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民营经济更好的发展有利于收入向部分工薪阶层倾斜

　　2021三亚·财经国际论坛于12月18日在海南三亚举行，主题为“探寻民生福祉的实现路径”。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张维迎与《财经》杂志总编辑王波明就“民营经济与共同富裕基础”展开对话。

　　张维迎首先通过一组来自于国家统计局的统计年鉴的数据得出结论，即民营企业的发展是共同富裕的基础，民营企业不仅可以把蛋糕做大，而且可以使得分配更为公平。

　　首先是市场化指数，张维迎通过图示介绍，市场化程度越高，民营企业越发达的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越高。“以2016年为例，大体来讲市场化程度提高一个点，人均可支配收入可以上升2237块钱。”张维迎说。

　　谈及收入分配的问题，张维迎表示，民营经济越发达的地方，市场化地区越高的地方，私人企业员工平均工资越高，市场化程度提高一个点，私人企业员工的平均工资可以上涨1826块钱。张维迎进一步表示，民营企业发达的地方，私人企业的工资占主营业收入的比重上升，占主营业成本比重也在上升，说明民营经济更好的发展有利于收入向部分工薪阶层倾斜。

　　第二方面，张维迎谈到城乡差异问题。通过图表得出结论，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方，民营企业发展越好的地方，城乡差距可支配收入计算差距越小，民营经济的发展有利于减少城乡差距。

　　“民营经济越发展好，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农村贫困人口比重越低。我们进一步还可以看到，民营经济的发展和市场化程度使得贫困人口的降低速度也更快，市场化程度的越高的地方，消灭贫困人口的速度也越快，因此民营经济的发展有助于减少城乡差异。”张维迎说。

　　第三方面，张维迎谈到地区差异，总体来讲从人均GDP衡量的话，改革开放前地区之间的差异大于改革开放之后的差异。张维迎表示，民营企业发展市场化带动的城市化本身就可以缩小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城市人口占的比重越大，地区之间的差距越小，这也可以说与民营企业贡献有关。

　　第四方面，张维迎分享了基尼系数（用以衡量居民收入差距的常用指标）的问题。张维迎通过图表介绍，民营企业越发达，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方，收入分配的差距越小，基尼系数越小。因此，民营经济的发展有助于减少这个地方的收入差距。

　　同时，张维迎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我们一般认为财政支出用于再分配，所以能减少收入分配的差距。但是张维迎介绍，2000年财政收入占GDP比重越高的地方，这个地方的收入差距越大。2013年情况也类似，直到2017年财政的中性，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与这个地方基尼系数平均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个希望可以进一步的正向关系更好了，财政收入占比越高的地方，基尼系数应该是越低才越好。

　　最后，关于收入分配的流动性问题，张维迎表示市场经济最重要的就是人流动。

　　“两位大学教授的研究，这个研究是2006年的研究，1990年到1995年中国城市收入流动性情况。我们可以看到1990年最高收入的20%的人，只有43%的五年之后最高收入的，另外将近54%的人，进入其他的收入层了。5%的人进入最低收入层。”张维迎介绍说

　　“我们看到1990年低于收入的20%的人，到了1995年的时候有不到一半的人仍然最低收入，超过一半的收入的人进入其他收入层，只有2.1%的人进入了最高收入群体。这个非常重要，今天看到的很多省的排行榜的富人，据我所知，30年前有些是穷光蛋甚至20人是穷光蛋，可以看到富人榜上的排名变化，这个统计2010年最富有的100人到2020年的时候只有30人在榜上，其他不在100人榜上了，这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希望能够继续这样，意味着现在是富有的人，以后也会变得相对来讲来离开这个富有群体。”他说。

　　最后张维迎总结，为了实现共同富裕，中国必须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必须继续进行市场化的改革方向，只有这样我们不仅能够把蛋糕做大，而且能够使得蛋糕的分配变得更加合理公平。最重要的是要让我们的财富在增加，而且在增加的过程当中，有更好更公平的合理分配。

　　在对话环节，张维迎解释了什么财政收入投资越大的地方，贫富差距反而更大。他表示，因为生产状况好的地区，可以做生意的人就多，创造的就业机会也就多，这样经济发展的好处就可以很多人分享；如果市场化程度不高的话，只有少数人敢做生意，这个时候贫富差距反而变大，这种情况在2017年以后财政支出情况做了一下很好的调整。

　　张维迎表示，做蛋糕跟分蛋糕是两个过程，蛋糕分的合理可以做得大。“什么叫合理？最重要的就是每个人在生产当中都应该靠能力、自己的努力、勤奋获得财富，如果这样的话都有积极性做蛋糕，这个蛋糕变大了分配的更加合理了。”他说。

　　“我们真正要消除的是那些由于不合理的原因，不正当的原因造成的不合理收入差距，而简单地在一在一个总量概念上面，这个人手里拿到那个人手里，那样蛋糕就会萎缩，我们找到了正确的解决问题方式的话，蛋糕做大还有蛋糕被公平的分配并没有矛盾。”

　　张维迎同时强调，流动性很重要，“原来下层的普通人有机会未来变成最顶层的收入者。顶层的收入者不努力或者其他的原因，也有可能掉下来这是非常重要，据我所知现在的一些相当富的人里面，20年前可能拾破烂的，这个就是健康状态。不健康的状态就是靠特权垄断获得资源然后获得收入。”

　　因此，张维迎认为不能笼统地讲先切蛋糕还是先分蛋糕，切蛋糕跟生产蛋糕是一样的。“并不是蛋糕一定在那里我们怎么样分配，蛋糕不在那里，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一个大楼多少钱与经济发展有关的，如果大家有机会创业，这个写字楼的出租率很高，如果没有机会创业了，这个楼你连维修费都付不起。”张维迎说道。

　　谈及企业家精神，张维迎强调要给企业家精神提供一个很好的体制政策环境。“每个人都有一些企业家精神，有些大有些小，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更为自由竞争性的环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们市场经济情况下，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谁不能当企业家，每个人都可以当企业家，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如果没有那两下子，最后只能当普通员工。”

　　谈及什么人可以称之为企业家，在张维迎看来，指的是不循规蹈矩的人，他总是做出了一般人不愿意做的事。“你必须要有跟别人不一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可能成功也有可能不成功，但是你必须冒险，我们看到很多企业家，他赚钱了，他的工作时间要比别人长；另外我们看到很多人是失败的，企业家有一个特点就是过分自信，成功的可能性本来只有10%，他认为80%就干了。”张维迎说。

　　张维迎进一步说，企业家本身有一种东西，不是赚钱而是喜欢做那个事。“他喜欢指挥人不是被别人指挥，这个人类进步非常重要，人类进步都是来自变异的因素。企业家给社会带来变异因素，有很多变异失败少数成功了，这个非常重要。”

　　张维迎还指出，企业创造的财富都带不走，这个财富是被社会使用的。

　　“比如说马斯克有多少财富，我不干了我把股票全卖了，它可能一分钱不值，很多企业必须他在那里干事，一旦不干事了，这个公司不值钱了。你要看这个企业家，不简简单单看财富，财富的价值不固定的，同样的一个劳动一个工厂，只有企业家精神在里面，像一个人一样，人出气才有价值，这个气就是企业家精神。”张维迎说。

　　张维迎表示，没有一个企业家没经过失败，因为市场本来就是不确定的，成功的企业家就是他失败了不会气馁，他会继续站起来，有的失败两次第三次才创业成功。

　　“今天失败不等于未来不成功，今天成功不等于未来不会失败，企业家就像一个酒店，总是住着客人不断的有人出去、有人进来，这个才是健康社会。”

　　促进民营企业的发展，除了政策法律，张维迎表示非常重要的文化观念。“企业家的偏见全世界都有，两个问题要记住，一部分我们人类有嫉妒之心，你看到小学同学赚大钱你没有赚大钱这个是必然的；再一个就是明和博弈，观念变革非常重要，企业家必须观念现代化，没有观念现代化企业家营商环境就不行。”张维迎说。

　　张维迎表示可以有嫉妒之心不能有嫉妒之行。张维迎总结，第一是法治，第二我们人类知识本身的进步要很好的理解这一点，只要理解了企业家精神不是什么，才能理解企业家精神是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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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