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仪：我痛恨徐志摩让我变得如此无趣|徐志摩_新浪财经

相传张幼仪是民国第一位被离婚的女人，但走出婚姻的她，后来成为名震上海滩的女企业家、引领时尚潮流的服装店老板。近日，由张幼仪口述，其侄孙女张邦梅记录的《安之如仪》一书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本文即摘选自该书部分章节。

我结婚的时候，我母亲只给我两点忠告。第一，一旦进了徐家的门，绝对不可以说“不”,只能说“是”。第二，不管我丈夫和我之间发生什么事，我都得以同样态度对待公婆。

我从没学会像讨好公婆那样取悦我的丈夫。刚结婚几个星期，徐志摩就离家求学，先是到天津北洋大学,后来又到北京大学。所以你瞧,这是件很悲哀的事,我打从开始就没法子了解我丈夫。你能想象你15岁就结婚，从此不再学东西、不再求新知的情形吗?

徐志摩放假回家以后,除了履行最基本的婚姻义务之外，对我不理不睬。就连履行婚姻义务这种事,他也只是遵从父母抱孙子的愿望罢了。当时我太年轻了,不知道要怎么样应对，所以我就保持沉默。徐志摩认为我观念守旧,没受过教育,所以不喜欢我。然而，对老太太来说,我又不够传统。

1918年夏天,儿子出生还没多久,徐志摩便离家前往位于马萨诸塞州渥塞斯特的克拉克大学攻读银行学和社会学。

我嫁到徐家差不多四年了,而徐志摩放假时我和他共处的时间，加起来大概只有四个月。我从不敢问公婆我能不能到海外去，二哥就说他会帮我问问老爷。老爷回答:“她要跟老太太做伴,还得照顾娃娃。后来,徐家决定让我去和徐志摩团聚，是因为他们怀疑徐志摩出了岔子。他放弃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业跑去欧洲，已经让每个人大吃一惊了。他的来信中透露出不安和忧郁,令他的父母感到忧心。

三个星期以后,那艘船终于驶进了马赛港的码头。然后,我看到徐志摩站在东张西望的人群里,同时心凉了一大截。他的态度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不会搞错，因为他是那堆接船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在那儿的表情的人。等我站在徐志摩对面的时候，我已经把脸上急切、快乐、期望等种种表情收敛住了。在那一刻，我痛恨徐志摩让我变得如此呆板无趣。

我来英国本来是要夫唱妇随，学些西方学问的，没想到做的尽是清洁房子、洗衣服、买吃的和煮东西这些事。

随着夏日的热浪来袭，我身上出现了有小生命的征兆。有天下午，我跟徐志摩说了大概。他听了立刻说:“把孩子打掉。”我这辈子绝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反应。我说:“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了。”

徐志摩冷冰冰地答道:“还有人因为火车事故死掉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说完就没耐心地别过脸去。“可是我要去哪里打胎?”我问。他摇摇头说:“你会找到地方的,这种事在西方是家常便饭。”

9月初的时候，我还没去打胎。有天早上,徐志摩对我宣布:“今天晚上家里要来个客人,她是从爱丁堡大学来的一个朋友，我要带她到康桥逛逛，然后带她回来和我一道吃晚饭。”我以为我要和徐志摩准备娶来当二太太的女朋友见面了。

说也奇怪，我竟然想不起那晚来访的女人的名字，干脆叫她明小姐好了。她非常努力地想表现得洋里洋气。可我在瞧见她双脚的时候，惊讶得透不过气来，那是双挤在两只中国绣花鞋里的小脚。我差点儿放声大笑。

吃过晚饭以后,徐志摩把明小姐送到火车站。他问我对明小姐有什么意见。我就说:“这个,她看起来很好,可是小脚和西服不搭调。”徐志摩突然尖叫说:“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离婚!”这是徐志摩头一次对我提高嗓门。

这样大约过了一星期，有一天，徐志摩就像他当初突如其来要求离婚那样不告而别了。有天早上，一个叫作黄子美的男人从伦敦带了个徐志摩的口信给我。“他想知道……”黄君说,“……我是来问你,你愿不愿意做徐家的儿媳妇(此处意指女儿),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

我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如果你愿意这么做，那一切就好办了。”黄君接腔,一副没听见我说什么的样子，然后慎重地吸了口气说，“徐志摩不要你了。”

黄君离开以后，我转向二哥求救。几天以后，二哥来信了,他指点我:“万勿打胎，兄愿收养。抛却诸事，前来巴黎。”有了这句话，我就在一个秋天的早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