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财富管理行业迈向规范化

　　意见领袖丨吴飞（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

　　2022年12月29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金融从业规范财富管理》，对财富管理行业从业者的服务流程、职业能力、职业道德与行为准则、职业能力水平评价等几个方面的标准进行了界定。

　　这个规范性文件在财富管理行业引发热议。其对于财富管理行业的重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第一，这项标准对财富管理术语、概念、服务群体划分等给出了相对官方和权威的界定，同时第一次对财富管理行业从业者的执业要求，尤其是专业能力方面，进行了相对清晰和完整的描述。根据这个描述，我们甚至可以衍生出一个关于财富管理从业人员的胜任力模型。简而言之，财富管理不再是一个不具有“门槛”的行业。这对于行业专业化是很好的提升。鱼龙混杂的时代逐渐式微，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将成为主流。

　　第二，标准的出台开启了行业规范化的趋势。纵观世界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历程，随着需求复杂化、市场规模增长，行业趋于规范是必然的趋势。投资顾问牌照是在金融机构监管的基础上对资产管理机构的规范，旨在提升资产配置能力，推动良性竞争。而这份标准则更加侧重于对个人从业者的规范——由于投顾机构的业务落地和执行需要具体到从业人员，因而规范从业人员的服务流程、执业能力、行为准则等显然也十分重要。

　　第三，该文件根据过往实践对财富管理的服务群体做出具体划分，并明确了服务于各个群体的从业人员所需的相应能力要求。这种阶梯式的能力要求划分对财富管理从业人员规划职业发展的阶段和路径也具有一定的参考性。此外，标准中提及了相应的配套考试和资格认证，以帮助从业者检验和匹配各阶段要求，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那么，这项标准的出台对于我国金融市场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未来又有哪些可以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在此列举几点个人思考，供大家探讨。

　　首先，标准中提到“文件适用于银行业金融机构、保险业金融机构、证券公司、信托公司、金融租赁公司等金融机构，以及开展财富管理业务的前、中、后台相关人员和参与财富管理的相关专业人员”，可见这是一个以传统金融机构的客户服务为基础的规范文件。这或许是考虑到传统金融机构在资产管理规模的占比上仍然占据绝对的优势，但事实上不少互联网财富管理平台的客户数量已经超过了传统金融机构。因此，是否也需要同时考虑第三方财富管理公司、金融科技服务公司在财富管理行业中的参与程度，并将非传统金融机构从业人员、IFA（独立理财顾问）等多元从业者也纳入考量？参考国外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看到IFA是美国市场最重要的财富管理服务提供者之一，市场份额占比很高。这一类型的从业者未来也可能在中国得到长足发展。

　　其次，标准的出台意味着财富管理行业的规范化起步，而规范化本身对于机构而言是有成本的，客观上将加剧机构之间的分化。对于中大型财富管理机构而言，规范化会进一步提升其专业水平、加深客户信赖；而对小机构尤其是小三方而言，或将面临更加严峻和迫近的挑战。这是否意味着未来市场将重新洗牌，出现更多行业内并购？

　　借鉴美国财富管理领域的发展经验，将理财师的角色定位和买方投顾模式相结合是推动财富管理行业实现规范化的重要举措。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美国就启动了从卖方代销到买方投顾的模式转型。2000年前后，全行业已经基本形成“从客户需求出发，按照 AUM 收费”（AUM： Asset Under Management资产管理规模）的买方投顾模式。我们谈论财富管理，首先需要明确的是为谁管理财富这件事。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具备什么业务能力、如何以能力匹配需求。

　　在设立客观标准之外，也需要关注财富管理从业人员在客户金融教育和金融素养培养方面的作用和责任。例如，高金和嘉信理财联合发布的《2021年中国新富人群财富健康指数》报告中提到，66%的受访者表示自己有财务规划，但仅有2%的人对于财务规划的理解符合行业标准。而在没有财务规划的人群中，更有超过3/4的人认为自己资产不够就不需要财务规划。这是金融素养的问题。而在市场中，最能影响客户的金融素养的人，正是这群直接服务客户的财富管理前台业务人员。因此，在实际服务中为客户梳理和树立良好的金融投资观念、提升客户的金融素养，也是财富管理从业人员的重要职责。

　　整体而言，标准的出台是财富管理行业规范化的重要起步。相信随着后续资格考试、认证等配套措施的不断完善，将有望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财富管理从业人员评价体系，助力财富管理行业专业度的提升。

　　(本文作者介绍：现任上海高级金融学院金融学教授，主要研究行为金融和私人（家族）财富管理。2004-2010年在新西兰梅西大学任教，曾任亚洲金融协会理事，期刊Economic Systems特约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