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诗人决定画画,总有“捷径”可走

当诗人决定画画,总有“捷径”可走
2024年05月10日 18:43 红星新闻

诗人何小竹本周在成都的白夜花神诗空间举办了自己的诗画展,展出了一年来创作的43幅油画,还有22首手抄诗稿。

那天是5月8日,是何小竹的生日,也是白夜26周年的纪念日。他说,从1998年开始,他几乎每个生日都在白夜度过,何多苓常常和他一起——5月9日是何多苓的生日,“我们会在午夜时分碰杯,把寿星的身份交接一下。”

何多苓与何小竹(右)一起切生日蛋糕

面积不大的展厅里,人站得满满的,大家热烈地寒暄,诗人翟永明上台发言时不得不提醒“后面的朋友声音小一点”。

去年4月,翟永明自己的首场画展也在这里举办。“很高兴,我们诗人里面有很多人画画,画得也很好。”她说。

何小竹诗画展现场

从芒克到北岛,从翟永明到何小竹,当一个诗人想搞艺术时,似乎总有“捷径”可走——这条捷径,就是他们对生命与悲伤的高度敏感,对爱与美的深刻理解。

正如知名诗人艺术家赵红尘所说:具有综合审美高度的诗人介入绘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翟永明《不同的荒漠》

“小竹画得蛮专业的,色彩与层次都颇有方法。”何多苓说。他还注意到现场的很多作品旁都贴了红点(表示已有藏家定购),便半开玩笑地调侃道:“绘画界已经都这么卷了,(诗人)还来抢我们的生意。”

何小竹说,自己最初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画家。少年时代,他就拜师学过素描和国画,考美院附中未果,便以二胡技能考入了涪陵的文工团。从事乐队演奏的同时,他开始了阅读和写作,集四十年时间,创作了6部诗集,3部中短篇小说集,3部长篇小说。

何小竹《回华阳的路上遇瓢泼大雨》

2014年,何小竹给自己买齐了颜料和画具,开始认真地重新练习绘画。身边有很多艺术家朋友的他,平日里早已积累了许多有关艺术的视觉体验:逛过了许多优秀的美术馆,看过了许多精彩的艺术展,还有各种画册和书籍。他一边试着寻回当初手握画笔的肌肉记忆,一边将心里那种模糊而微妙的感受慢慢画出来。

没过两年,何小竹又被朋友拉去做电影项目,绘画暂时停滞。“光靠写作还不够养活自己,”他说,“所以我平时也会给人家做些项目和策划。”

但重拾画笔后的这段经历让他意识到,如果真的选择将绘画作为今后创作的一个主要方向,那就不能一心二用。既然人生已活过大半,虽不算财务自由但足够衣食无忧,何小竹决定放下之前已令自己感到厌倦的赚钱事宜,专心画画。

“想要做好艺术,首先是自身要热爱它,第二是要有感悟,第三就是专注。”他说。“很多没接受过绘画训练的孩子,随手画出来的画也很有意思,甚至有些精神病人画得也挺棒的。但这些都是自发而不是自觉的创作,是无意识的。”

何小竹《暗号》四联画

在何小竹看来,无论是音乐、绘画抑或诗歌,任何性质的创作,如果没有这种自觉的坚持与专注,没有持之以恒的决心和反复练习,即便有天赋加持,也难以产出有价值的作品。

这次展出的作品,是他从去年5月开始一直画到今年3月底的一批新作,也是他下定决定专注绘画之后的首批作品。“从去年起,我把其余事情都推掉,没有牵挂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画画。”

何小竹笔下的画面介于抽象和具象之间,在有些画面中,观众能影影绰绰地感受到一些美术史名家留下的影响。他不讳言这种模仿——里希特、马蒂斯,抽象表现主义、印象派、波普艺术……“因为技法达不到,模仿得不像,在这个差距里就露出了我自己的痕迹,形成了个人的所谓风格。”他幽默地总结道。

何小竹《读卡尔维诺至凌晨三点》

在创作的过程中,何小竹也会遇到与写作一样的“偶然性”——开始并没有想好最后会画成什么样。慢慢地,一种效果、一种感觉,在他笔下、在画布上呈现出来,然后在某个瞬间定格,成为作品。

“就像写小说,开始都有大纲和构思,但写着写着,就可能偏离。人物有自己的命运,画面也有自己的方向。”何小竹说。

诗人画画其实并不算新鲜事,若论中国诗人画家第一人,当属王维——中国“文人画”公认的鼻祖。苏轼曾赞他“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王维首先采用“破墨”新技法,以水墨的浓淡渲染山水,打破了青绿重色和线条勾勒的束缚,大大发展了山水画的笔墨新意境,初步奠定了中国文人画的基础。

王维《江干雪霁图卷》(局部)

关于文人画的定义,自古以来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近代著名美术家、艺术教育家陈衡恪的观点较具代表性: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朱良志认为:文人画就是“人文画”——具有人文价值追求的绘画。“绘画不是涂抹形象的工具,而是表达追求生命意义的体验。”他曾写道:“绘画是造型艺术,需要表现一定的空间形态,需要呈现出‘东西’,但真正的艺术要超越‘东西’,画中的‘东西’只是一个‘影’,人的真实生命感觉才是其根本。”

文人画发展的初始阶段,有关“真”的问题就被提出。北宋以后,文人画理论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围绕“真”的问题而展开的。

苏轼《潇湘竹石图》(局部)

一个关于苏轼画竹的故事,很好地阐释了这个问题。“东坡在试院以硃笔画竹,见者曰:‘世岂有朱竹耶?’坡曰:‘世岂有墨竹耶?’”他们说没人见过红色的竹子,苏轼问:那你们见过乌黑的竹子吗?

文人笔下的水墨,可令山水共长天一色,依然气韵万千;艺术与诗歌,可以令“影子”也拥有生命,成为心向灵魂许诺的真实。

诗人最不缺的,就是赋予简单画面以深刻意义的能力。明代画家徐渭,年近半百才开始染弄画艺,却将一手“墨戏”演绎得淋漓尽致,千古叹息。除了他自身的天赋之外,这也与他戏剧化而充满痛苦的生活境遇脱不开干系。

徐渭《墨葡萄图》

在这个数次自杀未遂的诗人画家笔下,芭蕉、竹石、牡丹、荷花、水鸭……无不动人心魄,甚至一串墨葡萄,也能令人潸然泪下。仿佛武侠小说中“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武林高手,用至深内力推送的一片羽毛,亦能如利刃般刺入人心。

在画画的诗人翟永明与何小竹之前,在写书法的诗人欧阳江河之前,最早因“跨界”画画而出名的诗人,应该就是芒克了。

这位中国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上世纪80年代的诗坛叱咤风云,然后从2004年开始画画——他之前从未学过。芒克曾在采访中坦承:写诗无法养活自己,他常常要靠朋友的资助,才能体面地生活。

终于,为了给怀孕的年轻妻子提供稳定的生活,芒克听从朋友的建议,花了三个月画了十几幅画,办了第一场个人展览。

芒克《金色丛林》

全部画作都卖掉了。但芒克心里明白,那是朋友们接济自己的一种体面的方式。他用那笔钱付了房子的首付,然后转型成了画家。

芒克的画色彩灿烂单纯,笔触浓烈干涩,有人说在其中仿佛看到了他早年诗歌的意象。这位率性诗人自己的解释则简单直白:“我喜欢特别灿烂的东西。作为商品来讲,挂在家里也好看啊。”

他的代表诗歌之一《阳光中的向日葵》,就是那么灿烂而倔强。“它的头即使是在没有太阳的时候,也依然在闪耀着光芒。”

芒克的挚友、另一位诗人北岛,也举办过画展和摄影展:2018年5月,北岛的个人水墨画作品展“此刻”在巴黎地平线画廊开幕;2022年9月,北岛的摄影展“重影”在成都当代影像馆举办。

北岛摄影作品《梦中时刻》

在他的作品里,没有芒克的灿烂,唯有北岛的幽暗:一丝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黑夜里翻涌的海浪,模糊的身影伸开双手……密密麻麻的小墨点,组成宛如晕染水迹般的抽象画面。

著名艺术家徐冰说,看北岛的画就像读他的诗,交错出一个“哪里都不属于的观看空间”。

北岛水墨作品《此刻 五》

法国著名哲学家德里达说:“谁对这幽灵般的游荡有着鲜活的经验,谁服从这语言的真理,谁就是诗人,无论他写不写诗。”

同样,对于那些绘画的诗人来说,谁对这世间的美与悲伤有着深刻的体验,谁服从这艺术的真理,拿起了他从心中伸出的笔,谁就能够为这世界留下一些值得回味的画面。

谁在月下敲门,看石头开花……流水和金鱼,拨动时光方向。

红星新闻记者 乔雪阳 编辑 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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