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新民晚报
为什么王砚辉、尹昉主演的话剧《浮士德》如此生机勃勃、幽默欢乐且深邃动人?“因为在剧场二楼,有一颗星星在注视着我们”,该剧制作人雷婷说,“那就是3月6日去世的导演图米纳斯。”这位立陶宛国宝级导演、多次以《奥涅金》《假面舞会》《三姊妹》等浪漫满溢兼具哲学思考的舞台呈现,创造了中国戏剧观赏的奇观。他去世前排演的最后一部戏,就是如今参演2024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的这部中文版《浮士德》。他依然“活”在这版《浮士德》里,“活”在充满能量的戏剧舞台之上,每一个细节都是他的赋能。正如他的戏剧观:“剧场,就是欢庆生命的地方。”
充盈着哲思与历史的《浮士德》,很容易排演得枯燥而陈旧,先例不少。但是图米纳斯的戏剧理念就是:“戏剧就是生命的欢庆,不能在受苦受难中欢庆,节日里不需要受苦的人,而是需要欢乐的人——虽然活得再艰难,哪怕有着治不好的病,还是要真心地带着微笑去欢庆节日。”剧组18人去年7月冲到以色列特拉维夫,找图米纳斯排戏之前,并不知道他病得多严重。这一个月里,图米纳斯半天做放化疗,半天给他们排戏。
很难想像,这版《浮士德》有着“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的欢快、激情和搅动全场观众的感染力。图米纳斯是按照尹昉的先天条件、性格特征,来挖掘、重塑靡菲斯特的整体形象的:“他看起来确实有一种吸取千年灵魂精华的妖冶”。舞蹈演员出身的尹昉,肢体表达水准令人惊叹。首先,靡菲斯特是以小狗的模样激发了浮士德的善意,跟他回了家——尹昉从四肢翻飞的“狗”的状态,脱掉皮毛外套,进而站起来“现身”为魔鬼。整个过程,令人胆寒、惊艳又赞叹。签署了灵魂交易之后,他要带着浮士德去“小世界”亦即爱情天地去“转一转”。于是,当他带着浮士德找女巫喝青春药水之际,整个舞台变得昏黑,只有女巫的头发昏黄——她抱着一个黄金镶边的大圆镜,成为全场唯一的光源,随着她的飞舞,光线不断折射到观众席里。晃眼,带来恍惚。浮士德真的准备回春吗?女巫团队的整体肢体能力也是可以“带你一起飞”的模样,加之音乐节奏之鲜明,营造出邪魅狂狷的迷离激情。
很难想像,这版浮士德,如此幽默逗趣——王砚辉在影视剧里扮演杀人犯几乎成了他的“形象定势”。但是,当他扮演的浮士德喝了回春药水之后,身材并不健硕的他,摆出了健美运动员登场后的几个标志性动作,令人忍俊不禁。毕竟是话剧演员出身,王砚辉的台词功夫与尹昉的肢体语言,在感染力上不相上下。下半场在浮士德临近肉体死亡之际,他哀莫大于心死的独白,悠远、宁静、清澈而无奈。与他在上半场上,一个生手眷恋情爱闹出来的世俗笑话,形成鲜明对比。最终,他逝去的肉体如雕塑般坚硬,令人也折服其肢体语言来。
更难想像,观众会为9个场工长时间欢呼——他们是躲在舞台上最大的装置,一个几乎顶天立地的书柜里制造各种震撼效果的“幕后推手”。观众的欢呼,是对舞美的嘉许。这个书柜有一面是模糊的镜面——浮士德在女巫那里喝回春药时,飞舞的女巫在镜面里留下残影;浮士德的青春势必会变形。这个书柜会自转,还会移动。在必要时,还会逼近观众席,形成压迫感。演员,还时常在书柜上攀爬甚至翻飞。当时钟滴答,女巫会“挂”在书柜上仿佛一个钟摆。当浮士德误杀了玛格丽特的哥哥,他举着剑的手依然向前,躯体直挺挺挂在书柜上,有着不甘的僵硬。当最终浮士德也僵硬仿佛离魂之际,书柜上的一本本书自动坍塌、坠落,好像知识与道德的崩坏。靡菲斯特践踏在一本本巨著之上……
与图米纳斯合作了40年的作曲家福斯塔斯·拉杰纳斯,也早一步先于图米纳斯离世。他创作的音乐不仅掌控着戏剧节奏,还有“补白”的作用,在赋予王砚辉喜感方面也功不可没——似乎是心情外化的体现。音乐还精于细节。当玛格丽特试戴首饰之际,乐句里多了铃铛的声音,仿佛环佩叮当……作曲家也仿佛一位精灵,潜伏在剧院的暗处,敲击观众心灵。
看《浮士德》之际,我们仿佛真的不仅仅在人间,随着“大王”去“巡山”,感受日常无法感受到的奇观,混合着崇敬、诗意、鬼魅、狂放、迷离、幽默、嬉笑、压抑、无奈、失败等多层次情绪。图米纳斯曾表示:“让我们把苦难留在门外、埋入土里……我从来没有特意去寻找诗意,我是被抛出去的,就像跳伞一样。深深埋葬掉自己和他人的苦难。要明白生活、明白历史、明白哲学的深层次原因,才能飞起来。”
“我越往地里深处挖掘,就会越快得像喷泉那样飞向天空,做出戏——这就是诗意存在的原则。”
图米纳斯在2019年为尹铸胜、廖凡排演过一版《浮士德》,没有这一版放飞——因为他俩个性更严谨。但这一版《浮士德》挖掘了王砚辉的喜感和尹昉的魅惑,形成了世俗与高尚并存的辩证统一。靡菲斯特问:“一切终将毁灭,我们为什么还要创造?”图米纳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生命有限,而艺术永生”:“我们要不怕死亡地演下去,想起我的病,我并不会掉入深渊,我会飞起……”(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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