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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夫鬼神,视而无形,听之无声。”
当淮南王刘安在他编纂的《淮南子》中写下这番对鬼神形象的描述时,他的伯父汉文帝,却在未央宫宣室,召见了当时名满天下的才子贾谊,与他谈论鬼神直到夜半。
这或许算不上是个戏剧性的巧合,但却引人深思:既然鬼无法被人类的视觉与听觉所感知,那么人们又为何如此热衷于谈鬼?
鬼没有外形声音,但谈鬼之人又往往会将鬼具象化为可视可听可以感知的存在,《异苑》中“长三尺,一足而鸟爪,背为林嘉”的鬼,《幽明录》中“面上黡深,目无瞳子,唇褰齿露,手执黄丝”的鬼,谈鬼者描述得有模有样,听者犹然宛在目前。纵使是在现代社会,鬼已然被科学理性之光一路追逼,几乎逐出了存在的躯壳,退回到虚构的想象世界,但在想象的国土中,鬼的魅力依然不减,在故事中耸动人的身心,在荧幕上震动人的耳目。
鬼本身固然给常人带来惊惧,但谈鬼却能带来远大于惊惧的刺激与趣味,以至于我们常常沉湎其中,却忽视了这个从古至今常伴左右的“视而无形,听之无声”却又被无数的谈鬼者看到听闻的鬼,与人类的文明史一样古老,因此,鬼值得严肃对待。
有意与无意
任何读者想从蒲慕州教授这本《早期中国的鬼》里面获得鬼故事刺激,或期待从阅读历史著作中收获确凿无疑的论断、指引、宏大叙事,无疑都会大感失望、无所适从——这本书的史学趣味完全与此背道而驰。
人类学家玛里琳·艾维(Marilyn Ivy)评价日本民俗学开山之作《远野物语》,有种“精致的怪异”,介于文学与科学之间。因为这本书主要记录日本岩手县远野乡一个当地居民的记忆与口述,是一本民间故事集,作者柳田国男既承认这是一个文学作品,又说自己对内容本身没有做过任何解释或评论,是用一种类似于自然科学的态度来记录。
《远野物语》初版问世于明治四十三年(1910年),但柳田国男这个解释几乎与中国东晋《搜神记》的编撰者干宝毫无二致,都强调作品的“实录”精神。只是柳田国男所处时代,已经有了“科学”与“文学”的学术自觉,而干宝标榜的是中国传统史官的工作精神。玛里琳·艾维指出柳田国男的写作实际上是对自然主义式直接表现的模仿,她引述三岛由纪夫的分析,说这个文本在叙事结构上是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缺乏作者的统一,叙述上很少起承转合,也几乎没有劝谕意义的结局,有时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好像缺乏故事的完整性,以至于产生一种“不可预测的恐怖”。如果我们熟读六朝志怪小说,会发现这些描述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套用。
魏晋南北朝所谓“小说”,意指“短小的叙事”。比如,“晋义熙五年,卢循自广州下,泊船江西,众多疫死。事平之后,人往蔡州,见死人发变而为鳣。”“京房尸至义熙中犹完具,僵尸人肉堪为药,军士分割之。”(《异苑》)这些叙事也不完整,更接近闲言碎语,恐怖的不是真假与情节,而是传播这些闲话的社会氛围。
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六朝志怪和《远野物语》有相似的写作动机和程序,一方面因为六朝年代久远,许多编撰者的人生轨迹早已荡然无存,更别提写作动机;另一方面,故事残缺不完整是口述记录所致,还是漫长历史传播中的佚失,也不好判断。这时的鬼怪还缺乏现代人熟悉的复杂人性,和后来唐传奇、明清笔记、《聊斋志异》等文学创作出的“鬼怪”很不同。用《早期中国的鬼》的观察来说,就是“鬼的一个突出的共同特点是它们的直率坦白,甚至到了头脑简单的程度”。为什么会这样?可能因为此时的中国的鬼刚刚被赋予人性,而此前都“如同一件事物”。宋前史书经常会照录志怪故事,人物史传中志人与志怪并重,说明早期中国的鬼就栖息在社会的集体心态中。这一切和柳田国男写作的社会环境并不相同。
《远野物语》初版25年后再版,恰逢日本本土民俗学(也是人类学)迎来广泛认可,鬼怪故事中蕴藏着的民间、边缘、未被书写、已消逝的信息,介乎“文学与科学”之间的奇异姿态,正与民俗学追求自我认识的学科动力相配合,于是被冠以“日本民俗学发祥之纪念塔”,影响很大。周作人曾高度评价《远野物语》在民俗学里的丰富趣味,“不只是文献上的排比推测,乃是从实际的民间生活下手”。这个兴致勃勃的荐语,令人联想到他在1926年给江绍原《发须爪:关于它们的迷信》一书所写的序言。在西学东渐的大背景下,不仅日本学者有采纳西方学术认识自身传统的自觉,民国时期的中国学者也不能置身事外。《发须爪》结合古代中医、道家、志怪传奇等文献和田野考察,解释中国人对头发、胡须、指甲的迷信心理与应对手段。江绍原又写过《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一书,重点在于论证《山海经》乃是一本上古行旅指南,引用了许多六朝志怪故事,来说明行旅中的确存在某些宗教观念,这些观念不是在六朝忽然产生,应与《山海经》所在的上古时期有密切的传承关系。倾心拥抱文化人类学的他,本来想写一本中国版《金枝》,可惜只完成了第一章“鬼怪”。但就这一章,已经成为中国民俗学的名作。
如果能深入比较《远野物语》与六朝志怪的文本及学术影响,想必是很有趣的话题,这里只想说,鬼怪故事实际上能导向我们对自身文化的追根溯源,从这个意义上,仅仅领略它们的惊情奇幻是不能令人满足的。但如何进行文化上的深层解释,把握鬼所代表的那种死亡恐惧、幽冥想象、与人世的牵连、神秘感、介乎“文学与科学”之间的不可决定性?三岛由纪夫曾经说,“这些谈妖说鬼的故事永远无法成为正规学术的研究对象,因为它们不能与实证的知识联系起来”。玛里琳·艾维却认为,正是这种不可决定性保存了日本传统及文化传播中的独特性,所以《远野物语》中的鬼怪故事才应该认真对待。
《早期中国的鬼》就是中国历史文化著述中少有的,直面鬼的历史,以鬼的论述、观念、故事为正规学术研究对象,它证明了原来以为文学才能抵达的文化灰色地带、人性幽微之处,学术也能通过恰当的方法来讨论。
可见与不可见
准确说,《早期中国的鬼》并不专研唐前志怪,而是从更早时期、更长时段、综合各种材料通盘考察中国谈妖说鬼的传统,时间跨度从先秦至公元六世纪、隋唐统一国家之前。
根据作者研究,从先秦至六朝,早期中国的鬼从一件类似于“物”的人或非人,逐渐演变成具备人性的文学形象;从难以控制的一盘散沙,被纳入帝国管理,变成官僚等级分明的阴间居民;鬼信仰是早期中国社会现实一部分,融入了朝堂政治、社会经济、丧葬习俗、日常生活,通过《日书》之类的驱鬼文书和古老的傩仪式,人们学习控制鬼灵,或把鬼暂时赶离。
然后,道教兴起、佛教进入中国。作者在早年提出,宗教要立足中国,必要先解决中国人固有的鬼灵恐惧,在这本书里他详细描述了早期道教与佛教的驱鬼术。佛道的一个重大区别是,对鬼起源的理解不同:佛教鬼源自道德败坏的人,道教鬼则源于不自然或不合时宜的死亡。佛教进入中国之前,鬼的出现与人类道德无关,驱鬼仪式是一种纯技术的行为,如同生病吃药一样。佛教鬼成为塑造社会道德的一股力量。
书中对中国文化最本质的洞察是,指出历史上冠冕堂皇的主流文化体系或宏大叙事的背后,始终躲藏着“鬼”,它以“难以察觉”的方式塑造着这个文化的外在。研究就是运用跨学科方法,从宗教信仰、历史脉络、社会理论、心理认知、比较文化等方面,把鬼对文化“难以察觉”的塑造过程呈现出来。全书充满了细节、同情、趣味,并站在中国人信仰结构上给了中国的鬼以位置。因此读到最后,看到孔子名言“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读者便心领神会:这哪里是说鬼,不正是对中国文化独特气质的幽微之寓吗?
这本书最早以英文写成,黄咨玄的译笔也为鬼增添了活泼与趣味,中文是蒲教授母语,他亲自审定译稿,所以中文版也可视为原汁原味。书读起来毫不费力,除了文字流畅之功,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作者没有显得比读者更聪明、更渊博。书中没有深奥的学术理论,对玩弄文字与概念的机巧不感兴趣,没有研究者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权力感,作者与读者共行,采用平行视角一起观察那个社会,尽量用社会生活的直接体验去分析材料,把抽象的鬼放在可以理解的系统之中去讨论。这些特点固然和研究者个人风格有关,也是将“文化解释”的理念与方法圆融贯通的结果。
可说与不可说
格尔茨(Clifford Geertz)在《文化的解释》一书里解释什么是“好的文化解释”,是“会把我们带入它所解释的事物的本质深处”,而另外一些作品,“使我们对其文字的优雅赞叹不已,对它的作者的聪明才智赞不绝口,或者对欧几里得式的条理次序钦佩之至,那么,它确实具有内在的魅力; 然而它不是目前任务所要求的那种东西”。《早期中国的鬼》显然对“文化解释”的目的、分寸感和边界深思熟虑。
鬼没有被局限在一个文学形象或一个宗教信仰中,也没有成为民俗考证的材料,作者把鬼视为一个文化建构,一个符号,去探究它串联起来的社会现实、意义之网;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寻求统一的、前后连续的、系统的解释,而是尽量论述其内部矛盾与偏差。因为“对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种寻求规律的实验科学,而是一种探求意义的解释科学”(格尔茨,《文化的解释》),文化解释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理解人性。
虽然没有刻意说明,可以看出作者避开了当下最常见的鬼文化诠释法:比如考证鬼故事中提到的地点、事件、人名,将故事和写作动机还原成某个版本的现实,或从故事类型、版本变化、用词里面找出当下关心的文化热点,构建出一套现代化诠释。我猜,这样做的原因是鬼身上那种“不可说或不能说的,但真实的、潜藏的意图”不可能通过如此“实证”来得到(正如三岛由纪夫所言),而现代化诠释所产生的智语慧诘更多是学者的产物而非历史实在。从集体心态上说,古代中国是人人心中有鬼的世界,现代人心中无鬼却要谈古人的鬼,只能千方百计“进入”那个消逝的过去,站在虚拟社会氛围之中。这多么像一款穿越游戏。作者的装备是一款360度全景动态眼镜,始终观察“鬼”的观念与社会之间,如何双向奔赴、互相影响。
为了建立社会氛围,书中所用材料除了传世文献、志怪小说,也包含甲骨占卜记录、陪葬文书、睡虎地秦墓竹简中的驱鬼文书等等。每一条材料的解读都不是单一的。比如当读到记载在先秦驱鬼文书《日书》上的鬼形象时,作者马上联想到,人们为什么需要以及如何使用这些记载?谁在使用,谁是传播者?使用《日书》能勾勒出什么样的社会景观?于是发现鬼被驱逐前先要得到权威手册裁定为鬼,否则自己说了不算。睡虎地秦墓主喜是一个县级政府职员,拥有两个版本的《日书》,而考古至今已经发现了大约二十个版本,在睡虎地以西两千公里的甘肃也有发现,“这一事实足以表明当时的华夏大地上很可能有一个以《日书》为代表的共同宗教观和世界观。这一事实还表明,在从战国时期到帝国统一的过程中,除了政治和军事措施,还有某种共同的文化认同与之平行存在……”。但考虑到公元前三世纪左右的识字率,可能只有少数人会读写,这些人大多是政府雇员,像喜一样,工作之一是拿着《日书》为当地人展开咨询。——对《日书》的解读就这样层层递进,不断与它的语境、新的考古发现、更大的社会版图、使用它的人群联系在一起。最后,《日书》中的鬼被放在整个鬼文化脉络里观察,得出结论:此时的鬼还不属于任何有组织的信仰体系。
鬼故事解读的困难之一是,从不同方向去读,也许都说得通,哪一种看上去更恰当呢?书里提到一则故事,大意是一名新死鬼为了求食,得故鬼指引,分别去奉佛和奉道人家里作怪,可惜这两家人都以为是佛道神明派鬼来相助、无偿劳动,搞得鬼只好饿肚子,不得不重新选择,只挑信鬼的人家作怪,才得到源源不断的供养。以前读这则故事,大都解为宣扬佛道的力量,但这一次作者讨论了各种“可能”:可能反映了传统宗教信仰如何在佛道冲击下生存,可能是对信佛信道家庭的讽刺,可能说明本土鬼概念在佛教和道教传教幌子下的传播,可能讲故事者对三种信仰体系都进行了微妙批评,可能在同情鬼,也可能在讽刺鬼,等等。这些“可能”或许会瞬间搞乱读者,陷入茫然,或许埋怨作者面面俱到,没有读懂,可是再仔细琢磨,鬼故事的含糊性、众说纷纭的可能性不就最接近历史实相吗?用社会生活的直接经验去解读材料,比起让材料符合某种诠释意图、具有意义,最大的风险是,前者的读法可能会显得一无所获。但是如果对志怪目的或意图进行单一解释,便失去了社会现实的复杂性。这与格尔茨说的社会科学准则如出一辙——“寻找复杂并使之有序”。
作者注重在一个“传播空间”里解读志怪小说。通过若干故事类型建立时代氛围,从貌似简单的叙事里寻找潜在的话语参照,去呈现编撰者、传播者、受众所经历的那个时代和世界的某种集体情感。这使读者也被带入到那个立体互动的社会空间,体验讲述和书写的多种来源、文人圈或传播过程的各种反馈,由此感受鬼故事的讲述与传播,塑造了人与文化的心智:志怪编撰者和读者得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来探索和利用鬼的力量……鬼文学形象从此被刻在每一个人的心智图景之中……此后无论我们谈论叙事表达的可能性、宗教意义、还是更模糊的民族心理,中国都不同以往了”。对材料的微观解读,复杂呈现,最后还要回到历史脉络之中,汇入对文化的理解。
谈的是鬼,说的是人
当我们开始谈鬼的时候,到底想说些什么?这大概是每个谈鬼的作者和读者都要回答的问题。其实我觉得这也是一次为“鬼崇拜”正名的研究,站在老百姓信仰结构上给了中国的鬼以位置,并不断来到那些信仰者身边,倾听他们的内心。
多年前作者写过一篇文章,题为《循理以明情——中国宗教研究管窥》(载于氏著,《历史与宗教之间》,香港:三联书店,2016)。他对宗教研究能达成的理论建构和精英叙事没有兴趣,对仪式考证的知识抱持怀疑:
“在弄清楚了所有的仪式传统之后,是否就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了?我们是否真能了解那些兴建庙宇、雕塑神像、组织节庆,参与游行的信徒的感觉?”
他认为最重要的是人:
“如果说我们认为宗教信仰是一种活生生的力量,可以影响活生生的人群,那么我们无可避免地必得要探究人们是如何去体验宗教。”
但属于“情绪、感觉、心态”范畴的东西是否可以经由学术研究而触及?
“当一个信徒点燃一束香,向神明敬礼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无法真正得知。这是否因为正如老生常谈的,宗教经验不能经由理性而了解?”
现在我们看到,《早期中国的鬼》力图回应这些思考。全书最打动人的段落,是对社会情绪和心态的解读,作者不做价值判断,对“鬼”超乎寻常地“共情”,有些地方简直充当了“鬼”的心理咨询师。比如对道教文本的解释。现存《道藏》里的道教文本由不同作者在不同时期为了不同原因撰写或收录,十分庞杂,所描述的鬼怪精魅的数量规模都是前所未有,形象匪夷所思,行径也没有逻辑,这些文本能带来什么样的历史信息呢?作者在此处的解读呈现了对时代心态细致入微的体贴、恰如其分的共情:
它生动地描绘了一个被战争和疾病撕裂和摧毁的社会:因生灵涂炭,几乎普天之下尽为鬼。不仅人类遭受了惨绝人寰的命运,官邸、旅社、军营、房梁、马车、道路、水井、炉灶、池塘、沼泽等一切世间事物都被毁坏殆尽,变成了鬼。……道教文本中的鬼表达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社会的委屈、悲伤、痛苦和恐惧。因此,此类文本的出现代表了和解共生的集体需要,以及与可怕的现实作搏斗的渴望。
“共情”也能成为一种解读法。万鬼肆虐人间的想法从此在人们宗教想象中占有一席之地,应对办法就是,通过把鬼置于道教结构化而规范化的天地系统中,使之得到控制。这个“道家的天地观”便又回到前面所说的“帝国隐喻”与“阴间官僚机构”,因此解释了中国历史上一个习见的悠久传统,即“建立一个天庭或冥府官僚体系,来安顿所有死者的灵魂,并希望它们受到此秩序的控制和安排”。
作者唯恐现代读者由于信息与知识的不对等,无法同情地看待古人鬼崇拜信仰,在最后一章,简要比较了古代中国、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希腊和罗马鬼的角色,鬼为什么会出现,它是恶意还是善意,有没有广泛参与人类事务,有没有演变成具有复杂伦理价值的集体存在,有没有自我意识,等等,以此扩大文化视野,稍稍缓解单一的理解。这个比较其实还潜藏着另一个画外之音,就是那句常常被历史学家提到的话,“过去即异域(The past is a foreign country)”——早期中国对于今天读者而言,其陌生感和其他文明有什么分别呢?!
现在我们可以充分领悟格尔茨为“文化解释”所描绘的根本使命,“并不是回答那些最深刻的问题,而是使我们得以接近别人所给出的回答,从而把这些回答归于记载人类曾说过什么的记录中去”。比起《远野物语》与江绍原开创中国民俗学的时代,今天的读者拥有了更丰富的学术资源和更广阔的文化视野,也接受更多全球化讯息的挑战,完全可以重新交出谈鬼的答卷,那就是,鬼怪故事不仅能让一个民族认识自身传统,更重要是使我们得以接近、理解别人(古人、别的民族)所给出的回答,从而实现交谈与对话。□李华
责任编辑:李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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