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财富像矿场 富豪是知道如何“挖矿”的人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作家 李冬

　　19年众多上市公司债务违约，股权抵押爆仓，一级市场的“独角兽”后续得不到持续输血，资金链断裂，其实本质上是风险控制的缺失或不严格，大量融到的资金没有产生商业效益，但成本支出不断增加，在市场乐观的情况下问题被掩盖，而一旦经济和资本市场发生变化，瞬间暴雷。

　　投资机构总是在寻找能产生高回报的投资项目，而本人所在的中惟大诚股权基金是以矿业为主要投资方向的风投，所以在和产业接触的过程中看到了不少矿山，有的让人躺着就能赚钱，也有的是让人血本无归的无底洞。

　　矿业投资高风险和高回报并存，靠运气，也靠经验和技术，而采矿也很像人生在社会中寻找财富的过程，成功和失败里蕴藏着很多经验和智慧，从业者要尊重大自然的规律才能挖到“金矿”，这就是矿业教会我们的东西。

　　财富在特定的环境里诞生 寻找机会就要分析规律

　　矿业投资教会了人们如何去客观评估和发现一种机会，获得最大概率的成功。

　　采矿的前提是发现矿床（含有矿体的地质体），这就需要有方法去勘探，而不是漫山遍野的去瞎挖。古代就已经有了找矿的规律总结，2000多年前的《管子·地数篇》中记载：“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 这就是当时的人对自然现象最初级的总结，埋藏金属矿的地方，在地表一般都会有伴生的矿物，循着线索就有可能发现对应的矿床。

　　而社会上的财富分布其实也有一定的征兆，那就是需求。每一种新的需求出现，相伴而生的会有人为了满足需求而花钱，循着需求的脉络就会可能发现市场，“金矿”出现。例如国家的房改政策造就了后来商品房住宅的大市场；医疗技术的提升让很多种类的医美整型成为可能，手术风险降低，大量从前爱美而不可得的人有机会去变美丽。有敏锐嗅觉的人会率先发现这种机会，靠胆子大，敢闯敢干挖到了第一桶金。

　　但是在人少矿多的时代，凭胆子可以挖到矿（市场），随着“采矿”的人数增加，矿产资源减少，挖掘财富的难度就加大。明确出现的存量市场，没多久就会被大家刮分，就如同地表有明显伴生矿物存在的地方，地下的矿早就被人挖光了，如何找到尚未被人发现的“金矿”？

　　勘探领域有一个理论叫地质成矿理论，它分析总结了各种矿床形成所需的地质因素及典型成矿环境，建立了一个模型，然后再拿模型去类比，寻找相似的地质环境，从而找到矿区。这种方法虽然不可能100%成功，但是可以最大限度的提升成功的可能性。不同的机会和市场，也往往需要相对应的条件才能形成，所以找矿其实是在找成矿环境。

　　黄金是数十亿年前从火山喷发出来的金元素，从地核中沿着裂隙，带到地幔和地壳，后经海洋沉积和区域变质作用，形成最初的金矿源。早期的金矿在形成时，火山凝灰里富含硅的成分，所以后来很多岩金矿（埋在地下的金矿）都和石英等硅化物相伴而生，并且这些硅化物里含有火山喷发时产生的硫，于是伴随金矿生长的石英往往呈灰色，这就是发现金矿的线索之一。

　　同样具有大的财富效应的市场也往往具有成因，不过大部分人并没有这种概念，像勘探队一样对市场的形成环境进行规律总结。

　　80年代当倒爷发财、90年代炒股、2000年以后买房、10年以后做移动互联网、16年买比特币，……这些都造就了一批富豪，大的社会财富产生往往都是因为一种大的变化刺激了大的需求。这种变化一般源自于社会经济制度的改革，如房改、资本市场改革；或是科技推动的变革，如互联网、区块链等刺激了线上消费等，让增量的需求一下子涌现；

　　而增量的需求背后往往又需要一系列条件，才能真正形成大的消费市场：需求刚性、配套环境成熟、普通人消费的起。

　　电商购物这种场景，因为支付宝的出现、线下物流配送体系的成熟、互联网的普及和渗透率超过了80%，大众刚需最终爆发，孕育出阿里、京东等“金山”。

　　房地产这个传统的产业比互联网崛起的更早，银行贷款政策、住房使用权私有化等条件成熟，让普通人贷款买房成为可能，房地产市场爆发，造就了恒大、碧桂园等巨无霸，同时诞生了一批“首富”。

　　但相反的，如风能、太阳能等清洁能源，发电成本高，终端消费要靠不确定的政策补贴才能起来，很难走进千家万户，而且新能源发电需要储电设备技术升级、分布式发电设备的普及，一系列配套还不完善，目前就难以形成真正的大市场，也就出不了“金山”，这些就是特定外界环境因素造成的。

　　找到合适的环境就可能找到一个大市场，理论上也就找到了一个大矿，但这是否就意味着你能挖掘到巨大的财富？绝对不是！

　　矿业投资的一个重要实践就是告诉大家，储量巨大的矿并不代表能挖掘出巨大的财富，同样，大的市场也并不代表就是属于你的商机！

　　眼前是座金矿 但只有矿脉和你相关

　　资深的矿业投资者都懂得一个道理，只关心矿产储量的人一般都是外行，内行人更关心的是具体的矿脉分布和矿石品质。地下的矿石并不是聚集成一个大坑等着人来开采，而是在地下岩石的缝隙中，形成不同长度和深度的条块，分布在矿床的不同部位，也就是所谓的“矿脉”。这些矿脉有的埋在几十米深，有的上千米；有的矿脉很集中，在一个矿场里只有两三条，又厚又宽；有的矿脉非常分散，在一个矿区里有几十条，而且又窄又短，每一条的矿石储量相对较低；

　　埋藏深、又非常分散的矿脉，开采起来成本高，难度大，时间长，有时候得不偿失；而埋藏浅，储矿集中，开采难度小的矿脉才是有价值的。此外，采出来的矿石还有含矿量的差别，以铁矿石为例，富矿的含铁量在60%以上，贫矿只有20%。这就直接决定了出矿后的经济效益，所以采矿前还要对矿石品质的样本进行化验。

　　如果矿场是一个大市场，那么矿脉就像是一个个细分市场，矿石品质如同市场里用户的价值，宽泛的看到一个巨大的市场没有任何意义，关键的是哪个细分市场你能抓得住，并且转化成商业价值。

　　前几年电商市场大火，各个细分领域涌现出了垂直的电商门类：生鲜电商、红酒电商、奢侈品电商、家装电商、汽车电商…… 其实很多细分市场，就像矿场里的矿脉，总体上看储量巨大，但真涉及到开采评估，有很多没有商业价值，更像个“鸡肋”。

　　生鲜电商，非常像储量巨大，但高度分散且埋藏极深的矿脉。因为生鲜对配送有非常高的要求，所以一般发货点离送货地都有距离限制，造成了高度的地域化限制，当时没有哪家能一家做大，都成了区域化的生鲜集散地，市场很分散；另外因为及时配送要冷藏、仓储、配送设备上的大投入，所以要赚钱就像去挖埋藏很深的矿，挖起来太费劲，最后大部分公司都做死了；

　　而家装电商，就像矿物含量很低的贫矿区，虽然规模巨大，但矿石价值太低。用户的消费很多都是一次性的，装修一次能顶个8年，而且需要在网上到处比价，选性价比最低的装修材料，商家做到最后就是赔钱；

　　相对而言家电领域比较良性，没有太强的地域限制，而且用户消费需求旺盛，产品更新换代快，像是一条集中度高且含矿量极高的矿脉。问题是这条矿脉埋藏的比较深，需要有巨大的投入才能深挖。这个领域需要建立即时高效的物流体系去配送，京东在这个上面烧了快10年的钱，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利润，挖到了矿。

　　相对而言最特殊是淘宝，这家综合性的电商并没有在任何细分领域去深挖，而是把采矿工具给垄断了（支付宝），于是成为所有挖矿者的入口，建立了最大的电商平台，但也只此一家。

　　而近几年后起之秀拼多多，独树一帜的瞄准了容易开采但之前被人忽视的贫矿（三、四线人群），用自己的独门绝技（社交电商和山寨货）大幅度降低的采矿成本（获客成本、商品价格），靠规模和薄利多销一样做大做强，目前大有赶超京东的势头，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在“降低开采成本”上形成了独特优势。

　　但除了上面的三家巨头，大部分公司还是在寻找着自己能挖掘到的细分市场，并需要把它转化成自己的商业价值，于是挖掘的速度就决定了自己的市场地位和行业优势，如何在速度和风险之间找到平衡点？

　　采矿可以加“杠杆” 但要评估风险是否承受得住

　　要加快采矿的速度，一个见效最快的方式就是加大投入，购买更多先进的设备，招聘更多的技术工人，不断扩大勘测范围，扩大开采面积。这里面就用到了金融上常说的一种工具，叫杠杆。

　　一个拿到采矿证且开始施工的矿场，可以资产做抵押，向银行融资，有了资金购买更多的设备，然后去开采下一个矿；同时机器设备也可以融资租赁的方式再融资，把资金放大，利用杠杆，撬动更多的资金，让商业利润滚动的更快。

　　这种方式很多公司都会使用，特别是互联网，上市公司等，都会以各种渠道融资，投入更大的项目，然后再以更大的项目撬动后续更多的融资，形成杠杆。不过矿业投资可以告诉你，如何准确的控制风险，那就是可以通过计算测量出最极端的情况下，自己的风险承受能力有多强？

　　市场上矿石的价格有周期，在采矿成本准确核算后，矿石能卖多少钱就决定了公司的利润有多少，当利润能覆盖融资本息时，风险就很低，反之资金链就要断裂。优秀的矿业公司，往往在使用融资杠杆时，就会考虑到矿石在周期底部，最低的价格是多少，要让自己在最坏的市场情况下，一样有利润，可以还本付息，这样才会使用杠杆融资。

　　采矿业的成本因人而异，采矿的建设工程又名井巷工程，可以通过专业的前期规划、施工的组织管理、设备的升级，把成本不断降低，直至到达自己的安全边际。例如国内知名的井巷工程公司，抚顺宗传矿业，就可以把铁矿石的开采成本降低到300元/吨，而铁矿石的价格周期，最高时到达1200元/吨，近10年的最低点约为310元/吨。宗传矿业有了这种成本上的安全边际，在2017年铁矿石价格低点时候，斥资数亿元收购了抚顺另外一家大型铁矿，经过了一年的投入期后，在19年铁矿石价格重返高峰，被收购的铁矿每年就可以贡献近2亿元的净利润。

　　而在开采成本上不具备明显优势的企业，有另外的方式去规避风险，那就是接盘陷入困境的优质资产。有些储量明确，品质上乘的矿，因为前期投入的成本过高及经营管理问题，让现金流发生了断裂，随后停工，但追加小部分资金投入，前期设备、工程建设等投入就可以盘活，并产生持续的效益。这个时候专业的矿业企业会仔细评估和测试这些“烂尾工程”的风险，融资后对项目进行收购或注资。其控制风险的方式就是仔细的计算出最高的投入资金，以此为止损线不再追加，但评估项目所产生的效益一定是这个投入的几倍到数十倍，做到以小搏大。

　　19年众多上市公司债务违约，股权抵押爆仓，一级市场的“独角兽”后续得不到持续输血，资金链断裂，其实本质上是风险控制的缺失或不严格，大量融到的资金没有产生商业效益，但成本支出不断增加，在市场乐观的情况下问题被掩盖，而一旦经济和资本市场发生变化，瞬间暴雷。

　　以上三点就是我在矿业投资上感悟到的一些智慧。不过，虽然风险可以管理，矿业投资中也一样受自然规律支配，有一样东西同样无法改变，那就是运气。

　　一个真实的故事。

　　云南苍山县曾是公认的金矿集聚带，吸引过众多海内外的淘金者。在上世纪90年代，一家加拿大的矿业公司投入重金在该地区打井探矿，但是挖了400米都未见黄金，于是失去信心，弃井而撤。但是后来一家国内的公司接手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又下挖了70米，居然发现一条厚度超过30米的超级黄金带，开挖数年仍未空，发了大财。

　　挖矿和人生有时是一样的，是能力和运气的结合，本事再大的人在机会没来的时候也会很艰难。有时要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成功就差那最后70米的努力了，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无常。

　　(本文作者介绍：北京中惟大诚股权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管理合伙人、首席风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