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祖家街到端王府夹道_新浪财经

　　▌李娟娟

　　西城区平安大街赵登禹路西侧不远处的富国街（旧名祖家街）3号，如今是北京三中。旧时，这座古老的院落是祖大寿祠。从祖大寿祠往西步行没多远即是育幼胡同，这条胡同旧称端王府夹道。

　　有意思的是，这两处相隔不远的地方，在中国教育史上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祖大寿祠从清代就作为官学所在，其教育渊源一直未断，数百年来培养出了众多人才；民国时期，端王府夹道开设了几所学校，比如老北大工学院、北京师范学校等，青年时期的老舍便是在这里读书。

育幼胡同留存的王府高墙。

　　祖大寿祠里的教学历史

　　西四北八条西侧，有一条东西向的胡同，名为富强街。明代时，这条胡同称作大桥胡同。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手下的战将祖大寿降清进京后，就居住在此。清代初期，在胡同东端北侧建造起祖大寿的宅邸，胡同随之改称为祖家街，1965年北京街巷重新命名时，祖家街改称为富国街。

　　清顺治十三年（1656）祖大寿卒后，其居住院落改建为祖大寿祠。清雍正八年（1730）在此开设正黄旗官学，由此开启了祖大寿祠作为教育机构的历史。

　　1724年，清朝设立八旗右翼宗学，校址最初在西单以北的石虎胡同。1910年，改为八旗右翼中学堂。辛亥革命后的1912年，原来的八旗右翼中学堂搬到祖大寿祠，并改为“京师公立第三中学校”。上世纪五十年代，改为北京三中，一直沿用至今。

　　祖大寿祠建成至今有360余年，算上清代正黄旗官学的历史，这里“教书育人”就有近300年的岁月，这一方“教育净土”，为北京城培养了众多人才。尤其是现当代，从文学家老舍、经济学家于光远到文化界名人苏民、蓝天野、李翰祥等人，都是从祖大寿祠走出的优秀学子。

　　如今的祖大寿祠依然朱门青瓦，古树参天，祠内已分别开辟了校史、曹雪芹及老舍展览室，大门旁仍有一对神情威严的大石狮。祠堂西侧便是三中的校园。

　　虽然历经几百年，但祖大寿祠至今依然保存完好，基本保持原建格局，并有“清代官宦住宅的典型布局”之称。北京三中的一位老校友也曾回忆说：“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在三中读书时，教室就在老祠堂后院，当时也称为高三小院。记忆中我们的教室宽敞豁亮，不仅容下我们班54人富富有余，还在一侧隔出一个夹道当藏书室……”由此可见当年祖大寿祠的规模。

　　育幼胡同学校多

　　从祖大寿祠往西不远即是育幼胡同。比起依然保存完好的祖大寿祠，育幼胡同虽然没有什么古迹留存，但其久远的历史，仍留下不少轶事。

　　育幼胡同是由原来的“端王府夹道”改名而来。追寻北京许多老胡同名字的渊源，端王府夹道这条胡同应该也是得名于曾经坐落在胡同西侧的端王府吧。翻开历史更可以看到，早在300多年前的清朝康熙年间，这条胡同西侧的土地上就盖起了王爷府，而且一东一西紧挨着两座王府：东边是果亲王府，西边是诚亲王府。

　　再往前，这片土地的历史可追溯到700多年前的元代，那时候叫天狮府，到了明代，因为曾经是当官的练习礼仪的地方，就留下了狮子胡同和官园的地名。

　　这两座王府也历经几次“更迭”。光绪年间，东边“几易其主”的果亲王府成了端郡王爷载漪的端王府，而且因为自己的儿子被封为“大阿哥”，载漪王爷也曾权倾一时。不成想，因支持义和团抗击洋人，还在端王府内设置义和团总坛口，端郡王爷载漪不仅自家一个偌大的王爷府被日后侵入北京的八国联军一把大火烧光，自己也因此获罪被发配到新疆。随着载漪的儿子被废除“大阿哥”封号，彻底结束了“备选皇帝”之路后，载漪一心想执掌朝政大权的美梦也终于变成了一枕黄粱。

　　西边的诚亲王府，后来也演变成质王府。庚子年的那场大火，在烧毁端王府的同时，也没有放过西边的质王府。熊熊火焰从东烧到西，终使好端端的两座王府被烧得只剩下一片废墟。

　　民国时期，先是在东侧端亲王府废地上建起北大工学院，后来又建起艺徒学校、师范学堂以及北京师范学校，这也让一直少有人问津的王府旧址及端王府夹道胡同有了生机，更和东边相邻不远的祖大寿祠一样，成为教书育人的文化重地。

　　近百年来，具有浓郁教育和文化氛围的端王府夹道培育出众多人才，留下了诸多往事。其中令后人铭记在心的，是在段祺瑞政府“三一八惨案”中的勇士。1926年3月18日，当时的北大工学院学生江禹烈、刘葆彝、陈燮参加了抗议日本帝国主义入侵大沽口和声讨英美日等八国使团无理通牒的游行，不想竟遭到枪击而遇害。为了纪念这三位牺牲的烈士，在端王府夹道院内东北角的土山上建立了一座高2.85米、三角柱形的“三一八惨案烈士纪念碑”。一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这座纪念碑才迁入到圆明园内“三一八”烈士公墓。

祖大寿祠（如今为北京三中），老舍曾在此就读半年。

　　老舍到端王府夹道读书

　　端王府夹道也走出了许多名人，最广为人知的当数著名作家老舍。1913年，老舍考入京师公立第三中学，半年后因经济困难退学。当时，北京师范学校（原为京师第一师范学堂，1912年6月改组为北京师范学校）正在招生，不交学费，而且食宿全部免费。这对老舍不啻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立即报名。经过层层选拔，老舍最终被录取。

　　1918年，老舍从北京师范学校毕业后，被派往方家胡同小学担任校长。可以说，祖家街和端王府夹道，给青年时期的老舍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一位老北师校友曾撰文这样回忆：“进校后，在园中看到早年毕业生赠送母校的一座日晷，大约是前人要后学‘惜寸阴’的意思吧。捐赠者刻名有‘舒庆春’，才知这所学校就是北京最早的一所师范，也是老舍的母校。老舍，那时名满天下。他写的话剧《龙须沟》，由北京人艺演出时，轰动京华，路人皆知，名头儿比他的成名小说《骆驼祥子》还要响……”

　　上世纪五十年代，北京师范学校还走出了一位和老舍一样当过小学教师的作家：刘厚明。这位出生于1933年的作家，出版有多部诗集和儿童文学作品，他当年创作的《箭杆河边》与《山村姐妹》更是为京城老百姓熟知。

　　随着社会的发展与变革，端王府夹道教育文化氛围也日渐浓郁。1952年，坐落在端王府夹道的北大工学院由于院校调整搬到清华大学校园，接着这里又成为刚刚成立的北京地质学院的校址之一。也是在这个时期，端王府夹道的最西边建成了“官园体育场”和“官园公园”。

　　这一时期，北京师范学校因为扩大规模，迁出端王府夹道，新校址搬到了南城的南横街，成为专收高中毕业生的北京师范专科学校。在端王府夹道的北师校园，只留下了北京师范学校附属的“幼师班”。紧接着，这个“幼师班”扩大规模建成北京幼儿师范学校，这也是当年北京市唯一一所培养幼儿教育师资的中等学校。

　　值得一提的是，搬迁到南城的北京师范专科学校，数十年后也走出了一位作家：刘心武。他曾经在北京师范专科学校当教师，后来写出了《钟鼓楼》《班主任》曾誉满京城的文学作品。

　　《早春二月》里的“芙蓉中学”

　　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前，居住在端王府夹道一带的北京人，对这里印象最深的就是胡同西侧那堵异常高大、占了多半条胡同的围墙。想起来，那也是被烧毁的两座王府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吧。

　　当年，沿着又高又长的围墙往前走，就是汇集了好几个科学院所属单位的科学院大院。当时，那里的大门口挂着中国科学院幼儿园、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治沙队等牌子。再往前走，一墙之隔就是北京幼儿师范学校。或许正是因为有北京幼儿师范学校，在1965年整顿地名时，取“培育幼儿”之意将端王府夹道改为育幼胡同。

　　北京幼儿师范学校的校园面积不大，但建筑独具特色。上世纪六十年代，影片《早春二月》里提到的“芙蓉中学”就是在这里取景。在北京幼儿师范校友的回忆中，当年的“芙蓉中学”校园别有一番幽静：

　　穿过北京三中的祖家街，在悠长的端王府夹道一隅，就看到了母校那两扇坐西朝东的大门和漂亮的花墙，院内两棵碧绿苍松伸展的枝桠探出了墙头。进大门是一排砖瓦整齐的平房，走过中间镶有精美雕花的门洞，就会看到电影《早春二月》里“芙蓉中学”的校园风景了。一棵棵高大茁壮的马尾松最先为校园献出了绿色。正对着校门的一座漂亮整齐的2层小楼，是当年母校的办公楼，也是影片中萧涧秋和芙蓉中学校长漫步走过的校园一景。……（办公）楼前那棵树影婆娑的法国梧桐，更是用几乎遮住了半座楼窗的茂密枝干和硕大的梧桐叶为校园增添了几分绿色和幽深。楼前南侧一座假山上长满了爬山虎，假山后面那座露出“半面真容”的新式楼房，便是我们上课学习的教室。……抬头远看办公楼北侧，是一座样式别致的木质结构2层楼房。楼上是影片中萧涧秋的办公室……

　　和北京幼儿师范校园相比，科学院大院就显得开阔很多。据上世纪六十年代曾在科学院大院居住过的居民回忆，当年位于端王府夹道的科学院大院往东走不远就是西城赵登禹路祖家街，往西拐过去是官园体育场，南边是翠花横街，再往南就离白塔寺不远了。科学院大院往北穿过大觉胡同就是南操场，再出去就是西直门大街。

　　值得一提的是，著名学者吕叔湘当年就曾在端王府夹道的语言研究所工作，他是学术研究的带头人，先后出版了涉及语言学、汉语研究、文字改革、语文教学等方面的专著和编译20余部。

　　如今，北京幼儿师范学校和科学院大院都已不在这里，它们的旧址上分别可以看到“黄城根小学育幼校区”和“中国少年儿童活动中心”，还有一座座现代化高楼和宽阔通畅的马路。

　　一座祖大寿祠，两处清代王爷府，历经几百年，虽然早已成为如烟往事，但它们见证了北京这座文化古城的深厚历史，更见证了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

　　本版图片李娟娟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