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光：消费品以旧换新的突破与展望

　　意见领袖 | 沈建光

　　导 语

　　2024年3月初，国务院，发布“以旧换新方案”，此后围绕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完善扩大消费长效机制”的部署，7月25日国务院又发布“以旧换新新政”，“三箭齐发”升级补贴方案：通过超长期特别国债，大幅提升了以旧换新的财政支持力度；借鉴地方探索经验，扩大了以旧换新的产品覆盖范围；为提高消费积极性，大幅提高更新换新的财政补贴标准。

　　上半年消费对经济增长贡献率超60%，建议在后续的政策实施过程中，规范以旧换新政策实施标准，加强财政补贴和金融服务的协同，不断扩大以旧换新产品范围，将消费品以旧换新打造成为扩大消费长效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大规模设备更新一起成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抓手，有效畅通供需循环。

　　文章出处：沈建光、朱太辉，消费品以旧换新的突破与展望，《中国国情国力》，2024年第08期。

　　针对近期消费的低迷态势和二季度GDP增速的回落，政策层高度重视，快速反应。7月30日中央政治局会议要求，以提振消费为重点扩大国内需求、更大力度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大宗耐用消费品以旧换新；国家发改委和财政部通过超长期特别国债为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增加3000亿元的财政补贴，其中消费品以旧换补贴高达1500亿元，并扩大了补贴范围和提高了补贴标准，为提振消费、扩大内需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一、提振消费在稳增长中的重要性大幅提升

　　1、二季度经济增长走弱，亟需挖掘内需潜力

　　二季度GDP同比增速从一季度的5.3%下降至4.7%，远低于市场预期；环比增速更是从一季度的1.5%回落至0.7%，创下了2011年以来的同期次低。7月，PMI降至49.4%，连续3个月处于50%的荣枯线之下，进一步验证了形势的严峻性。考虑到去年下半年经济增长的基数较高，今年上半年GDP只实现了5%的增长，全年实现5%目标的压力明显加大。

　　对此，政策层高度重视。7月底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当前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增多，国内有效需求不足，经济运行出现分化，重点领域风险隐患仍然较多”；同时，要求通过加大宏观调控力度，深化创新驱动发展，深入挖掘内需潜力等，“坚定不移完成全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

　　2、扩大内需，提振消费的重要性大幅提升

　　6月内需相关指标全面回落，但消费下降速度更快。其中，投资环比仍处低位（0.21%），1-6月累计同比降至3.9%；但社零总额同比增速下降至2.0%，环比增速再度转负（-0.12%），创下了2011年以来的同期新低。

　　这背后，收入承压和财富缩水，成为制约消费恢复的重要因素。住户调查数据显示，二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增长4.5%，低于一季度的6.2%。其中，工资性收入（4.4%）、财产性收入（0.9%）是最大拖累。由于收入增速放缓、居民财富缩水，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增速也从一季度的8.3%快速下滑至5.0%。

　　3、提振消费，需要政策加力激活实物消费和换新消费

　　相对于服务消费，近期商品消费的下降趋势更加明显。6月代表服务消费的餐饮收入同比增长5.4%，但商品零售同比持续下降至1.5%。从具体品类来看，上半年粮油食品（9.6%）、烟酒（10%）、通讯器材（11.3%）等维持加快增长，而家电（3.1%）、家具（2.6%）、建筑装潢（-1.2%）、汽车（-1.1%）等增长较为低迷，呈现出了“可选品弱、必选品强”、“高价品弱、低价品强”的特征。

　　其中，激活关键品类存量消费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根据行业统计数据，近10年家电行业内销规模8500亿元左右，未见明显增长，如何激活存量消费对于推动消费全面恢复越来越重要。当前，我国家电保有量已超过30亿台，尤其是2009-2012年家电下乡补贴政策已过十多年，进入淘汰更换高峰期。按照每年10%的比例淘汰测算，潜在市场规模超过5000亿元。在此背景下，财政加力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

　　二、消费品以旧换新新政“三箭齐发”

　　3月初，国务院发布《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以下简称“以旧换新方案”），多个地方出台了汽车置换更新、家电以旧换新的政策措施，在改善部分地方和品类的消费上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为进一步释放政策效力，扭转社零增速下滑的态势，7月25日国家发改委和财政部发布了《关于加力支持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的若干措施》（以下简称“以旧换新新政”，大幅升级了财政补贴的力度、范围、标准，“加料又加量”。

　　1、通过超长期特别国债，大幅提升了以旧换新的财政支持力度

　　“以旧换新方案”对消费品以旧换新的补贴主要在旧品回收环节，新品购置是由地方政府提供补贴。但由于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紧张、偿债压力较大，导致各地的政策实施较慢、补贴力度较小。例如，中央财政为2024年汽车以旧换新补贴总额为112亿元，其中中央财政64.4亿元，地方财政47.6亿元；商务部利用商务领域的专项资金支持家电家装厨卫等回收，但规模相对有限。

　　此次“以旧换新新政”拿出3000亿元左右超长期特别国债资金，大幅提高了财政支持力度。其中，中央直接向地方安排1500亿元左右超长期特别国债资金，支持地方自主实施消费品以旧换新；同时，发挥中央与地方两个积极性，对汽车报废更新、家电以旧换新等的补贴资金按照总体9：1的原则由中央与地方共担（其中对东部、中部、西部地区中央承担比例分别为85%、90%、95%），高于2009-2012年家电下乡中央与地方8：2的补贴分担比例。

　　2、借鉴地方探索经验，扩大了以旧换新的产品覆盖范围

　　“以旧换新方案”确定的消费品以旧换新范围集中在汽车、家电、家装三大领域。这背后的主要原因是，汽车、家电、家居是传统消费的“三大支柱”，其中汽车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10%左右，每年汽车、家电换代的市场规模在万亿元以上。

　　此次“以旧换新新政”充分考虑各地的发展水平和不同消费者的需求差异，借鉴一些地区的成熟经验做法，将个人消费者乘用车置换更新，家电产品和电动自行车以旧换新，旧房装修、厨卫改造、居家适老化改造的物品材料购置等，一并纳入超长期特别国债资金支持范围，并鼓励地方因地制宜确定支持标准和支持方式，以更大地释放潜在消费需求。

　　其中，2023年底我国电动自行车保有量达到4亿台左右，由于电池不达标等导致安全隐患一直较大。根据国家消防救援局的统计，2023年全国共接报电动自行车火灾2.1万起，相比2022年上升17.4%。为此，2024年4月国务院常务会议部署要求开展电动自行车安全隐患全链条整治工作。此次将电动自行车纳入以旧换新补贴范围，有利于加快现有电动自行车的淘汰换新进程，更好地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3、为提高消费积极性，大幅提高更新换新的财政补贴标准

　　相对于“以旧换新方案”，“以旧换新新政”进一步加大了对汽车、家电更新换新的补贴力度。比如，在汽车方面，对报废旧车并购买新车的个人消费者，补贴标准由购买新能源乘用车补1万元、购买燃油乘用车补7000元，分别提高至2万元和1.5万元，补贴标准增长了一倍及以上。同时，补贴溯及过往，对4月24日《汽车以旧换新补贴实施细则》以来提交符合条件的补贴申请的消费者，按照调整后的补贴标准执行，对已经领取补贴的消费者，补齐差额部分补贴。

　　在家电方面，“以旧换新新政”对个人消费者购买2级及以上能效或水效标准的冰箱、洗衣机、电视、空调等8类家电产品，给予产品销售价格的15%补贴；对购买1级及以上能效或水效标准的产品，额外再给予5%的补贴。相对于之前湖北（按成交价格的10%享受立减补贴，单件商品补贴不超过1000元）等地之前的家电以旧换新补贴，此次家电换新的最高补贴比例达到了销售价格的20%，也较前期增长了一倍左右。

　　三、消费品以旧换新未来发展展望

　　今年上半年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仍在60%以上，消费增长与转型升级对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建议后续的政策实施从以下三方面进一步完善，将消费品以旧换新打造成为改革扩大消费长效机制、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有效抓手。

　　1、制定规范的以旧换新政策实施方案，减少政策不确定性

　　前期，各地的政策实施存在以旧换新数据的上传和查询、白名单商品审核、发票的开立和类型（补贴部分是否放入发票）等核销标准不明确，对参与平台/企业的垫资要求较大，降低了消费者和企业的参与意愿。同时，当前60%以上的消费者通过线上购买家电等商品，政策实施限定在线下实体店，没有纳入产品选择更大、价格透明、“送装拆收”一体化的线上渠道等，或者线上渠道的实施力度大幅低于线下渠道，降低了消费者触达和补贴乘数效应。

　　下一步，建议梳理总结各地政策实施的优秀经验，从国家层面制定以旧换新政策实施的规范性指引。例如，采用平台立减或消费券的补贴支付模式、实施“送新+取旧”一体化推进模式（ “送、装、拆、收”一体化）、明确消费统计核算和发票开立要求、统一政府侧补贴核销标准、确定平台/企业垫资比例和期限上限等，确保政策实施“全国一盘棋”，提高消费者和平台/企业参与以旧换新的积极性，最大程度发挥以旧换新政策的带动效应。

　　2、完善财政补贴和金融服务的协同机制，扩大政策的刺激效果

　　对于设备更新，人民银行前期已经安排了5000亿元的科技创新和技术改造再贷款支持；此次“以旧换新新政”在新增1500亿元财政补贴支持的同时，还提高了设备更新贷款的财政贴息比例，将中央财政贴息从1个百分点提高到1.5个百分点，贴息期限 2 年，贴息总规模为200 亿元。

　　当前金融机构也在积极探索金融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的产品和模式，为了提高财政补贴与金融服务推进消费品以旧换新的协同效应，建议人民银行创立消费品以旧换新再贷款，或者将科技创新和技术改造再贷款的覆盖范围扩大至智能绿色消费品以旧换新贷款（智能绿色消费品换新对应科技创新和技术改造的产品生产），有助于降低金融机构消费品以旧换新贷款的资金成本和息差收窄压力。

　　同时，建议中央财政为金融机构的以旧换新消费贷款提供财政贴息，分担金融机构加大金融支持的风险压力。此外，鼓励平台/企业依托以旧换新的消费场景开展信用赊销服务，进一步扩大以旧换新的资金支持力度。

　　3、不断扩大以旧换新产品范围，推动以旧换新与新质生产力有效衔接

　　市场调研表明，消费者最有意愿参与以旧换新的品类是空调、冰箱、洗衣机、电视机等大家电（40.2%），其次是手机、平板、电脑等电子设备（39.2%）；在换新产品的性能方面，绿色节能产品（40.5%）和智能潮品（35.6%）最受欢迎。二十届三种全会的改革部署提出，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完善扩大消费长效机制，同时要求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

　　下一步，建议各个地方根据消费者的换新需求和升级需求，逐步扩大以旧换新补贴的产品覆盖范围，从家电、家居、汽车、电动自行车扩展到电脑、手机等高附加值、更新快的品类，尤其是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消费产品，将以旧换新打造成为扩大消费长效机制的重要抓手，并推动以旧换新与新质生产力发展高效衔接。

　　(本文作者介绍：京东集团副总裁，京东科技集团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