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在一念间

  于文岗

  《孔子家语》说:鲁国一男子独居,邻居寡妇也独居。一天夜里,暴风雨至,寡妇房屋被毁,只好敲邻居家门,请求收留。男子无论如何也不开门,妇人隔窗问道:“子何为不纳我乎?”男子答:“吾闻之也,男子不六十不闲居。今子幼,吾亦幼,是以不敢纳尔也。”妇人仍不罢休:“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答道,“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闻之后曰,“善哉!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此者也,期于至善而不袭其为,可谓智乎!”

  的确智乎,可也悬乎!

  还有更悬的。《清稗类钞》记:御史某以清节着于时,一日宴客,见一妓有殊色,席散,遂命仆唤之,既而自悔曰:“某不得无礼。”急命人呼仆返。仆从屏后转出,某曰:“汝未去耶?”仆曰:“吾事公久,未见有此举动,度公之必悔也,是以未去。”某喜甚,重赏之。

  喜甚也幸甚,鲁男子和御史某,都赢在了一念间。

  人生在世,七情六欲。金钱美色、权势地位、物欲名誉等诱惑形形色色。且“食色,性也”,如齐宣王言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都不是错。关键在于恪守“发乎情,止乎礼义”,依照道德法纪管好自己的欲望,尤其管好临头“一念”。鲁男子自知其心性定力难敌美色诱惑,故以“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之一念,行“吾将以吾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坚拒邻妇于门外,赢在了一念间。他若学柳下惠之举,倒可能好事变丑事。最是御史某,先是一念“发乎情”“命仆唤之”,后又一念“某不得无礼”“止乎礼义”改邪归正,应验了罗曼·罗兰一句话:“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一念定于心。《元史》载,学者许衡外出,天气炎热,口渴难耐,正好路边有梨树,行人都去摘梨吃,唯许衡不为所动。有人问:“你为何不去摘梨?”许衡道:“不是自家的梨,岂可乱摘?”那人说“世道这么乱,梨树哪有主人。”许衡说:“梨无主,但我心有主。”的确,世间诸事,往往成败一念间。但一念之定夺,既有脑瓜一热的冲动,更有“发乎情,止乎礼义”的淡定。它是学习修养全部积淀的表态,也即许衡说的“我心有主”。

  赢在一念间,也是赢在“心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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