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五英烈

□ 张恩浩

每年清明，燕山脚下的丰润区姜家营乡杨家铺村李氏家族的人们都会提前准备祭品，祭奠祖宗和逝去的亲人，而李氏家族的五位革命烈士李万章、李万富、李万桂、李平、李凤，尤其让他们无限怀念和哀思。

时光荏苒，春风轻轻。虽然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尽，人间呈现着和平繁荣的胜景，但五位热血青年投身革命、血洒疆场的壮举依然历历在目，令人敬仰，令人动容。

八烈士中，他俩是叔侄

据村里的老人讲，李氏家族中，李万章是最早投身革命的。

20世纪的30年代，日寇的铁蹄践踏着华夏大地。

因为生活所迫，李万章离开家乡到唐山赵各庄做了一名井下矿工。面对国家危亡、社会黑暗以及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欺压，李万章义愤填膺，积极参加党组织领导的游行、罢工等爱国进步活动。由于机智勇敢，受到党组织的关注和重点培养。

1939年腊月，唐山中共地下党负责人林江（真名“蒋老七”）给李万章布置了一个危险而又十分重要的任务——设法为党组织搞到枪支，以解队伍上缺枪的燃眉之急。

一天傍晚，李万章独自一人带着几瓶好酒和打包好的酒菜叩开了矿上治安军的大门。值班的治安军看见李万章，马上让他进屋暖和暖和。矿上很多人都认识性格开朗、为人豪爽的李万章，治安军也没少在李万章身上揩油。

特别是看见李万章手里的好酒好菜，值班的治安军顿时眉开眼笑，流出了口水。还没等李万章客套，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喝上了。

虽然李万章酒量不错，但因为心里装着大事，所以他总是找借口少喝。嗜酒如命的治安军本来就怕好酒好菜装进到别人肚子里，所以互不相让。一个小时后，没等那几瓶酒见底儿，几个治安军就全趴下了。

李万章见状心中暗喜，但也不敢大意，轻手轻脚地把三支“三八大盖”长枪和一支手枪装进麻袋，趁着夜色跑出厂区，直接交到林江的手里。

这个事件在当时无异于石破天惊，日本鬼子和治安军像疯了一样到处捉拿李万章。

跑回村子的李万章不敢停留，急忙拉上18岁的侄子李平和本村爱国青年侯国臣、侯国良一起投奔林江，正式成为冀东抗日联军一纵队的战士。

由于作战勇敢，智勇双全，李万章很快就被提拔为侦察排长。

1940年12月24日，李万章和战友在老庄子镇娘娘庙村与日本鬼子交火。由于寡不敌众，李万章、李平、侯国臣、侯国良和另外四名战友壮烈牺牲。

李万章去世四个月后，他的第三个儿子出生。而父子俩早已阴阳两隔。

新中国成立后，党组织派人把李万章等烈士的遗体迁到唐山冀东烈士陵园的西北角安葬。

令人遗憾的是，虽然碑名是“八烈士墓”，但是墓碑上却只有六个人的名字，还有两位烈士没有留下姓名……

一奶同胞同参军，异乡埋忠骨

李万富和李万桂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在哥六个中，一个排行老四，一个排行老五，均靠种田度日。那时候，四哥李万富的儿子刚两岁，嗷嗷待哺，五弟李万桂刚刚新婚。但是，当日本人把战火烧到家门口的时候，不甘当亡国奴的哥俩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主动要求参军，打鬼子、杀汉奸。

很快，四哥李万富加入冀东十二团，而五弟李万桂则参加了冀东抗日联军。

怀着国恨家仇的李万富，在战斗中总是舍生忘死，冲锋在前。

1941年的一个深夜，李万富和几个战友悄悄地摸到丰润县（现丰润区）王官营鬼子炮楼下，还没等鬼子伪军反应过来，李万富大喝一声，率先冲了进去，一把从一个鬼子手里夺下一挺机枪。然后他们丢下几束手榴弹后迅速撤离。随着轰隆隆几声巨响，炮楼坍塌，敌人归天。

由于出色的表现，李万富很快被提拔为班长。

1942年夏天，随部队转战到迁西。因为离家很近，一天深夜，李万富买了一小筐甜瓜，趁着夜色悄悄回家探望亲人。

微弱的灯光下，看着妻子和儿子，李万富心情沉重地说：“你们娘儿俩要好好过日子，战争残酷，枪子儿不长眼，不知道哪天我就回不来了……”

正在吃瓜的妻子没当回事，还以为是丈夫在跟自己开玩笑呢。没想到一语成谶。

归队不久的一个深夜，李万富带领全班战士悄悄潜伏到迁西县南观炮楼下。

凌晨2点，正在炮楼里熟睡的鬼子伪军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见了阎王。没被炸死的敌人迅速集结，奋力反扑，顿时枪声四起。

掩护战友撤退的李万富身中数弹，壮烈牺牲。

由于斗争形势残酷，战友们没能掩埋李万富的遗体，是善良的南观村民趁着夜色悄悄把李万富的遗体掩埋在了离牺牲地不远的一处不起眼的坝坎子下。后来，乡亲们看着雨水和积水不断侵蚀烈士的墓地感到心痛，于是自发组织，把李万富的遗骨重新收殓安葬在村后的半山腰上。

时过境迁，80年后的今天，李万富烈士的安葬地早已找不到了。但烈士长眠的地方，正弥漫着祥和的阳光和花草的馨香……

李万桂虽然和四哥同时参军，但比哥哥牺牲得更早。

加入冀东抗日联军之前，李万桂新婚不久。尽管有千般不舍，万般留恋，但国难当头，大敌当前，李万桂还是毅然决然地投身革命，在战火的洗礼中很快就成长为一名坚强的战士。

1939年，李万桂和战友们参加了蓟县（现蓟州区）盘山端炮楼、拔据点的战斗。激战中，李万桂中弹牺牲，长眠于盘山。

当李万桂牺牲的消息传到家乡，新婚的妻子痛不欲生，全家人也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牺牲前，他非常想念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

1953年，刚刚十八岁的李凤，主动报名参军，然后戴着大红花，随部队驻防福建。

那时候，虽然全国已经解放，但不甘灭亡的蒋介石在美国人的支持下，一直准备大举反攻。

其间，台湾的飞机经常飞过来发传单，丢炸弹，制造混乱。李凤所在的部队，就是负责防空的高射炮部队。

那时候，国家百废待兴，百姓生活困苦。

李凤文化不高，所以往来书信很少。

这一天，一封从福建发来的书信转到了哥哥李盛手中。信，是连长代笔的。大意是：他一切都好，只是特别想念哥哥，希望哥哥去福建看看他……

那时候，哥哥李盛正在车轴山中学念书。因路途遥远，加之家境贫寒，买不起一张到福建的火车票，所以没有成行。

其实，家人不知道，那时候李凤身负重伤、正在抢救中。因为在追击台湾飞过来的敌机过程中，他们操作的那门高射炮在发射炮弹过程中，发生炸膛事故，在场的全班战士瞬间倒在血泊之中……

不久，担任村干部的李凤的姐夫侯占祥去县里开会，被领导悄悄叫到一边，然后跟着领导去民政局领到了李凤的遗物——两身军装，其中一身是李凤穿过的旧军装，另一身是崭新的新军装。另外还有一张烈士证和180元钱抚恤金。

侯占祥思前想后，怕家里人看见遗物伤心，所以只是把烈士证和抚恤金带了回来，而把那两身军装送给了别人。

一个月后，李盛接到了福建部队上的第二封来信。信，依然是连长写的。连长告诉他：李凤已经牺牲……

信的末尾，连长告诉家人，李凤和他一起牺牲的战友被安葬在离牺牲地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环境很好……

听到李凤牺牲的消息，全家人无比悲痛。但是大家约定，要瞒着从小相依为命的四姐弟中的大姐李凤兰。因为家里人知道大姐最疼几个弟弟，难以承受这么大的打击，能瞒多久就多久。

其实，当丈夫侯占祥把烈士证拿回家时，就放在了柜子上的胆瓶里，李凤兰收拾屋子的时候，也拿出来过几次。但由于李凤兰不识字，根本不知道这是弟弟的烈士证，还以为是丈夫获得的奖状呢。在她心里，高大帅气的弟弟李凤，正在部队上建功立业呢。

直到李凤牺牲的第三年的清明节，谜底才被揭开。

在墓地，李凤兰清晰地听到在旁边给逝去的亲人烧纸的六叔，不停叨念着李凤的名字。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听错了，于是赶紧去求证。当六叔告诉她“李凤早已牺牲了”的时候，李凤兰顿时晕厥了过去……

作为革命老区，杨家铺村发生过著名的杨家铺战斗，冀热边特委430多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杨家铺村很多家庭都有烈士。李万章、李万富、李万桂、李平、李凤，既是千千万万的革命烈士中的一员，也是李氏家族优秀的代表和骄傲。

近日，因为疫情，今年的清明节很难外出去给亲人扫墓，但李氏后人们正在网络上祭奠亲人，在追忆中告慰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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