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笼中》：无涯之界，以类型电影之名|王宝强_新浪财经

《八角笼中》：无涯之界，以类型电影之名

文-刘烨然

无形，有道

“两个娃，打起来咯！”

话音刚落，一个摇晃的世界出现眼前。画面逐渐聚焦到一个八角笼，里面两个上身赤裸的小孩在格斗。外围乌泱泱一群人。

其中一个小孩开始发狠，凶猛连击，顺势把对手撂倒。两人在地上纠缠不休。突然，人群中跳出一句话：“他们是真打的吗？”这时胜负已分，胜者攀到笼上，高举拳套，随即画面定格。

“诱拐孤儿，打黑拳牟利，你要弄清楚问题的严重性。”王宝强饰演的角色头顶一片光，麻木地接受问讯。

《八角笼中》电影剧照

光看这段开头，似哪个名利场制造的地下拳场。当今法治社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蝇营狗苟，始作俑者一定是“残忍、血腥”的。

仿佛是有意为之，导演让《八角笼中》的观众与影片里的围众一样，陷入掐头去尾的“骗局”。实际上，笼中这些孩子伶仃孤苦，没有出路，为了求生甚至上路抢劫，是沙场老板向腾辉（王宝强饰）收留了他们，以过往经验教他们格斗。在夜总会的这场“假拳”，实为先期资金短缺的无奈之举。

媒介与舆论当然热衷于制造话题与关注。殊不知，另一种充满哲学意味的多向成长，比流量本身更抓人眼球——无法与有法、无限与有限，正在故事转圜之中。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这是李小龙为截拳道开辟的最高哲学境界。截拳道，指的是不拘于形式、思想上成熟的觉悟，将一切化解于无形。它不仅适用于武道修炼，还对生活方式和人生理念有着现实意义。而在类型片的名字下，《八角笼中》的内核是一部心怀悯然的现实题材电影。

有法，无涯

博莱索曾说：“我们像鹰一样，生来就是自由的，但是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编织一个笼子，然后把自己关在里面。”

这也是片中练格斗的孩子们的真实写照。他们生如野草，在大山中野蛮生长，空气中好像存在着无限的方法可以为之追寻，此即“无法”。但由于求生与梦想使然，他们想冲出大山的“笼”，却发现只能以有限的方法来实践，即“有法”。这一方法是向腾辉给的，一经给出便成为他们这辈子的唯一出路。他们本能地探索、超越，用手脚与精神给予对手沉重的打击，并在此过程中收获认知与解放，追求人生之终极意义。

《八角笼中》电影剧照

影片对于人生终极意义的解释似乎是最后那场战斗。苏木突出重围，站在了争夺金腰带的台上。在粗粝的黑白镜头下，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被描摹得像是传说中的赫拉克勒斯。他想撕碎面前的狮子，捧着战利品荣归故里，但半越级挑战和技战术无效的情况，使他落入下风。

就在将要失败之际，他忆起了自己信奉的“法”度——格斗是人生的出路。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像以前那样给予对手连续打击。对手倒在地上，被判为负。最后的镜头，是他嘶吼出胜利者的叫声，把多年以来的郁结一吐为快。

作为他的教练，向腾辉依然像开头那样，头顶一片光，包裹着台下的阴影，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场比赛。唯一的动作变化，是最后他点燃了总抽的雪茄。这个动作是全片的点睛之笔，它沟通了角色的内外，像一段蒙太奇对接上12年前王宝强的那部封神之作《Hello！树先生》。

是什么让一个本不会抽烟的人第一次演抽烟的戏就“活”了，甚至凭此获奖无数，入选北影教科书？我觉得是王宝强对“树先生”的尊重而又想突破角色本身的冲动。换句话说，是在客观真理“有限”的条件下，仍然保持着一颗追寻世界“无限”的热心。

“傻根”的天空

《八角笼中》筹备多年。值得一提的是，彼时王宝强还领过“金扫帚最令人失望导演奖”——他也是第一位登台领这个奖的导演。上台之际，主持人想借此提醒他宣发新片。按照市场规则，宣发的引爆点越大，观众对新片的期待就越高。可他不再妥协市场，直言不讳没必要宣传我的新片，并且把获奖感言的重点放在了接受批评与认知自我上。

这种身处“笼”中而不为“笼”所束缚的精神一直贯穿于王宝强的生涯。比如疫情期间有人请他直播带货，他说我要赚我自己的钱。比如他不安于一种类型的角色，傻根、树先生、许三多、唐仁——观众对他的印象总是很弹性。再比如他本可以安享“顶流”的待遇，随随便便接接片约就赚得盆满钵满，但他偏要尝试导演的滋味，为一个不确定的电影未来负债累累。电影上映后，“八角笼中开拍前投资全撤”的话题一度冲上热搜。

回归到角色本身，他初心依旧。在车里，向腾辉被印上脸谱的影子，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所触动。于是他主动将自己推向舆论的风口，公开坦言“我把他们‘骗’出了那个山沟沟，我骗他们练格斗，骗他们能拿冠军，以后能靠这个吃饭”。一个人为什么要被迫接受道德的评价？向腾辉为我们做出了示范——不管世俗的眼光，干脆撕下那些厂长、老板、教练、校长脸上纷杂世故的面具。

《八角笼中》电影剧照

除了草根力量，影片里不容忽视的力量还有方言。方言是语境中的活化石，自身携带着大量的地域文化特色。它能够和地域生活场景、内容建立起一种相互对照的关系。大凉山，一个面目沧桑的地方。纵横交错的山丘、辽阔寂寥的麦田、亭亭如盖的独树，都给格斗这项运动增加了本身的魅力。而让四川话在凉山大地上回响，更是为整部影片蒙上一层血性霸蛮的滤镜。看完电影以后，“瓜娃子”“闷墩儿”“干啥子哟”“雄起”等经典语录还在我脑海里沸腾。

王宝强还请来了拍过《老炮儿》《我不是潘金莲》《芳华》的摄影师罗攀，不惜成本用光阵照亮了场景，我们才能在荧幕上看到“银河倏然倾泻在昏暗的山峦上”等唯美画面。镜头里的小演员也恰如其分，他们在画面中隐隐形成了一种稳定的构图方式。这些小演员生于斯、长于斯，他们对这块土地的气息最为熟悉，只要接触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就能活出真实的自己。而这是一个演员最需要的状态。

不难看出，涉及影片的人物都有着高度重合的人生履历。就拿王宝强来说，他身上有向腾辉的影子，也许还有教练这一角色的真实原型恩波、拳手苏木、片中演员陈永胜等人的精神底色。总之，影片向我们展现了一次人物的集体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