题。可在这些直播视频中，警方发现存在着一些反常的情况。
警方发现，小小会和养父在镜头前激烈地争吵，而等到小小和其他人连麦或者直播带货的时候，原本激烈的争吵会立刻停止。
真正让小小露出破绽的，是她提到的报警经历。在一次直播中，小小讲述道：由于其养母患有精神疾病，她在工地干活时，会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和养母系在一起，别有用心之人却剪断了绳子，导致养母跑出去，出了车祸。
沈阳市公安局沈北新区分局道义派出所副所长冯冕说，小小编造她带着母亲干活时，给母亲身上绑了一根绳子，被一个坏人给剪断了，剪断之后也报警了，案件一直没有破，通过网络的力量，号召这些粉丝积极帮她想办法。这就是一种“带节奏”，这些东西明显违背常理。
为规避平台监管，小小用“帽子叔叔”指代警察，用“加号”指代医院。而在直播中，这个剪断绳子的“神秘人”也现身了，与小小进行连麦并承认错误。与所谓“坏人”连麦的环节，小小愤怒的同时，也不忘与网友互动，粉丝们纷纷声援小小，并为她出谋划策。然而根据警方的调查，这一警情并不存在。不仅如此，小小还虚构了另外两起警情。
由于小小的行为涉嫌谎报警情，今年9月4日，警方找到了正在直播中的小小。
■假人设 亲妈扮养母、废弃危房里直播卖惨
根据小小的供述，警方了解到，她虚构的不仅是三起警情，关于身世、年龄、亲属关系等等，全部都是杜撰出来的剧情。
在沈阳市沈北新区郎家寺村，一处废弃的民宅里，警方找到了正在直播的小小。而声称已经出了车祸的养母、与小小有矛盾的养父与老姨，此刻都齐聚直播场地外的一辆车里，等待即将下播的小小。据了解，小小本名为肖某，今年已经29岁，在视频平台上讲述的个人经历均为虚构。
视频中出现的养父、养母、老姨，由现实中肖某的父母和姑姑所扮演，她的养母也并没有精神疾病，这些都是小小编出来的情节，用来吸粉引流。而小小所谓的“家”，实际上是一处待拆迁的危房，早已无人居住，这里也只是她打造人设的一部分。
沈阳市公安局沈北新区分局道义派出所副所长冯冕说，她编造了一个特别凄惨的人设，租住的环境特别差，而实际上她租住在城里的封闭小区。
据小小供述，她编造警情是为了增加真实性和用户的黏性，为直播带货做准备，并自以为聪明地规避了敏感信息，没想到已经触碰了法律红线。警方对小小及参与直播的另外3人，也就是小小的父母、姑姑，处以行政拘留10日，并处500元罚款的行政处罚。
沈阳市公安局网络安全支队信息监控大队副大队长高宇洋告诉记者，这起案件表明，普通民众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出于公理心和同情心，会去点赞、关注，甚至刷礼物、买产品等。
■讲法律 “卖惨圈粉”带货构成欺诈
这些博主卖惨的目的实际是卖货，伤害的是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消费者的情感。那么，如果货品本身没有质量问题，价格也相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界定这类卖惨主播带货的行为？消费者是否可以主张赔偿呢？
2021年夏天，家住江苏南京的万女士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了一个名叫“一搏砥砺前行”的主播正在直播，内容是要给一个叫“玲玲”的年轻女孩完成心愿。玲玲身世凄惨，还被继母虐待。主播表示，为了帮助玲玲，他在直播间售卖玉器。万女士为了献爱心，共计在直播间下了19单，消费5000余元。但一次偶然的机会，万女士加入了主播粉丝群，发现视频里原本对立的双方，却坐在一起吃起了庆功宴。
万女士此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一账号展现的解救玲玲的视频，全都是虚构的剧情。这让万女士感觉受到了欺骗。
2022年9月，万女士将主播“一搏砥砺前行”（本名焦某），以及他所属的公司告上了法庭，主张焦某及所属公司应分别在主流媒体或平台公开发布道歉声明，同时应认定其行为属于欺诈，要求退还购物款并进行三倍赔偿。
庭审过程中，被告辩称，自己在直播间所出售的商品质量与售价相符、在售卖过程中并不存在虚假宣传，所以并不构成欺诈。
但万女士认为，她买玉的前提是主播在直播时的铺垫，欺骗了自己的感情，是基于自己对玲玲的同情心进行欺诈。
法院经审理认为，万女士对其购买的商品本身是否存在质量问题，并未提出异议，商品本身是否存在质量问题，不是焦某是否构成欺诈的主要判断标准。法官介绍，被告焦某在直播间里面虚构人间惨剧，绑架观众情感，利用观众的同情心和爱心，让消费者购物以谋取利益。在主观目的和客观行为上，均诱使消费者做出了错误的意思表示。即使其所出售的商品本身不存在质量问题，但所采取的这种欺诈式营销方式，仍然使这种销售构成欺诈。法院认为，涉案主播作为卖方，虚构事实诱导购物，构成了对消费者的欺诈，应当按照消法规定退还货款，并三倍赔偿。
去年3月，法院一审判决，被告焦某和所属公司在收到原告万女士退还的货品后，共同退还原告货款，并支付三倍赔偿款。同时，被告焦某还需在判决生效后，在短视频平台发布向原告的道歉声明。后来法院二审维持原判。
■专家说
如何整治“扮穷卖惨”式营销
一段时期以来，网络主播卖惨式营销不断出现，该如何进行治理呢？今年8月，中央网信办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清朗·网络直播领域虚假和低俗乱象整治”专项行动，整治的一个重点就是通过“扮穷”“卖惨”诱导网民购买低质伪劣商品。那么，从法律视角来看，如何定义主播通过“扮穷”“卖惨”诱导网民购物的行为呢？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晓春说，以往说消费者被欺诈，通常虚假的内容是指向商品或者服务本身的，买到伪劣产品，构成欺诈，但现在这些案件的特点就在于消费者下单的时候，虽然商品的描述可能不是假的，但是为什么下单？是因为主播讲了一个虚假的故事，消费者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或者打动了，这时候，消费者在决策过程中，主要的考量因素是基于主播的卖惨事实，而事实本身又是虚假的，对消费者决策造成了实质性的虚假宣传，或者说是欺诈的行为。在这个意义上虽然比较新，但还是可以把它放到欺诈的范围里面去的。
除了事后处罚，事前预防又该怎么做呢？去年7月，中央网信办发布关于加强“自媒体”管理的通知，其中指出，“自媒体”发布含有虚构情节、剧情演绎的内容，网站平台应当要求其以显著方式标记虚构或演绎标签。鼓励网站平台对存在争议的信息标记争议标签，并对相关信息限流。
好的制度还需严格执行，才能发挥应有的效力。有专家建议，相关主管部门在加大打击力度的同时，网络平台也应当履行起信息内容管理主体责任，对网络信息采取动态管理、实时巡查等措施。 文图据央视
VIP课程推荐
APP专享直播
热门推荐
收起
24小时滚动播报最新的财经资讯和视频，更多粉丝福利扫描二维码关注（sinafinan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