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嘉兴日报
■哈 苏
说起赵孟頫，不管你懂不懂书，会不会画，这位700年前的书画偶像，至今仍然家喻户晓。
9月6日，“真如是观——赵孟頫《金刚经》发现成果展”在嘉兴博物馆启幕。
这是一场怎样的展览？赵孟頫与他所在的赵氏家族在嘉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让我们一起走进嘉兴博物馆。
这是围绕一件赵孟頫作品展开叙事，专注于元代书画大师赵孟頫书法艺术的展览。
真如塔出土赵孟頫《金刚经》，是赵孟頫书写、雕版印刷的刻本。据嘉兴博物馆策展人豆丽丽介绍，卷中不仅有赵氏抄经，还有他的题识及元代最有影响力的禅宗大师中峰明本的题跋，又经嘉兴人钱世选摹写，现藏于嘉兴博物馆。
在这件展品中有两个重要人物，赵孟頫和中峰明本。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吴兴（今湖州）人，宋太祖十一世孙。赵孟頫是宋末元初著名书法家、画家、诗人，博学多才，在艺术、文学、鉴赏、音律等多个方面都有独特的见解，是中国古代书画宗师。
他的书法，书风遒劲妍媚、秀美飘逸、潇洒自然，自成“赵体”，影响深远，是元代书画艺术改变时代风气、领袖群伦的重要人物。他与唐代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元史》称他“篆、籀、分、隶、真、行、草无不冠绝古今，遂以书名天下”。
他的画技法全面，山水花鸟俱工，倡导师法古人，强调“书画同源”，主张变革风行已久的南宋画院的体制格调，开创元代新画风，有“元人冠冕”之誉。
赵孟頫好写佛经，流传于世的多达八十余册，仅《金刚经》就抄写过十一次，共计十二册。本次展出的这件赵孟頫《金刚经》，写于元至大四年（1311），当时他57岁。
1310年，朝廷急召赵孟頫回京赴任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受到元廷的重用，再次回到权力中心，官居正三品。上任途中，舟车劳顿，水土不服，长子赵亮因“嗽疾寒热”不幸病逝，这让赵孟頫悲痛不已。14天后，赵孟頫以小楷抄写《金刚经》以寄哀思，并寄给好友、高僧中峰明本，请他为儿子“说法转经”。
中峰明本（1263—1323），元代最有影响力的禅宗大师，俗家姓孙，法号中峰，是西天目山住持，有“江南古佛”之称。他学识广博，能诗善曲，与文坛名流赵孟頫、冯子振、贯云石等交往密切。
赵孟頫写给他的信札有20余帖，赵孟頫人生的最后5年，写了10多帖信札给他，记录家庭生活，探讨佛法，交流思想。
在展出的《金刚经》刻本中，赵孟頫除抄经以外，还写下82字的题识，交代抄经人身份、抄经时间及抄经目的，并钤印。中峰明本接到抄经后，也写下数百字题识，包含他对《金刚经》的解读以及对赵孟頫所托的回应，最后一部分是他所作偈语，并加盖两方印章。中峰明本在题跋中记述此事原委，在收到赵孟頫手书《金刚经》后，他亲自诵读百遍，并将此经保存于卞山幻住庵。卞山即湖州弁山，因明本是受赵孟頫之托超度亡子，所以特意交付赵孟頫老家湖州保存，明本元大德二年（1298）曾在此修行。
除此，这件展品中还有两个重要信息。
一个是赵孟頫《金刚经》刻印信息，说明明清之际主持刻印的僧人普觉以及资助刻印的葛兆魁、王氏。葛兆魁是嘉兴明清之际的诗人，其子葛天麟也是诗人。
一个是钱世选摹写赵孟頫《金刚经》的信息，嘉兴人钱世选，生平不可考，只知他是嘉兴县盐仓坊人。
此件展品为纸本经折装，还有清代嘉兴儒士盛世章、盛鸿仪、俞显、朱臣之、蒋人、通复、许箕、蒋道远等人为钱世选抄经所作的跋文。它被放在长方形红色漆木盒之内，木盒盖面上绘制的泥金真如塔图为六角七层楼阁式塔。
这件赵孟頫《金刚经》刻本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真如塔拆除过程中出土的，保持了原先埋入古塔时的样子，状态良好。同批出土的还有大量塔藏文物和佛经。
真如塔始建于北宋嘉祐七年（1062），屡毁屡建，根据钱世选题识，这件赵孟頫《金刚经》刻本是钱世选在清顺治丁酉年（1657）摹写，清顺治己亥年（1659）真如塔重建之年舍入塔中的。
据豆丽丽介绍，赵孟頫在至大四年（1311）书写的《金刚经》存世有多个刻本，展览在“松雪印迹——嘉兴真如塔出土赵孟頫《金刚经》”单元中，不仅详述赵孟頫《金刚经》的具体信息及发现过程，还展出各种刻本，如明大名石刻本以及相传元代杭州杨家经坊刻本，同时比对钱世选摹本与它们的异同，并说明原因。
一件展品引发的一场展览
沉浸于书韵墨香之间，一幅“赵孟頫的家脉谱系”特别吸引人。
与赵孟頫四世祖赵伯圭并列的是宋孝宗赵昚，两人是同胞兄弟，他们的父亲就是那个曾做过秀水（今嘉兴）县丞的赵子偁。
哥哥赵伯圭是否生于嘉兴，不得而知，但他曾做过秀州华亭尉，在嘉兴生活过一段时间。生于嘉兴的赵昚，与兄长手足情深，继位后，就把邻近嘉兴的富庶之地吴兴（今湖州）赐予伯圭建造宅第。
赵伯圭曾孙赵与訔曾任嘉兴知府，这就是赵孟頫的父亲。赵孟頫姐姐嫁给嘉兴府崇德县人、后来做到翰林侍讲学士的张伯淳。
追根溯源的话，赵孟頫或可算是“半个嘉兴人”。
本次展览“邂逅嘉禾——孟頫嘉兴映像”单元，展出赵孟頫在嘉兴留下的多种碑刻书迹，介绍赵孟頫与嘉兴的文化联系、亲友往来，讲述他与嘉兴的不解之缘。
元大德三年（1299）赵孟頫被任命为集贤直学士行江浙等处儒学提举，在任十一年。其间，赵孟頫多次造访嘉兴，与嘉兴文艺界联系密切，也在嘉兴留下诸多故事。
此次展出的嘉兴博物馆馆藏《嘉兴路资圣禅寺长生修造局记》民国拓片，是赵孟頫写于至治元年（1321）十月十五，此时赵孟頫67岁，次年他就去世了，可以说是赵孟頫晚年碑刻书法的代表作。
据崔泉森《禾城文化中的寺与塔》，至正年间，资圣禅寺的资瑞禅师为了寺庙可持续发展，设立长生修造局，就是质库，相当于今天的抵押贷款公司。寺里的另一位僧人如芝撰写《嘉兴路资圣禅寺长生修造局记》，赞扬资瑞此举，并请赵孟頫书写后刻在寺中石碑上，如今书与碑已不存，但从展出的这件拓片中，依然可见“赵体”的非凡风姿。
这次展出的嘉兴市图书馆馆藏《嘉兴路重修儒学记》是元大德年间刻本、清代拓片。《嘉兴路重修儒学记》，在《寰宇访碑录》《潜研堂金石文字目录》中都注明为“牟巘撰，赵孟頫行书”。根据王似峰、黄惇所著《赵孟頫年表》，这件行书作品，赵孟頫写于大德六年（1302）。当时，48岁的赵孟頫作为江浙等处儒学提举，为嘉兴重修府学挥毫，大德十一年（1307），他又题写了《嘉兴路重修庙学碑记》。
就在书写《嘉兴路重修儒学记》四个月后，赵孟頫为好友钱重鼎绘《水村图》并题写三十六个字，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钱重鼎彼时正隐居于江苏吴江和浙江嘉善交界处的汾湖畔。《水村图》后代画家效仿续作不已，包括嘉兴画家李含渼所绘《水村图》，还得到朱彝尊、王士禛等文坛领袖的题赞，传为佳话。十四年后，赵孟頫又作《水村隐居记》。或许，这里寄予的正是赵孟頫心中的“桃花源”。
赵孟頫与不少嘉兴文人士大夫交往密切。
他与吴森就是在这段时间结交的。吴森是“元四家”之一的画家吴镇的三叔父。吴森去世时，赵孟頫已回朝，其子吴汉英“不远数千里书来京师求铭”，赵孟頫慨然应允，撰写了《义士吴公墓铭》。
另一个赵孟頫撰写墓志铭的嘉兴人是濮鑑。在濮院历史上，濮鑑是一位关键性人物，正是他在濮院开设四大牙行，推动了濮院的发展。他和赵孟頫是挚交好友，据方志记载，他曾为赵孟頫在濮院筑园以闲居，两人“相与飞觞啸咏其中”，赵孟頫还为濮鑑作了一幅《幽湖泛月图》。濮鑑死后，赵孟頫撰写《濮提举墓志铭》，称赞他“轻财重义，聚而能散”。
赵孟頫在嘉兴访友寻古，留下处处墨迹。
南湖畔宋代有潘师旦园，是嘉兴知府、书法家潘师旦所建，这是嘉兴有记载以来最大的私家园林，园中有会景亭，亭内有十景。赵孟頫应潘师旦二世孙潘文显之请，为会景园书匾，并写了一篇《会景园记》，成为记载宋时南湖景色的珍贵资料。赵孟頫评价潘师旦，“学而有以成其志，壮而得以行其学，归休而有以娱其老，既没而又有以遗其子孙”。
宋室南渡时，诗人陈与义（字去非，号简斋）随众南奔，曾两度栖居青墩（今乌镇），他常去寿圣塔院后的芙蓉浦上的南轩读书。元初，赵孟頫游乌镇芙蓉浦，题写“简斋读书处”“南轩”等匾额。
这些赵孟頫为嘉兴书写的诸多墨迹与碑刻，不少都已湮灭于岁月中，但有一块至今尚存于嘉兴南湖畔的舞蛟石，相传也与赵孟頫关系匪浅。舞蛟石，形状奇伟，“若饥蛟壑舞”，相传为唐代旧物，又说是北宋宋徽宗宣和年间“花石纲”遗物。石上刻有篆书“舞蛟”二字，相传正是赵孟頫闲居濮院时的手迹。明朝时，嘉兴文人范明泰收藏此石，曾邀请文人雅士鉴赏题咏，广为人知。黄玠、朱彝尊都称此石为濮宅的蛇蟠石，李日华、钱陈群等嘉兴文人也都为舞蛟石著文吟咏。
此次，“舞蛟”张廷济拓片也在现场展出。
在展览中，“宋室之后——赵孟頫的家脉谱系”单元还展出了多件与嘉兴关系密切的赵氏后人书法作品拓片、复制品。
宋孝宗这位生于嘉兴的南宋中兴之主自不必说，另一位赵孟頫的族兄赵孟坚，也是中国书画史上鼎鼎有名的名家。赵孟坚，字子固，号彝斋，宋太祖十一世孙，据《槜李诗系》记载，赵孟坚的先祖扈跸南渡后，“赐第于海盐之广陈（今属平湖）”，之后就在这里定居。他的画尽显文人本色，多以梅、兰、竹、水仙等为题材，赵孟坚是墨水仙的开创者，嘉兴籍著名书画鉴赏家徐邦达认为赵孟坚的墨水仙独具特色，墨兰应是赵孟坚首先使用的画法。
江浙一带广泛流传着赵孟頫见族兄赵孟坚的故事。相传赵孟坚因其在元朝为官，在其来访时闭门不见。赵孟頫走后，又命家仆将其坐过的凳子拿到湖里洗净。但根据学者考据，赵孟頫与赵孟坚虽为族亲，但并不属于同一脉系，更何况，他在元朝为官时，赵孟坚已去世多年，或许只是后人以此借喻罢了。
属于赵孟頫的时代早已远去，但源自赵孟頫的艺术影响却不曾褪色。此次展览围绕嘉兴真如塔出土的赵孟頫《金刚经》，深入探索和展示发现成果，引领观众多角度了解赵孟頫的艺术成就，讲好赵孟頫及赵氏与嘉兴的故事。
赵孟頫是“半个嘉兴人”
本展由浙江省博物馆指导，嘉兴博物馆主办，杭州博物馆、兰溪市博物馆、苏州碑刻博物馆、嘉兴市图书馆协办。展览将持续至12月8日，其间还将举办多场学术讲座和公共教育活动，进一步推广和普及书法艺术。
宋赵昚行书《政道帖》清拓 淳石斋藏
真如塔出土赵孟頫元至大四年《金刚经》
元至大四年《金刚经》残本杭州杨家经坊刻本 来仪阁藏
元至大四年《金刚经》明大名石刻本清拓 淳石斋藏
赵孟頫篆书“舞蛟”清拓张廷济题跋春波草堂藏
赵孟頫《嘉兴路重修儒学记》元刻清拓嘉兴市图书馆藏
赵孟頫《嘉兴路资圣禅寺长生修造局记》民国拓 嘉兴博物馆藏
赵孟頫之子赵雍《义田记》
苏州碑刻博物馆藏
舞蛟石
本版图片由嘉兴博物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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