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5月16日晚间,第76届戛纳电影节盛大开幕。包括鲁本·奥斯特伦德和布利·拉尔森在内的一众评委、麦斯·米科尔森和妻子汉妮·雅格布森、今年的“荣誉金棕榈”得主迈克·道格拉斯与妻子凯瑟琳·泽塔-琼斯、约翰尼·德普、乌玛·瑟曼与儿子莱文·霍克、艾丽·范宁、庞·克莱门捷夫,还有中国的电影人巩俐、朱一龙和魏书均等亮相开幕红毯。而在此前一天,电影节的艺术总监蒂耶里·福茂按惯例召开了媒体见面会,围绕不少外界关心的争议问题,做出公开回应。
《杜巴利伯爵夫人》主创麦温遭控打人
回顾戛纳电影节不短的历史,在被视作艺术电影最高殿堂的同时,几乎也不可避免地时时与各种争议、丑闻相伴。近年来,随着好莱坞强调政治正确和追求多元化的趋势,媒体记者也越来越习惯以美式标准来评判戛纳的一举一动。有些地方,确实批评得颇有道理,值得戛纳继续改进;但也有些地方,难免让旁观者觉得有些过于苛求,甚至有刻意追求话题性、网络流量之嫌。
今年的戛纳电影节,早在第一批片单公布之初,美国媒体便围绕着开幕影片《杜巴利伯爵夫人》(Jeanne du Barry)大做文章。该片由一度登上好莱坞黑名单的约翰尼·德普领衔主演。虽然去年美国的陪审团和法院已判决他的前妻、演员安柏·赫德指控他是“家暴男”的说法确属恶意诽谤,但美国媒体似乎并不愿意就此将他从黑名单上剔除出来——但从另一角度而言,2018年英国高等法院却判了德普败诉,认为《太阳报》称其为“家暴男”并无不妥——纷纷质疑堂堂戛纳为何要让“家暴男”主演的电影当开幕影片。而安柏·赫德的记者好友伊芙·巴罗(Eve Barlow)也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抵制戛纳电影节的活动,指责戛纳过去76年来一直都是性侵暴力犯的帮凶。
不出意料,在开幕当天举行的主竞赛单元评委与媒体的见面会上。布利·拉尔森也被问到,身为反性侵运动的支持者,是否会去看德普演的《杜巴利伯爵夫人》。结果拉尔森以一句没好气的“我会不会去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将问题挡回去。
更糟糕的还在于,就在不久之前,作为《杜巴利伯爵夫人》导演兼主演的法国电影人麦温(Maïwenn),也因为涉嫌打人而被告上了法庭。因此,有媒体认为,选它为开幕片,却又没让它参加金棕榈奖的角逐,是不是因为导演打人成为被告,确实让主办方有所顾忌?
对于这样的看法,福茂劝告媒体千万不要健忘,因为去年的开幕片《丧尸不要停》也没有进入主竞赛单元,所以这根本就没什么可奇怪的,而且选择《杜巴利伯爵夫人》作为今年的开幕片,那已是很早之前就决定的事情,当时根本就还没发生麦温被人控告的事情。而且那只是两名当事人之间的私事,与她的电影、与戛纳没有关系。
不过,这次控告麦温的,也非无名之辈,而是法国王牌网媒Mediapart的主编与创始人埃德维·普莱内尔(Edwy Plenel)。今年七十岁的他年轻时在《世界报》担任记者,之后一路晋升直至总编岗位,辞职后自创了付费新闻网站Mediapart,以不接任何广告的独立立场(“只有我们的读者可以收买我们”是网站的招牌口号)而著称,目前有20多万付费订户,历年来参与揭露过涉及萨科齐、奥朗德和马克龙政府的多宗弊案,具有较高的社会公信力,在业内也很有影响力。
今年3月7日,普莱内尔向巴黎警方报案,称麦温在今年2月22日于某家餐厅内对他实施了殴打,还往他的脸上大吐唾沫。按照普莱内尔的说法,他怀疑对方这么做,是因为Mediapart早年间曾针对其前夫吕克·贝松涉嫌强奸的案件写过不少报道。
当然,相比麦温,美国媒体更关心的还是德普。5月15日的媒体见面会上,很快就有记者提起这一话题。面对质疑,福茂先生不屑一顾地表示,德普的公共形象如何,与戛纳放映不放映他主演的影片之间并无任何必然联系。“他在美国民众心目中究竟是何种形象,我不确定。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这个人,一辈子就认准了一个道理:在法律的框架内,言论自由,思想自由。所以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质疑的,约翰尼·德普又不是犯了什么法,然后被法院禁止再拍电影了。在我们这里,只看司法决定。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才是赢了官司的那方吧。再说了,这部电影说的也不是他本人的故事,他只是其中的一位演员。而我在意的也只是作为演员的德普,而不是他的私生活。”
《燃烧女子的肖像》主演发文指责戛纳
除了开幕片的争议,法国著名女演员阿黛拉·哈内尔(Adele Haenel)对于戛纳电影节的批评,也是这次媒体见面会上的焦点。
今年34岁的阿黛拉·哈内尔本是法国影坛备受追捧的青年演员,过往曾两次获得法国电影恺撒奖,三年前更凭《燃烧女子的肖像》获得世界影坛的关注。
2019年年底,哈内尔公开指控导演克里斯多夫·卢基亚(Christophe Ruggia)曾在她12岁到15岁的那三年里,多次对她实施骚扰。对此指控,因为热心公益事业而长期担任法国导演协会会长一职的卢基亚,自然是矢口否认,但最终还是被导演协会割席除名。不久之后,法国司法部门在接到哈内尔的正式指控后,立案调查此案。然而,时至今日已三年有余,该案究竟是成立抑或撤销,卢基亚究竟是清白还是有罪,办事拖拉的法国检调部门始终不曾给出任何消息。
就在阿黛拉·哈内尔正式指控卢基亚的一个月后,第45届法国电影恺撒奖盛大举行,在宣布罗曼·波兰斯基凭《我控诉》获得最佳导演奖后,与会的哈内尔愤然起身离席,口中还高喊着“丢人!”“你们这些恋童癖,真了不起啊!”等话语。在此之后,哈内尔再未出演过任何一部电影,过去三年间已转型成舞台剧演员。而且,从小就对左翼思想甚感兴趣的她,演戏之余的大量时间,都用在参加各种社会运动上,过去三年巴黎街头各种妇女运动、工会运动中,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5月9日,就在距离本届戛纳电影节开幕只剩一周时,阿黛拉·哈内尔在法国电视周刊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将猛烈炮火对准整个法国影坛,并且确认自己已退出电影界,以此来抗议法国影坛的偏狭不公与黑恶势力。在文中,戛纳电影节也被她归入了法国电影生态圈,她谴责这些高高在上的法国电影人,丝毫不关心女性受害者和反性侵运动,反而将热拉尔·德帕迪约、罗曼·波兰斯基、多米尼克·布多纳(Dominique Boutonnat)这样的人捧在手心。于是,在她笔下,戛纳电影节也成了“强奸犯的电影节”,而且丝毫不理会社会上的现实矛盾,为了维持好自己的秩序,肯定已准备好了各种手段,包括调动警察部队来维持治安。
阿黛拉·哈内尔提到的这三位男性中,以《大鼻子情圣》等作品而举世闻名的演员热拉尔·德帕迪约,近年来已多次被指控曾在电影拍摄现场对女演员有不轨行为;2018年时更是被人实名指控强奸,但几年来法国检调部门始终未曾就这些案件给出过明确结论。另一边,大导演波兰斯基当年因跟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被捕保释后,潜逃至欧洲。此后至今,他一直遭到美国政府通缉,不敢再踏上美国国土,而美国电影艺术与技术学院也已在2018年将他除名。
相比上述两位,多米尼克·布多纳的名字,外界相对陌生。今年53岁的他自2019年起担任法国电影局(CNC)局长,因为帮助影视界对抗新冠疫情有功,去年又获得高票推选,得以连任三年。不过,2020年时有位年轻男子曾指控身为其教父的布多纳,意图对他实施强奸。布多纳对此矢口否认,南特检调部门也早已启动侦办调查,但时至今日此案仍无下文,而力挺他继续担任电影局局长的法国文化部长马拉克也格外强调,只要法院一日未作判决,布多纳就是清白之身。
阿黛拉·哈内尔针对戛纳的喊话,福茂自然不能视而不见。面对记者的提问,他毫不妥协地反问与会记者,请他们摸着心口,扪心自问:是不是真心认为戛纳电影节已成了强奸犯的天堂?“如果你们真心觉得这是一个属于强奸犯的电影节,你们今天根本就不会过来参加这个媒体发布会,根本就不会来听我说这些话,根本就不会到时候又抱怨戛纳的票子怎么那么难抢了。”
福茂表示,他完全可以理解阿黛拉·哈内尔的激进做法,那是出于希望借戛纳这个平台制造新闻,以引发更多的社会关注。但就其说法本身而言,他认为纯属胡说八道,因为“当初她自己来戛纳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吧,否则她一定是疯了,才会那么说一套做一套”。过往,跟随《每分钟120击》和《燃烧女子的肖像》剧组,哈内尔曾两度踏上戛纳红毯。
主竞赛单元女性导演入围作品创新高
福茂的整个媒体见面会,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有趣的是,过去几年里总是被美国媒体反复提及的所谓歧视女性导演的相关问题,今年倒是不再有记者提及。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今年总共21部主竞赛单元参赛影片中,女性导演的作品达到了7部,创下了戛纳有史以来的新高,包括杰茜卡·豪丝娜的《零号俱乐部》、考塞尔·本·哈尼耶的《奥勒法的女儿们》、茹斯汀·特里叶的《坠楼死亡的剖析》、阿莉切·罗尔瓦赫尔的《奇美拉》、凯瑟琳·布雷亚的《去年夏天》、拉玛塔-托拉耶·希的《贝内尔和阿达玛》以及卡特琳·科西尼的《回归》。再加上美国人自己的奥斯卡奖,今年获得提名的女性导演作品仅有一部,获最佳导演提名的更是一位女士都没有,美国媒体再要苛责戛纳如何歧视女性导演,恐怕还是少了些底气。
2023年戛纳电影宫外景。本届戛纳电影节的官方海报人物为凯瑟琳·德纳芙。这张照片是电影《狂乱》( La Chamade,1968年)的片场照片
事实上,在男女平权和为女性导演提供事业发展机会方面,法国人向来都要比美国人做得更好一些。据法国电影局新近给出的数据,2022年获得法国政府补助拍摄完成的208部电影中,有三分之一(69部)是女性导演作品,创下新的纪录;对比十年前的2013年时的四分之一,着实有了长足进步。而在这69部女性导演作品中,制作成本最高的正是麦温的《杜巴利伯爵夫人》,约合2240万美元。
当然,整体而言,即便是在法国,女性导演出头的机会相比男性同行,依然显得较少,而且女性导演作品的平均制作成本,也远低于男性导演作品;而今年的法国电影恺撒奖也因为最佳导演提名者皆为男性,受到外界不小批评。
法国电影局同时公布的另一项数据,或许更能说明问题所在。从2003年至2022年的近二十年间,执导过至少一部电影的法国女性导演,达到628人,对比1832名男性导演,约为三分之一的比例。但问题在于,这628人中,只有22人执导过两部以上的电影作品,剩余606名女导演,都在拍完自己的唯一或者唯二的作品后,便从导演岗位上失踪了。而男性导演的话,二十年间拍过两部以上电影的人,则多达138位,是女性导演的六倍。
再进一步分析,在这近二十年间,执导过十部以上电影的男性导演和女性导演人数之比,更是达到了13:1——只有安妮·芳婷(Anne Fontaine)这么一位女性导演在这段时间里执导了包括《时尚先锋香奈儿》《新包法利夫人》在内的共12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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