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再被宋朝之美击中

当下,再被宋朝之美击中
2024年06月11日 10:15 环球网

来源:北京青年报

汝窑葵口茶盏托

《墨竹图》 苏轼(传)

北宋 耀州窑牡丹纹注壶

建窑银豪茶盏

◎秦雪岭

中华世纪坛“又见徽宗——宋朝艺术之美”展览入口即有一琴几,上置古琴,挂有徽宗《听琴图》(复制品),琴声若断若续。本以为这就是一个以宋人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大雅事为主题的展览,没想到第一展厅的一段视频,一下子击中了我。

《瑞鹤图》:13秒跨越千年

这段视频展现的是宋徽宗赵佶《瑞鹤图》的场景:一群仙鹤翩翩飞舞,其中一个形体尤为突出,展开双翅,昂首缓缓飞上青色的天宇。那正是徽宗喜爱的雨过天晴云破处的天青色,纤细的鹤腿如徽宗瘦金体一样纤细笔直,而后缓缓落下,隐入屏幕背后。视频约13秒,循环播放。虽然整个画面充满飘逸高洁之气,我却总觉得这只仙鹤爬升天空的姿态有一丝艰难迟滞,不尽畅意舒展——这只仙鹤似乎就是徽宗的化身。

一遍遍回看这短短的13秒,我觉得它道尽了徽宗侘寂、静雅的极致美学,道尽了他作为帝王的雄心与挣扎,大宋王朝无奈谢幕的落寞苍凉。我对时间的概念不由也发出了疑问:时间是什么?时间是不是只是我们的心理概念?13秒时间,真能道尽徽宗的追求和不甘?为什么我从这些瓷器珍品、宋元绘画和一处处别具匠心的布展、陈设中,总能感受到对“时间”是什么的追问和疑惑。

宋瓷:谁能抵时间之手

据说徽宗创作《瑞鹤图》是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剧目。画作创作于公元1112年正月十六,正值北方寒冷天气,不可能有仙鹤飞上蓝天。这些仙鹤是徽宗圈养的,择时放飞天空,目的是昭告天下,出现如此祥瑞之景,是上天对大宋王朝繁荣盛世的赞许,对他作为贤明帝王的垂爱。不管历史真相如何,却也流露了徽宗的小心机。

当然,徽宗的心思更在艺术修为和点茶斗茶这些茶事上。茶事绕不过瓷器,第二展厅展出了对宋代九大名贡瓷的详细介绍和一组组瓷器。第一组展品就是和徽宗直接相关的建窑银豪茶盏。

建窑是宋代以烧造黑釉瓷器闻名于世的瓷窑,大量烧造黑釉茶盏。建盏的黑艳迎合了点茶、斗茶的视觉美感,赢得了徽宗格外垂青。徽宗在《大观茶论》专门论及建盏“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迭者为上”。皇帝如此上心,建盏的烧制自然更是精益求精。展出的这个银豪茶盏,沿口有损,釉色青黑,状如玉毫的毫斑清晰,斑纹细长,如晨星划过天际,如无边丝雨潺潺。温和的灯影下,茶盏缓缓转动,仿佛正在转动悠悠时光;也仿佛带着伤痕,讲述它曾经历的身世辗转和灾难波折。而今越过千年光阴,它来到我们面前,与我们对视:时间已全然不在,只有当下的时刻,它在呼吸,它在发光,它也在沉默。

徽宗心心念念的汝瓷也来了。汝瓷最美是釉色,和徽宗推崇的“清淡含蓄”的审美高度契合。正是由于徽宗的钟爱,使得汝瓷以素雅清逸的釉色、简洁凝重的造型、温润如玉的质感和特殊复杂的工艺,荣登青瓷烧造历史的顶峰。

展出的这组北宋汝窑葵口茶盏托为清宫旧藏,通体内外施天青色釉,釉面开细碎片纹,隐现出一种柔和含蓄的古玉光泽。盏口、托盘边沿微微一抹淡紫色,若有如无,犹如雨过天晴天际那一抹淡淡彩虹。青如天,晨星稀,美而不自知,美而静无声。展厅里人影浮动,而它作为“明星展品”,被置于不起眼的一角,心远地自偏,令观者顿生爱慕、怜惜。周杰伦期待着“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而我相信观众若在烟雨天来看她,在艳阳天来看她,在“晚来天欲雪”的冬季来看她,一定会有不同的感触。绝美的事物总是难抵时间的力量。

北宋末年,风雨飘摇中,随着金兵入侵,汝窑结束了仅有二十余年的烧造,徽宗梦中这片备受赞美的天青色也最终隐入尘埃。1000多度高温下烧制的汝瓷曾有绝世姿容,而今能觅得一枚残片也是奢望。圆满即破碎,坚固即脆弱,巅峰即落寞,“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时间是什么?又有谁能抵挡住时间之手的翻转推拿。

宋画:谁能解时间之魔

展厅的第三部分为宋元画作。宋人画作多为佚名,而这幅《墨竹图》上落落留款“眉山苏轼”,实属罕见。画面上风吹叶动,竹叶随风交相错落,伏仰间姿态各具,一派潇洒闲逸、落拓不羁之意。竹节随风微曲,清秀有力,充满生机动感,把飘零坎坷但不失旷达豪放的气息表现得酣畅淋漓。

苏轼一生仕途沉浮,主要因新旧党派之争。徽宗对苏轼既有欣赏也有不满。苏轼的《自题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做于去世前两个月。回首一生,几起几落,苏轼认为自己功业尽在被贬谪黄州、惠州和儋州的十年时间。那么他做礼部尚书或翰林学士、侍读哲宗的那些高光时刻哪里去了呢?我想,时间在苏轼这里再次显示了它独特的魔力。时间不在皇家追封的谥号里,不在修史官的记述里,只存在于一个人的自我感觉中,存在于自我接纳中。被贬的十年,苏轼在山水劳作、静心修为中有了深切的生活体悟。在他心中,这才是最值得铭记的时光。

巧的是,展出的宋代人物画《宋魏国公小像》与苏轼有着较深的渊源。魏国公即服务仁宗、英宗、神宗的宋代三朝老臣韩琦,英宗即位后封其为魏国公。韩琦当政十年,号称贤相。苏轼、苏辙早年参加考试。考期将近,苏辙突生大病,无法如期参加考试。韩琦马上向皇帝禀明情况,称苏家兄弟才华过人,如有一人不能参加考试都将是朝廷损失,仁宗遂下令延期二十天。苏轼才华卓绝,英宗、神宗都曾想重用他,又是韩琦几次阻止,理由是年轻干才需要历练。朝廷上下多有议论,认为韩琦行事过于老成。苏轼不以为忓,认为“韩公,乃古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者也”。

这幅画作展示的正是韩琦身着朝服,恭敬地拿着朝笏参与朝政时的庄重神态。画中他姿态端庄,面容沉静,和欧阳修所称“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极为吻合。画中人物眼神描画颇为精彩,目光平和坦荡,无论观者走到哪个角度,他的眼神都追随着、直视着,不闪避、不畏缩。只有心无私念、胸怀坦荡之人,才会有这样无私无畏的眼神与我们从容对视。时间是什么?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然而它也会定格,它会凝固,以900多年的眼神和当下的我们这样静静对望,这就是时间的魔力。

宋景:谁能识时间之谜

徽宗追求的清逸、天然美学,在展陈布置的每个细节都有体现。香几花觚里的一枝斜梅、“元四家”之一王蒙画作《铁网珊瑚图》旁的枯枝盆景,一处处如古树盘踞、如秀峰灵动的太湖石造景,纤细柔美的宋兰,都是宋文化大道至简、至拙至美的写照。

第二展厅入口的布展尤其用心。展墙上挂有宋代墨竹图,方几上的竹景枝叶碧绿,竹影投墙,清雅疏逸如一幅水墨画。栏杆式隔断半开半合,虚实相间。竹画、竹叶、竹影,三重景物重叠映衬,过去、现在、未来相互交织。耀州窑牡丹纹注壶,刻花浮雕装饰竹节把手、竹笋出口,洋溢着“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闲情逸致。想象着徽宗和文人雅士们在此熏香、诵经、品茶、观画,岁月何其安息静好。

然而,“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时空的翻转变化永远在世人掌控之外。《瑞鹤图》完成的第二年即1113年,天才少年王希孟在徽宗授意指导下,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展现大宋壮丽河山、太平盛世的《千里江山图》。谁又能料到,画家本人旋即撒手人寰?正所谓绢上千里,人间千年,转眼成空。而在第三展厅稍后位置的一幅宋《松风高士图》,画面虽已漫漶不清,仍可看出有北宋画家李唐的笔法影响。

李唐最早为北宋宫廷画家,深得徽宗喜爱。《松风高士图》以截景式山林形成一个密闭空间,枝干、山石皴法雄健,衬托出人物凝神下棋、观棋的神态。画面内容可用“烂柯棋缘”来解读。说的是一樵夫上山打柴,看到有人下围棋,就把斧子放地上观看。等他拿斧子要回家,一看,斧柄(柯)已经腐朽了,斧头也锈得凸凹不平。他回到家乡发现一切已经大变样,他提起的事,老者们都说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原来是他打柴误入仙境,也就是仙界一日,人间百年。那么这个问题又来了:时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流里,对时间有不一样的感受?我在13秒视频里感受到的徽宗,是不是也是真实可信的?

13秒视频,1113年完成千里江山图,1126年即13年后徽宗治下的北宋走向灭亡。13这个数字似乎别有深意。不过我想,展方无意埋下如此深奥的伏笔,一切只是我的解读。正如展览只是掀开一角帷幕,让我们一窥徽宗和宋人的生活情思。然后我们又把它轻轻合上,回到现实、回到滚滚人流车流中。时间,再次以它强有力的手,推着我们继续往前,永不停歇。时间是什么?谜底只在每个人的心中。

摄影/赵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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