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一套22册年底出齐
发表杨武能译作的《世界文学》杂志。
2018年,杨武能获得“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
2004年,杨武能任欧洲译协驻会翻译家。
2013年杨武能获得的歌德金质奖章。
杨武能的成名作是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托马斯·曼的《魔山》则是他最满意的代表作。他一路从重庆仙女山走到了欧洲的阿尔卑斯,75岁时获得歌德金质奖章,那是研究歌德以及德语文学人心目中的“珠穆朗玛峰”;80岁时直抵中国翻译界最高奖——“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
山,对于一个重庆人来说,从来不是高不可攀、无法逾越的。习惯了爬坡上坎的他们,山意味着只是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向上,向上,是山塑造了重庆人坚韧的性格。
著名翻译家杨武能1938年生于重庆,与山有缘分。
他的老家在重庆武隆仙女山,即便是现在,每年夏天他都会回到山里居住,仰望大山;他成名于成都锦江畔,享受着天府文化的浸润,但在那之前,他在位于重庆的四川外国语大学工作和居住多年,家就安在歌乐山上。除了现实中的山,他心里还有一座“看不见的山”《魔山》,是他最满意的代表作之一。
近日,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第二辑9本作品面世,用杨武能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重要节点”。4月13日,在重庆图书馆“巴蜀译翁文献馆”里,面对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杨武能开口聊起了他生命中那些重要的“山”。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人再去做了”
“虽然是你们来采访我,但是我今天想反客为主……”85岁高龄的杨武能精神不错,招呼着工作人员摆小桌、整理背景板——当然,最重要的一项是带着大家看看他的“巴蜀译翁文献馆”里面的馆藏。
仔细看完整个文献馆,有两样东西让人印象深刻。2013年杨武能获得的一枚歌德金质奖章,那是世界歌德研究领域的“最高奖励和荣誉”,是研究歌德以及德语文学人心目中的“珠穆朗玛峰”。杨武能是历史上首位获得该奖章的中国人。但它被放置的位置却并不显眼,真正显眼的是书,一个个巨大展柜中,不同版本、不同时期杨武能的译作。
“这里应该是目前收藏我的翻译版本最多的地方了,具体我出了多少个版本,我也记不清了。”杨武能说。
不过,“巴蜀译翁文献馆”的藏书在最近又得到了极大的增加,商务印书馆的《杨武能译德语文学经典》第二辑9册作品刚刚寄到,加上年初收到的第一辑6册,目前已经有15册面世,到今年年底还将出版第三辑也就是最后一辑7册。一套22册的翻译作品,不仅是杨武能生命中的一座高峰,也是中国翻译界一座很难逾越的山峰。“2003年我出版了一个译文集共11卷,已经是中国活着的翻译家册数最多的译文集。这一次从11卷到22卷,多了整整一倍,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工程。为什么后无来者?现在纸质书正在慢慢地退出历史舞台,以后不会有那么多人像我一样花60年的时间来做文学翻译。这是一个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是一个很笨的事儿,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人再去做了。”杨武能说。
“幸好找到了学外语、做文学翻译的道路”
杨武能的翻译生涯始于重庆歌乐山。
中学时期,他想当一名电气工程师,结果被查出先天色弱,不能学理工只能学文科;高中时想去当音乐家,后来参与选调考试,杨武能才知道自己与专业之间的差距:“从此,我就对学音乐失望了,不过幸好找到了学外语、做文学翻译的道路。”
1956年秋,杨武能进入四川外国语大学前身西南俄文专科学校学习俄语,凭着在高中学过一学年俄语打下的底子,他一年便学完两年的课程,跳了级。后来,中国和前苏联关系破裂,全国俄语人才过剩,杨武能只能“改道”,转学到千里之外的南京大学读德国语言文学。
真正把杨武能领上文学翻译道路的,是他在南大的老师叶逢植。在叶逢植的建议下,两人合译,向《世界文学》投稿。
“你知道《世界文学》的背景吗?”杨武能问记者,“它由鲁迅先生创刊,当时的主编是茅盾,季羡林、冯至都是编委,能够在上面发习作、发翻译作品,并不简单。好多大学老师一两年也发不了一篇,而我,一个大学生,一年发了三篇。”
直到现在,杨武能还记得自己发表的三篇作品的名字:“一则是莱辛的寓言,然后是亨利希·曼的《格利琴》,还有一篇是跟老师合译的作品。”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三篇文章对我太重要了。后来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我翻译的《少年维特的烦恼》等,都是因为我有在《世界文学》上发表文章的底子。”
“我不是傅雷,我是巴蜀译翁,巴蜀译翁!”
说到译作,傅雷绝对是中国翻译家中的一座高山。如果一个翻译家在自己的领域做得好,人们就会称其为“某某界傅雷”。
杨武能就被称作“德语界傅雷”。对于这个称呼,他不服气。杨武能有个长达40页的PPT,第一页就是斗大的几个字:
“我不是傅雷,我是巴蜀译翁,巴蜀译翁!”
“之前有人写,说我要超过傅雷。我觉得那样写不好。”杨武能说,“傅雷先生是我的榜样,但是我要不要超过、能不能超过、可不可以超过?显然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榜样作为自己的天花板,不能因此我就不得越雷池一步,至于我能不能超越,那要看成果。”
让杨武能有底气的一个原因,是翻译家随着年纪的增长和阅历的愈发丰富,创造力也会越来越强。他说:“我跟傅雷先生不一样,很重要的是我生活在新时代,条件比他那个时代好得多得多。比他多活几十年。那几十年不是白活的。”
杨武能交往了众多的“泰山北斗”。在“巴蜀译翁文献馆”里,有他与钱钟书往来的书信,“巴蜀译翁文献馆”的牌匾是马识途手书的;他的朋友圈还包括翻译大家冯至和戈宝权,老舍的三女儿、翻译家舒雨是他的挚友;在德国时,他还曾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但泽三部曲》的作者君特·格拉斯会面……这些人都在杨武能攀登翻译这座高岭时,给予过他鼓励和帮助,让他万分感念。
“勇敢的攀登者啊,请你入《魔山》”
杨武能研究歌德,成名作是《少年维特的烦恼》,但是托马斯·曼的《魔山》在他的心目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前几年,B站拍过一个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2》,杨武能就出现在其中一集里。他推荐了《魔山》,此书随即脱销。杨武能当时翻译这部作品的地方是四川外国语大学山上的职工楼,年轻人爬都觉得累。拍摄那天,80多岁的杨老执意要自己爬上去。
只因为是《魔山》。
在他的家乡武隆仙女山,还有座巴蜀译翁亭。亭子的楹联上,写着他曾经翻译过的四部作品的名字,其中就有《魔山》。
《魔山》长达70万字,通过大学生汉斯在一所肺病疗养院的7年生活,呈现了欧洲当时的各种思潮,跨越精神分析、生理学、解剖学等领域,是翻译家既渴望又畏惧的精神高山,杨武能偏偏就闯了进去。
《魔山》里面那些医学词汇,他可不陌生:大学毕业前一年,他患上了肺结核:“书里说的那些症状我都了解,刚好为我翻译这本书创造了条件。”
他甚至在《魔山》首版与他人合译的作品出版20多年后,又重新以个人的身份再译了一次,对于《魔山》的偏爱可见一斑。
在为读者签书时,看到对方拿着的是一本《魔山》,他毫不犹豫地写下:“勇敢的攀登者啊,请你入《魔山》。”
“山很高,几百级阶梯,你不走到底吗?不行!”
杨武能这辈子,走过了很多的山路,一路从仙女山走到了阿尔卑斯;也越过了翻译界的重重高山,直抵中国翻译界最高奖——80岁那年,他获得了“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高兴之余,他为自己取了个雅号“巴蜀译翁”。他坦言,是为了感恩生于重庆,也感谢浸润他成长的四川。
实际上,能够支撑他成为翻译家的,是那一份来自骨子里的执着。
“山很高,几百级阶梯,你不走到底吗?走到一半就坐下来不走了嘛?不行!我就是这种性格。所以今天走到了80多岁,我还在干事儿。”杨武能说,“不过,最近我准备要淡出了,要退出了。要翻的(书)我都翻了,那些没有去翻的,都交给后来人。”
退休后的杨武能虽然没有翻译,但是还有音乐。谁能想到儒雅的杨老最喜欢的是摇滚乐,是《潇洒走一回》,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是他的保留曲目,还是用俄语唱的。
如果没有成为德语翻译家,他应该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俄语翻译吧。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闫雯雯 喻言 罗惟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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