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美而坚工朴而妍——艺术品市场所见明式家具_新浪财经

来源：美术报

从艺术品拍卖市场的成交结果来看，高级的明式家具确实贵，动则成百上千万，甚至过亿。明式家具为何这么贵？有观点认为明式家具是有文人气质的家具，文人参与了制作，此说有何依据？至于黄花梨，从公私收藏品来看，确实是制作明式家具的主要用材，那明式家具就只有黄花梨一种材质吗？

明万历黄花梨刻诗文苍松葡萄图四柱架子床

中贸圣佳2019秋季拍卖会成交价：人民币 50,025,000

明末清初黄花梨麒麟纹圈背交椅

佳士得香港2021年春季拍卖会成交价：港元 65,975,000

明末清初黄花梨独板架几式巨型供案

北京保利2021秋季拍卖会成交价：人民币 115,000,000

何为明式家具

明式家具有什么特点？下面来看看近些年艺术品拍卖市场上出现的明式家具精品，或许可以给上述问题提供部分较为合理的解答。

说到文人可能参与了明式家具的制作，中贸圣佳2019年拍出的这件架子床或是一典型案例。

此架子床的亮点在于用材大方、结构罕见，而点睛者当是架子床前右柱上“躬之所安，寝处和欢。夕惕敬慎，崇德远奸。戊寅雪居制”的铭刻。雪居即孙克弘。孙克弘，一作克宏（1533，一作1532-1611年），字允执，号雪居，晚明画家、藏书家。此架子床上的铭文共计有五处，依次为孙克弘铭、叶崐书《夜坐记》、黄枢铭、宋旭画苍松图并题、张琨画葡萄图。古代家具作为生活实用器，有铭刻、款识者极少，然此架子床铭刻内容讲究，具款者皆为当时文士名流，其主人孙克弘更是古代家具史上少有的参与木器制作的文人。

关于这件架子床，笔者在中贸圣佳工作期间曾有幸参与拆装，点滴细节，历历在目。从结构看，此架子床三面设矮围子，四角立柱，上承床顶，为典型的四柱式，而在传世的黄花梨架子床中则以六柱式居多。座面为立帮做法，仍存宋元家具遗风，有别于此后的冰盘沿做法。立帮下以抱肩榫将矮束腰、内翻抱球足与壸门式牙板相结合，四足下又承球珠。立帮和抱球足的做法都是明清架子床中少见者。

明清交椅，上承宋式，有两种类型：一类为直背交椅，上部如灯挂椅；另一类为圆背交椅，上部如同圈椅，香港佳士得此例即是。交椅以圆背型更为显贵，通常设在中堂核心位置，正所谓“头把交椅”，故素来为明清家具收藏中最高等级者。这件明末清初黄花梨麒麟纹圈背交椅，用料大方、做工精湛、装饰考究，“头把交椅”之誉，名副其实。

交椅之妙，在于其收缩自如、便于携带，为古代文人士大夫行旅所常用。故宫博物院藏宋人《春游晚归图》便有文士郊游而归，仆从肩扛交椅紧随的画面。然交椅历久易损，存世者极少，而圆背交椅更是极为罕见的珍品。据佳士得统计，目前所知的公私收藏明清黄花梨交椅不过30余例。

交椅之间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椅圈和靠背板上。此明末清初黄花梨麒麟纹圈背交椅，椅圈以楔钉榫三接而成，而同类传世品包括圈椅，皆以五接为主。靠背板看似三拼攒接，实为整板雕成，弧度自然，颇费工料，非显贵之物不能为之。靠背板所雕回首麒麟图案与明清官服麒麟补子相近，麒麟补子在明代为公、侯、驸马、伯所用，在清代为一品武官所用，由此可见其非凡地位，亦或是主人在爱物上寄托的良好祝愿。

说到明清家具中的“天下第一案”，就不得不提到北京保利2021年拍出的明末清初黄花梨独板架几式巨型供案。此供案曾在2013年纽约佳士得逾900万美元成交，十年不到，便以翻倍价格打破明清家具全球拍卖纪录，成为明清家具拍卖中第一件过亿者。从市场价值的角度看，实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案”。

其贵在何处

首先，从制作材料来看就已是海内无二。整器通体“满彻”黄花梨（“满彻”是指通体采用一种木材的家具，没有参杂其他材料），独板案面长453厘米，是目前市面上所知最大的一块黄花梨独板料，重达205公斤，超过整个供案重量的三分之二。案面两端薄中间厚，最厚近9厘米，此种做法显然是匠师有意为之，有助于弥补独板案面在整体视觉上的单薄之感。通常的案面都是攒边打槽装板而成，独板案面甚为少见，在清代《圆明园内工硬木装修则例》亦将此种做法称为“一块玉”。

其次，此供案造型简练别致。两层牙板层层相叠如古建之叠涩，亦如斗栱般承托案面，古代的小木作与大木作之关联由此可见一斑。在常见的明清桌案类家具中，案面与腿足通常以夹头榫或插肩榫结合，如此案面与腿足以单榫穿透牙板直接结合者甚为少见。整器所用榫卯简洁、合理，多为闷榫，外观浑然一体。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对于明式家具有了一个基本的初印象。接下来再做一些概念上的区分。

明清家具、明代家具、明式家具三者之间有何区别

初次接触明式家具的朋友，可能对这三个概念分不清。明清家具和明代家具都是从断代的角度对古典家具的界定，简而言之就是明清时期的家具或明代的家具。明式家具，则是一种家具风格类型概念，它不仅仅局限于明清时期，当代制作的家具仍然可以使用这个概念。

明式家具是一个近代以来在研究过程中出现的概念。明式家具研究先驱杨耀先生于1942年首提“明式家具”一词（《中国明代室内装饰和家具》），但未有完整的概念定义。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研究》中对明式家具的定义是：明晚期至清前期，以苏州洞庭湖地区东、西山为中心，采用花梨、紫檀、鸡翅木、榉木等硬木为材质，表面没有髹漆装饰的家具类型。实际上，狭义上的明式家具指晚明时期苏州地区制作、黄花梨为代表的硬木为主要材质、表面没有髹漆装饰的家具类型，即“晚明苏作素木家具”（参见许振平：《明式家具风格成因试析》，《南方文物》2016年第1期。）。广义上的明式家具，则包括清代中期以来至今的一些仿明式家具风格的家具。

明式家具之所以以苏作最为经典，或与明代晚期江南园林大量出现有关。明式家具工朴自然的设计理念与江南园林“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明计成《园冶》）的营造理念高度契合。明式家具当为江南园林专用家具，故没有成为其它地方的家具风格。

“材美而坚，工朴而妍，假尔为凭，逸我百年，万历乙未元日充庵叟识”，这是南京博物院所藏一件明代黄花梨夹头榫画案足端上的篆书铭文，以此铭作为明式家具的注脚可谓恰如其分。

（作者为中国美术学院设计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