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球！人呢？|足球_新浪财经

□李晓

2021年夏天到2024年夏天，时间的轴转动了1100多天以后，第17届足球欧洲杯在德国的柏林、科隆、多特蒙德等10个城市相逢。足球的一场大戏，又让世上多少球迷开始失眠。

等待的故事，就是光阴里积满了尘垢的故事。我为此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我已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中年大叔了。常常是，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看着电视，就一头歪去睡着了，打起了呼噜，有时胸前还流满了婴儿呛奶一样的鼾口水，可等躺到了床铺上一副准备正式睡觉的样子，却又辗转反侧了，很多尘世里的执念纠结搅得大脑里一团糨糊；常常是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走神之中就忘了自己是谁，却对他人又洞若观火的样子。

我知道，这是人即将迈向衰老的节奏。其实，看球，对于我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中年看客来说，就是用一根火柴擦亮生活的火花。在这熹微火光里，也让我这个平时木讷笨拙的男人，来一次精神上的短暂放纵。

这一届欧洲杯，又有不少球星是在上演谢幕了。34岁的德国中场大将克罗斯宣布将在本次欧洲杯后挂靴而去，37岁的法国队前锋吉鲁也将在赛后退役……这足球疆场，上演的也是命运的故事。

风华正茂的年代，老秦是陪我看球的铁杆朋友。一场一场足球，一夜一夜兴奋乃至为球癫狂，不过有时也感觉我们看球有点装，有点虚伪。不就一个小小的球吗，干吗值得为它赴汤蹈火的样子？

欧洲杯来了，我准备再次约老秦看球。老秦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说，“哎呀哎呀，戒了戒了。”老秦说，自己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熬夜是撑不住了，还要伺候老年痴呆症的老母亲，老母亲目光空洞，已经认不得自己的儿子了，嘴里时常喃喃“汪经理”，汪经理是老母亲早年上班时百货店的经理。老秦对我道歉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不能陪你看球了。”

当年与我打得火热的那些球迷，也有好多年不看球了，无论国内联赛、意甲、英超、欧洲杯，五大联赛还是世界杯，他们早被生活这个球，踢得都跑冒漏滴了气，瘫瘪在尘垢积满的墙角。还有多少赛场上如狼似豹的球星，也像那些走向迟暮的英雄，流着鼾口水，做着怀旧梦。有次我在网络上看到一个国外球星，目光呆滞，脸色灰暗，我彻底服气了，岁月啊，它真是一个食人兽。活着活着就老了，走着走着就散了，说着说着天就黑下来了……用这样的语气造句，可以一口气说个不停。

比如还有，你再不看足球，就真的老了。人来到这个星球上，有人乐观地说地球就是一个村庄。这个倒也是，不像古代，比如郑和下西洋，第一次出海，还是满头青丝，下了7次，等28年航海归来，头发已全白了。

太多的庸碌时光，已经让我很少激动。足球赛季，它是平常日子里的闪电，或许，它本来就是一次有关激情的幻觉。一群于丛林里奔腾而来的雄狮猛虎，让绿茵场上山呼海啸。风云变幻的赛场，常常又让我想起命运的跌宕起伏和神秘莫测。在我眼里，那个如流星一般飘忽闪挪的球，它以一种不知疲倦的执着精神等待射门的一瞬间辉煌，这多像我站在纵横交错的路口对神奇命运的眺望和等待，总是盼望着一次转机。

陪我一起看球的人，渐渐走远，默默散去。而今，我习惯于一个人在房间里守着电视看上一阵子足球赛，说不上狂热了，反倒表现出如在井水里浸泡过的身子一样冷静。我看球时，喜欢抱着一瓶啤酒啃卤鸡脚卤猪爪，一边品着啤酒，一边品着球赛，我的姿势是放松的，随意的。慢慢地，看一场足球赛便会关注这绿茵场上的拼杀阵图，22个人的你争我夺、攻防有序，一着不慎便会导致全盘皆输，这多像人生中的一次次出行，有时候，稍微一个拐弯，便会换来不同的结局。一个人看完足球比赛，我喜欢独自坐上一会儿，静静回忆那过去了的片段，还有将要到来的命运轮廓。

一位早年的红颜知己，而今她还风韵犹存。想起有天，她对我说，走吧，我们去酒吧看球。那些年，这个女人有着露珠一样的眼神，却又像雾一样的身影。那次她带来存放已久的红酒，是她的亲友从伦敦带回来的。酒吧里的人很多，球客们狂热的呼喊让天花板感到撕裂一样。我和她坐在一起望着屏幕，喝着醇香的红酒，让我想起伦敦市外成熟芳香的果园。我和她猜球队胜负，结果我们都猜错了。后来，还有几个小女孩表演足球宝贝。我想问她，我们到底是谁的宝贝，世界，把我们到底遗弃在了哪儿？抬眼看她，她很淡定，心内早已无波澜。她说，喝酒吧。我们都忘了足球，开始一杯一杯喝酒。是足球，给我们找到了再次相约的一个借口，她知道那些年，我为球狂，为爱痴。那天晚上，我们喝了红酒又喝啤酒，竟都有些醉了。分别时，我们居然都清醒过来，很认真地说上了一声：再见。恍惚中又觉得这一声“再见”是黎明前的梦呓。

谁陪我看球？流水，落花，朝云，暮雨。陪我看球的人，在那蓝色天幕里对我微笑。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五桥街道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