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新安晚报
江风习习,细雨霏霏。第二次去镇江,又游了西津渡。
深秋的雨丝带着寒意,飘洒在青石板路面上,湿滑滑的。沿着幽深的小街,感觉一种古朴而深藏不露的雅韵迎面扑来。
我并不赶路,有时间慢慢品味老街。街两旁都是装饰一新的店铺,用一些文创小品、花草盆景点缀着,特别养眼。这条街被当地人称为“小码头街”,长约千米,始建于六朝时期。“唐宋元明清,从古看到今”,整条街随处可见六朝至清代的历史踪迹。唐朝时西津渡称为“金陵渡”,元代时成为交通命脉,客旅络绎,江浙闽海货由此可达京师。明清时,一直为镇江南北驿道要冲之主要渡口。江南经济蓬勃发展,被誉为“银码头”的西津渡口更加繁忙。道光以降,长江主航道北移,整条街的功能由渡口转变为区域商贸中心并向西延伸,逐步形成了今天的商业街。街内还留有赵朴初先生题写的“西津渡街”石额,砖砌券门之上嵌有“同登觉路”“共渡慈航”“层峦耸翠”“飞阁流丹”门楣字刻,显得古意十足。
撑着雨伞漫步,观赏着一些保留下来的古建筑,我的心情格外放松。利春坊、都天行宫、百姓戏台,它们静静地立在那儿,我也静静地看着它们。斑驳的砖墙爬满了绿藤,这是悠悠岁月留下的不老印记。
在一个不起眼的石门上,嵌着“长安里”三个大字,指示牌上赫然写着“李公朴故居”。我跨过门,数米外转角处就有一座平房,便是著名的“七君子”之一的李公朴老宅了。1902年,李公朴出生于淮安,13岁随父兄迁居镇江,在合兴盛京广洋货店当学徒,其间常以“长啸”笔名向报刊投稿。1919年在兄长李公愚的资助下,入读润州中学。受革命民主主义和新文化运动影响,参加五四运动。在学生自治会讲台上演讲,慷慨激昂,痛斥时弊。他在镇江度过了难忘的学生时代。曾投军北伐,后赴美留学。此后,积极投身于抗日民主运动。1944年,李公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为民盟事业奔走呼号,1946年7月,遭国民党特务枪击牺牲,被周恩来赞誉为“一个为民主革命献身的战士”。
瓦缝间,屋檐边,雨水悄悄滴落。潇潇风雨,就这样飘过了一个世纪。君已去,屋还在,让人浮想联翩。
出了故居,沿街往上走,不觉已到待渡亭。四个圆形立柱,撑着黑瓦翘角的一方木亭,这该是人们等待渡船的地方了。但见亭内置一方壁画,用镏金颜色描绘古渡口树木葱茏、白帆点点的景象。廊柱上还嵌有一副对联:“古渡千秋难羁归客,大江万里好送行舟。”文意与壁画恰好对应,相映成趣。我猜想,待渡亭当年一定是个热闹的地方,南来北往的旅人熙熙攘攘,排着队等候上船。
待渡亭对面是小山楼,小巧而精致,旁有一座铁柱宫。街面顺着山势往上延伸,一座名为“昭关”的石塔迎街而立,它建于元代,是西津渡标志性建筑,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数米外临街有座观音洞,香烟缭绕。街面上有石塔、石洞,这在我去过的地方是绝对少见的。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在街道尽头有一个西洋建筑,走近发现竟是上个世纪初建造的英国驻镇江领事馆。旧馆大门的几根柱础还保留着,它告知人们,镇江这块富饶土地,曾是外国殖民主义者垂涎的地方。如今,这里已辟为镇江博物馆。
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放眼远望,江水如一条带子蜿蜒东流。“一眼看千年”,千百年来江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而西津渡早已拂去身上的沧桑,露出万千气象。
我在一张干净的石凳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眼前的景、眼前的人,思绪摇荡。西津渡并不十分张扬,不喜欢喧闹。它厚重而内敛,低调而质朴,深藏乾坤,不见波澜。可能是雨天游人不多,我替他们惋惜,只有细细品味老街的独特风味,才能领会到渡口在这座城市里的文化象征意义吧。
千年渡口,任凭雨打风吹去,自是岿然不动。
走在西津渡古街上,恍然走进深沉的历史巷道,它仿佛在向我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悲欢离合。我脚下的青石板路,也曾留下了许多历史人物的足迹,李白、孟浩然、王安石、苏轼、陆游等都游历于此,或待渡候船,或登岸逡巡,面对江山胜景,吟诵出一首首传之后世的诗词名篇。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山重水复之间,有多少人流连而忘返,又有多少人怀揣对明天的期盼,羁旅千里,难掩乡愁?只有西津渡能告诉我们,无论承载着怎样的艰难困厄,也要风雨兼程,负重而行。
而我,撑着雨伞,早已走不出湿漉漉的古渡口,走不出悠长而迷人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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