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母亲走了,走得很匆忙。那天,由于飞机晚点两个时辰,错过了我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听弟妹说,母亲在医院里,问我怎么还没有回去,或许那是母亲走之前的最后一丝牵挂,给我留下永远的遗憾和悲痛。母亲走后,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一现实。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在回忆中熬过漫漫长夜,常常想起母亲,止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今年八月的一天,三弟发来一张布鞋的照片。二妹在微信里说:“那是妈90岁生日时,堂妹给妈做的布鞋,妈舍不得穿,放在衣柜里,小妹回去见后要穿,妈说:‘那是给你姐留起的!’”我久久地凝视着那双布鞋照片,心里酸酸的。再从二妹那里得知,布鞋是妈给我留起的。一双布鞋在回忆中打转转,无尽的思念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小的时候,家里只有煤油灯。晚上我在煤油灯下做作业,母亲不是填鞋底,就是缝补衣服,我们相对而坐互不干扰。白天我上学,母亲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中途休息的时候,男的抽烟或是聊天,母亲和一些年轻媳妇就干手工活,多半是纳鞋底,细麻绳拉得呼啦啦响。我们一家男孩、女孩,脚上的布鞋全凭母亲手工一针一线做出来,过年时每人一双新布鞋。所以,热天我们赤脚的时间多,特别是快到冬天了,儿时的伙伴几乎都是赤着脚追逐在上学的马路上,脸上写满快乐和纯真。春去冬来,我们一天天最盼的就是过年。俗话说:“大人盼栽田,小孩盼过年。”过年我们就有一双新布鞋穿。
做布鞋并不轻松,在我的记忆中,一双布鞋主要由三大件构成:模型、鞋底、鞋面。模型的原材料是笋叶壳,因笋叶壳成卷筒状,需要在阳光下暴晒或在火上烤平,擦净笋叶壳上的细毛,按脚的大小剪成鞋底的模型,一般是三层。在模型的正面先铺上一层红褐色的棕毛,再铺上一层布,然后用白布条沿模型边走一圈,模型构件就做好了。接着就是填鞋底,把先准备好的棉布一块一块往模型上放,每放一块布就用手在模型上前后理平,这就是第二构件,叫填鞋底。第三构件就是做鞋面,用剪刀把整块布剪成大小适宜的鞋面,布鞋便有了雏形。这三大构件一样也不能少。
上世纪80年代,我国鞋业生产快速发展,无论在农村还是城市,布鞋已变成一种记忆。大家时兴穿解放鞋,经济条件好点的穿皮鞋,若穿布鞋被别人说是“土老帽”,不洋气。穿解放鞋的时间长了,总觉得湿脚,尤其是到了热天,脚发热出汗,伴有一股脚臭味扑鼻而来。穿布鞋不出汗,也没有什么怪味,不挤脚,美中不足的是怕水,下雨天就不能穿了。后来,一股穿布鞋的风气又悄然兴起。布鞋的样式也有增无减,除了小圆口和大圆口之分外,还有“懒人”布鞋和“松紧”布鞋,这都是男士穿的。女士穿的布鞋叫“方口”布鞋,还有一字条的鞋扣。无论鞋的样式如何变,一双布鞋虽说是微不足道,但它却承载着母亲对女儿深沉的爱,是无法用金钱和工时替代的。
2012年,我从北京回家陪母亲。母亲从衣柜里拿出一双方口布鞋,面带微笑,谦虚地说:“我给兴兰做了一双布鞋,人老了,眼睛有些花,长一针短一针的,你看穿得不。”我从母亲手里接过布鞋,布料是黑色灯芯绒做的方口布鞋,一字条的鞋扣,我穿上后在院坝里走了走说:“很好!都这么大年龄了还为我做布鞋。”母亲夸我脚穿鞋像我爸一样好看。
一双布鞋的故事,承载了一段母亲对孩子深沉的爱,它像一条长长的路,伴我走天涯。无论我走到哪里,母亲的身影,母亲的音容笑貌,母亲在煤油灯下做布鞋的神情,深深地刻进我的脑海,是我永远的思念。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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