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此次经济危机为何非同寻常

　　意见领袖丨Project Syndicate

　　本文作者：亚历山德拉•迪米特里耶维奇（Alexandra Dimitrijevic），标普全球评级公司全球研究主管。罗伯托•西法•阿雷瓦洛（Roberto Sifon-Arevalo），标普全球评级公司主权评级的首席分析官。

　　从欧洲主权债务信用风险的角度来看，新冠肺炎疫情与最近的其他危机有所不同。首先，当前的经济危机源于以可能引起经济衰退为代价对抗病毒传染的封锁，而非金融体系失灵导致的资产市场风险传染。其次，欧洲的应对政策比以前强硬得多。一旦疫情结束，欧洲主权评级的走向将取决于政府是否有能力实现足够的经济增长以恢复财政平衡。

　　2020年3月起，我们自己的主权评级就考虑了此次由公共健康危机引起的经济危机的基本特征——规模大，但由外因引起、持续时间短——以及各国应对危机的能力。目前，相比于考察国家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用货币弹性、外部灵活性，以及经济恢复力评估主权信用可靠程度更合适。

　　在全球范围内，我们已将近四分之一的目前参与评级的主权国进行了评级下调。其中大多数是评级较低的新兴市场或前沿市场的借款国，他们在此之前经济就相对脆弱，应对新冠肺炎及其经济后果的金融抗风险力和弹性较差。这包括七起债务违约事件，所有违约的主权国在疫情发生之前的评级都处于低端（“B”级或以下）。

　　但在欧洲，我们目前为止主要把评级展望调整为负面，还没真正降级。自疫情开始以来，我们在欧洲开展的主权评级比始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和随后的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期间还要少。

　　这主要是因为大量直接和间接的国家级财政支持，以及欧洲中央银行快速和前所未有的措施。这些措施背后有欧盟的政策支持，旨在减轻疫情对经济造成的影响。这些努力目前已有成效，有助于经济更快恢复。虽然应对政策增加了财政赤字，把公共债务推向新高，但也因此大大减轻了对主权评级的潜在损害。

　　此外，政府新的资助开支接近欧元区历史最低点。这不仅确保货币政策有效刺激经济，也让扩张性财政政策产生效果，同时还不减少国家进入资本市场的机会。相反，10年前，市场出于对欧元区主权国家宏观金融风险的担忧，在基本缺乏货币政策方案的情况下，限制了对这些国家的准入，从而引发了债务危机。一些国家不得不向欧洲稳定机制或向欧元区以外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申请紧急资金，希腊和塞浦路斯还出现了违约。

　　去年12月，欧洲央行决定将紧急抗疫购债计划（PEPP）规模增加至1.85万亿欧元（2.25万亿美元），该计划将延续至2022年3月，这表明央行将继续确保欧盟各国政府能以低成本为其非常规的财政措施提供资金。我们预计，紧急抗疫购债计划的剩余资金足以支撑今年几乎所有欧元区预期的政府债务的发行。

　　此外，各国政府正以更低的价格偿还即将到期的债务，这降低了未偿债务的平均利率，并通过延长其平均到期时间来降低再投资风险。欧洲央行的措施证明了其货币政策是高度可信且有效的——这是欧元区主权评级考察的另一大因素。

　　欧洲央行的政策在欧盟层面得到了支持。欧盟出台“下一代欧盟计划”，核心是“复苏和恢复基金（RRF）”。该计划规模庞大，总额达7500亿欧元（911亿美元），可以进行再分配，旨在帮助更多高负债成员国摆脱困境。我们预计在未来五年内，该计划可以让欧盟的GDP增加4.1%。而欧盟将以自己的名义发行债务来为复苏和恢复基金融资，为欧洲央行和投资者提供一个新的、流动的、以欧元计价的基准工具，这反过来又有利于巩固欧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

　　但重大挑战依然存在。在更多冠状病毒新变种出现和广泛传播之前，欧洲现在正争分夺秒地为所有人接种疫苗。一旦疫情得到控制，经济开始复苏，政府将面临一项棘手的任务，即在不妨碍经济增长的情况下，逐步削减大规模刺激措施。过早的紧缩政策可能会阻碍经济复苏，但推迟政策的正常化可能会加剧财政失衡，阻止必要的结构性变革。同时，政府将需要应对气候变化和人口老龄化，同时为数字化未来和下一次公共健康危机做好准备。

　　十年前，卡门·莱因哈特（Carmen Reinhart）和肯尼思·罗戈夫（Kenneth Rogoff）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观点，即经济衰退的发生具有反常的规律性，他们还认为否认这一点是愚蠢的。当然，他们描述的是由内生的金融或经济失衡引起的衰退，而当前由疫情引起的衰退具有真正的外生性。但欧洲这次的金融和政策回应导致政府背负更重的债务。

　　很明显，主权去杠杆化至多需要几年时间。尽管现在的超低利率会为政府争取时间，但它们不能替代重建长期可持续增长的宏观经济基础所需的财政和结构改革。借用莱因哈特和罗戈夫的话来说，这次危机对欧洲来说可能有所不同，但政策制定者仍有许多工作要做。

　　Translated by Wang Yeyi from Intellisia Institute

　　(本文作者介绍：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称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专栏”，作者来自全球顶级经济学者、诺奖得主、政界领袖，主题包括全球政治、经济、科学与文化塑造者的观点，为全球读者提供来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创文章、最具深度的评论，为解读“变动中的世界”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