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导演竹内亮执导的纪录电影《再会长江》正在热映，影片呈现长江壮丽美景的同时，更关注沿岸普通人的十年巨变。
近日，结束中、日两国的电影路演宣传，竹内亮回到了南京，接受扬子晚报/紫牛新闻专访时他说，片中引起观众强烈共鸣的藏族女孩茨姆的故事，是他的运气所得，将打造“再会”系列IP，他还有不少这样的人物“盲盒”。
以外国人的视角去感受长江巨变
《再会长江》以长江为线索，导演竹内亮怀着要与旧友重逢的期盼，从上海出发，一路溯流而上，途经南京、武汉等城市，跨越6300公里，路过烟火气十足的山城重庆，也在象征“理想国”的香格里拉再会藏族女孩茨姆……
专访一开始，记者问竹内亮，长江旅途之后，他是不是对“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句中国经典语句有了更深体会？他表示，其实他还没有学过这句话，但正因为他对中国描写长江的诗词等不太了解，才能得以从一个外国人的视角去感受长江。
“我看过好几部中国导演拍摄的长江纪录片，我也很喜欢‘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同饮一江水’这句话，但我并没有把它用到《再会长江》中，一旦用到了影片里，就会是类似中国导演那样的宏观视角。”竹内亮说，《再会长江》摈弃了这一做法，没有用到与长江相关的历史典故、传统文化以及古诗词等，它的出发点和视角，就是一个日本导演如何好奇长江两岸的普通人在10年间发生的生活和思想的巨变，“所以影片先前在日本上映时，也引起了很多日本观众的兴趣，他们好奇漂亮壮观的景色，并共鸣两岸百姓接地气的生活”。
没想到“每一地都有自己的母亲河”
本来就是出于对长江的兴趣，才萌生了《再会长江》的拍摄计划，然而，这一趟《再会长江》全国多个城市的路演跑下来，竹内亮不仅加深了对水的了解，同时也发现，水对中国人而言意义重大。
竹内亮告诉记者：“在北方路演时，好多观众跟我说，他们的母亲河是黄河，希望我拍一拍黄河；到了广东，那边的观众又说他们的母亲河是珠江，希望我下次好好拍一下珠江；而我到了苏州张家港的时候，观众又说，长江可以，但我们还有一个大运河……”
他透露，6300多公里的长江旅途中，南京站也拍了很多素材，是以他在南京生活的视角去拍摄的，有很多秦淮河的镜头。他知道，秦淮河是南京人的母亲河。
原来每一个地方都有独属的母亲河，中国人的生活离不开水，后续竹内亮还将拍摄人与水的故事，不过，目前还没有规划好选题。他说，《再会长江》的拍摄从2021年开始，拍到2023年，电影在日本和中国先后上映，两国的宣传也费时近4个月，回到南京要启动多个项目拍摄，等忙完这阵，关于水的纪录片，他还要再策划策划。
不做调研和脚本，才能获得真实和惊喜
采访中，竹内亮向记者透露，《再会长江》的三年拍摄中，没有做拍摄脚本和背景调研，“可以说，我们团队没有带一张纸就出发去拍摄了，因此只有这样，得到的素材才能足够真实。”
《再会长江》呈现了竹内亮寻找好几位十年前老友的过程，包括货轮船长江洪、以进噶村的彝族女孩杨芹会、泸沽湖的摩梭“走婚”女人甄甄、还有茨姆。
竹内亮说，出发前都没有试图去联系他们，所以自己与他们相见的第一反应才很真实，再深入交谈又很惊喜，这些都不是演的。比如片中的杨芹会，差一点就找不到，即将放弃时，拍摄团队在船餐厅吃饭时，跟老板闲聊才得到线索，并在老板的帮忙下找到了杨芹会家，而杨芹会母亲则告知杨芹会在浙江打工，竹内亮才得以通过视频跟她问好。
“其实，今后再拍找人的故事，可能就拍不到了，毕竟是网络信息时代，随便搜一下，几乎都能找得到。”竹内亮感慨表示，2011年时网络不那么发达，很多人那时的电话号码可能已经不使用了，住处也有可能搬了，所以找那时认识的人，还需要费点周折，而这刚好也是时代变迁的一种。
先剧集试水打造IP，再做电影版
记者注意到，《再会长江》先有剧集版，在网络平台播出后，再剪辑出的电影版。
竹内亮告诉记者，一般的做法是先电影版，再剧集版，之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是因为他和团队做了市场分析，要让观众抽出两三个小时并且付钱去影院看纪录片的门槛其实很高，纪录片一般没有明星加盟，也没有IP，如何吸引观众呢？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先把“再会长江”打造成一个品牌IP。
9集剧集版的内容很丰富，在网络播出后，引发了很多网友点赞评论，豆瓣分高达9.3，口碑出来了，反馈也有了，于是投资和赞助也来了。集纳观众意见和建议，团队剪辑出了电影版。
竹内亮说，对比就可以发现，电影版并非简单拼凑和截取精华，而是确定了新的主题，就是两岸十年巨变，加入了网络版没有的新内容，包括2011年的拍摄素材，来形成强烈对比，同时，变换故事线走向，更换解说旁白主题。
茨姆之外，还有不少人物“盲盒”待开
《再会长江》中，藏族姑娘茨姆的故事，是“梦想照进现实”的当代童话。10多年前，竹内亮的一个善意举动却改变了茨姆的人生，无论是再次拍摄期间还是相助路演，茨姆又给竹内亮带去了很大的“冲击”。
2011年，竹内亮在香格里拉纳帕海景区拍摄《长江天地大纪行》时第一次见到了性格内向的茨姆，当时她17岁，配合摄制组拍摄了好几天。竹内亮当时听她提到想去上海见见世面，当即就决定带她去，相当于作为一个礼物送给她，不过，遭到了其他人反对而作罢。后来，竹内亮结束拍摄回了日本，茨姆辗转联系上他，并表示家里同意她去了，“于是我又回到上海，我们工作人员去香格里拉接了他们一家三口到上海，在上海待了三四天。”
回去后茨姆给竹内亮写的一封信中提到，想在家乡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店。没想到，十年后，竹内亮在香格里拉真的找到了茨姆的民宿酒店。
《再会长江》在日本和中国路演中，茨姆出席了多个城市，让竹内亮非常吃惊的是，“13年过去了，茨姆对当时上海那几天的每一分钟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跟我复述当时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我没想到，三四天的力量会有这么大”。
这次路演中，茨姆去了更多地方，见了更多人，竹内亮感慨说，未来10年，茨姆应该还会发生更多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学习能力非常强，短短一个月的路演里，她的变化也很大。一开始上台她讲话还很紧张，甚至不敢说话，后来不仅说话特别流利，与我的互动也很溜，很会玩梗，回答观众问题也得心应手。”
并且茨姆的清醒和自我认知，也让竹内亮钦佩，在《再会长江》剧集版和电影版的双重加持下，茨姆已经拥有流量了，“但她说不会做网红，也不会带货。她很清楚网红很难百日红，并且容易自我消耗。她脑子里只有民宿这个事业，非常热爱，只想专注于此。”
“后续我不会再关注她，就让她在那个空间里自我生长”，竹内亮期待下一个十年的茨姆巨变。
甚至他还透露，自己在中国拍摄人物已经20多年，自己的通讯里还有不少这样的旧友，很长时间不联系，“养”着这些线索，然后去“再会”，去看去感受他们的变化和成长，每一个都像是在“开盲盒”，所以他今后或将继续打造“再会系列”IP。
不过，他也坦言，比茨姆的故事更励志或者更感人的应该不多，“真的要靠运气，都是真实人物发生的真实故事，一切看运气。”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
校对 盛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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