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团结报
□ 姜庆刚
《新华日报》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公开出版的唯一机关报。在周恩来等领导下,《新华日报》采取各种措施与国民党开展斗争并取得良好效果。1942年7月《新华日报》对“朱森事件”的报道,就是其中之一。
《新华日报》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公开出版的唯一机关报。在重庆期间,报社隶属于中共中央南方局,周恩来兼任董事长并领导报社工作。1941年皖南事变之后,国民党顽固派逐步加强对新闻的控制,经常查封一些进步报刊或者扣发揭露事实真相的新闻稿件,仅1941年1月至5月,新华日报社送审稿件就有209次被国民党新闻部门要求“免登”,另有109次要求“删登”,严重影响报纸正常发行,对此,《新华日报》在周恩来等领导下,采取各种措施与国民党开展斗争并取得良好效果。1942年7月《新华日报》对“朱森事件”的报道,就是其中之一。
朱森(1902—1942),地质学家,字子元,湖南省郴县(现郴州市)人。1928年,朱森毕业于北京大学,后任职于中央研究院地质研究所,1934年赴美国留学,获哥伦比亚大学硕士,回国后任重庆大学地质系教授,后兼系主任。1941年夏,中央大学地质系主任李学清辞职,朱森赴中央大学任职,仍兼任重庆大学教授。此后不久,朱森带领学生去野外实习,中央大学、重庆大学两校都给他家里送去平价粮,朱森妻子不了解情况,将两份粮都收下。此后有人向教育部与粮食部举报,指责朱森重复冒领平价粮,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陈立夫不问缘由,给朱森记大过处分。朱森一生清廉,遭此不白之冤,心情忧郁,加之他经常在野外考察,饮食不规律,本来就患有胃溃疡,病情加剧,经多方救治无效,于1942年7月6日溘然长逝。
朱森一生勤于学术,在有限的学术生涯中曾到北京、湖北、湖南、江苏、四川等地开展调查,著有或合著《北京西山辉长石之研究》《秦岭中段地质调查记略》《江苏南部山脉之研究》《南京龙潭地质指南》《宁镇山脉研究》《四川龙门山地质(上册)》等。同时,朱森还是一位身体力行的良师,除自编地质学讲义外还带领学生科研考察,据友人回忆,朱森在去世前不久还在准备着为学生授课的计划。正是其这种作风培养了众多的人才,其外甥李学星(1917—2010)受其影响,后成为古生物学家,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因朱森在古生物、地层学界贡献卓著,古生物属种的朱森蜒、朱森珊瑚、朱森华夏木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命名。
1940年至1941年,国民政府实行粮食统制,实行粮食平价公卖等政策。朱森作为中央大学教授,符合领取平价粮的资格,却由于种种原因导致无端受处分,在忧愤中去世,令人唏嘘不已。朱森作为一位理工科学者,并不参与政治,其遭遇在国统区学术界引起强烈反响,李四光、翁文灏、傅斯年等都深表悼念和愤慨,《大公报》发表朱森同事、中央大学教授丁骕的《关于朱森教授之死》,为其鸣不平。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对朱森去世十分震惊,并作诗《哀悼子元》:“崎岖五岭路,嗟君从我游。峰壑隐复见,环绕湘水头。风云忽变色,瘴疠濛金瓯。山兮复何在,石迹耿千秋。”地质学家翁文灏在《悼朱子元》中提到“人生自古谁无死,死非其人太可怜。五斗折腰古所耻,君负此名真歉然。”远在贵州的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在日记中也对朱森去世感到遗憾。中央大学师生冲破种种阻挠,为朱森举行追悼仪会,会上,很多参加者悲愤不已,并痛斥国民政府相关部门的腐败。这就是当时著名的“朱森事件”。
朱森去世之后,迫于有关当局压力,很多报纸不敢报道或者含糊报道,而1942年7月18日的《新华日报》发表社论《论朱森教授之死》及新闻《地质学家朱森教授逝世 被诬革职致愤而死》,对朱森的学术贡献予以高度评价,对其英年早逝原委予以澄清,充分表现出中国共产党关心爱护进步文化人士的立场和态度,拉近了中国共产党与国统区知识分子之间的关系。《论朱森教授之死》原文如下:
我们对于朱森教授之死,深为哀痛与惋惜,他的死是为了五斗米之误领,古人有不为五斗米折腰者,今竟为五斗米而丧身,不是太可悲的事吗?
朱先生的死,其缘由,系因其夫人在其从重大转教中大的过渡期间误领五斗平价米,受到教育部的处分,忧愤成疾,以至不起。在教育部,大概是认为,惩贪污乃当前急务,砺清廉应严责于人师,所以虽则五斗米之细,亦决难稍为宽假。用“责备贤者”的意义来说,其事似亦不可厚非,但问题倒不在于小的贪污案件应不应认真办理,而在于办理这类案件时曾否慎重从事。
读书以求明理,对受高深教育的人,我们固然要求其立身行事分外谨严,为人表率,但我们同时也应了解,有志气,尚廉隅的人,最是受不得。因此,我们要培养人之廉耻,则重其礼貌,优其待遇,也是必要条件之一。对于一个教养有素,学业有成的人,只凭他人的告发,不先经过确切的查究,即遽予处分,常常会造成一些悲惨的事态出来。这是在行政负责方面所不可不万分审慎的地方,李春昱先生在其记朱先生之死的文章中说:“一块冷的玻璃放在冷水里,毫无影响,假若一个烧热的玻璃灯罩,滴上一点冷水,便会炸裂,朱子元的生命,便是这样炸坏了。”实是耐人寻味的沉痛语。
朱先生是一个学有专长而又如彼其热心从事的地质学家,不幸就这样的夭其天年,虽不为之悼惜不置!
我们觉得,在文化界,在知识份子之群里,未能获得社会应有之爱护的,实不只像朱教授那样的人一个,例如为了稿费过低,不能和一般物价并驾齐驱,对于维持普通生活的水准,著作家已不止一次向社会呼吁,而所得的回响,却有如浇在背上的冷水,这和砥砺文化人的气节的道理是不相符合的。我们一方面希望文化人能过清苦的生活,同时也要多多了解他们实际的苦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而予以不伤其自尊心的援助。这不是为的救济某一文化人个人,而是为的善养文化人的志气与清廉。
虽然文章不长,但充分反映出中国共产党正义的立场。而鲜为人知的是,周恩来曾与朱森在同一病房,并目睹其不幸去世的过程。1942年6月下旬,周恩来因病入住歌乐山中央医院,7月13日出院。此时,周恩来父亲周贻能(1874—1942)病重,邓颖超为照顾其起居,未陪同周恩来住院。7月1日至12日,周恩来与邓颖超之间有9封书信,在谈及周恩来与其父周贻能病情等问题同时,亦涉及与国民党方面统战工作等。这些书信均收录于《周恩来邓颖超通信选集》,其中,周恩来7月6日致邓颖超信中提到:“今晨本拟灌肠,不料同房又死一人——一‘中大’名教授;工人多忙无暇及此。”(《周恩来邓颖超通信选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16页),编者对书信中涉及人物事件等有较为详细的注释,不过对于这位“中大教授”并无介绍,《周恩来年谱》等相关书籍对此亦未有提及。周恩来对于朱森的遭遇怀有深刻同情,虽然此后周恩来忙于父亲葬礼等事务,但是《新华日报》还是及时发表了纪念朱森的社论,有效地团结了国统区的知识分子,巩固和扩大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论朱森教授之死》文中提到的李春昱(1904—1988)是朱森在北京大学读书时期的同学,河南卫辉人,地质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192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系,1937年获柏林大学博士。回国后,李春昱任四川省地质调查所所长、中央地质调查所所长。李春昱不仅是朱森同窗好友,还曾在1939年至1942年在中央大学和重庆大学兼职任教,对朱森的人品十分了解,为朱森遭受不白之冤义愤填膺,对政府腐败统治给予严厉批评。朱森之弟朱焱等亲属,其师友李四光、黄汲清、李春昱等科技工作者在1949年都坚定地选择留在大陆,为祖国的科技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作者单位:江西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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