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燕:初代资本大佬郑永刚,金融往事不如烟

2023年02月16日08:37    作者:俞燕  

  意见领袖 | 俞燕

  在那个并不算久远的资本狂飙时代,曾有一众资本大佬在金融业和资本市场大搞资本腾挪,卷起千层浪,被称作民企资本28系。

  在这28家资本系中,曾有两家资本系因险企而结缘,成为该保险公司的前后任掌门。

  这家保险公司便是君康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君康人寿”)。作为这家保险公司的前后任实控人,杉杉系忠旺系这一南一北两家资本系,走出了不同的命运轨迹。

  从杉杉系手里接盘君康人寿并掏空了这家险企的忠旺系,最终沦为破产重整的地步。其实控人刘忠田折戟沉沙,还因与之关联的六家公司因涉嫌逃税被美国司法部判处18.3亿美元罚金和五年缓刑。

  从君康人寿抽身而出的杉杉系,则回归实业,近两年借由新能源的时代潮,稳坐锂电负极材料供应商全球首位。

  2023年1月12日,杉杉系掌门人郑永刚在主持杉杉企业2023年度经济工作会议时提出,杉杉企业要向实而行,做强产业,不断提升上市公司价值;要继续做减法、去杠杆,加快处置非主业资产。

  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率领杉杉系在新的一年继续做减法,郑永刚便在一个月后突然客死他乡。

  2月11日晚,郑永刚旗下的杉杉控股有限公司(下称“杉杉”)在官微发布了一则讣告,宣布郑永刚因突发心脏病过世,享年65岁

  一时间产业界尤其是沪浙商界举座皆惊,扼腕痛惜。

  在商界人士眼里,郑永刚是企业转型升级的“探路者”,屡次踩准时代的节拍,把握周期,带领企业及时转型或升级。

  郑永刚同样是最早进入金融业的民营资本“探路者”。 和其他资本大鳄一样,郑永刚也有一个左手实业、右手资本,互哺生长的综合金控之梦。

  早在30年前,还在服装厂当厂长的郑永刚,便申请设立了宁波杉杉城市信用社(成为宁波银行前身的一部分)。其后,他通过旗下多个主体参股了多家银行、保险、券商、期货等金融机构,构建了位列28大民营资本系的杉杉系。

  郑永刚这位军旅出身的“服装界巴顿”, 曾经设想“从服装进来,从金融出去”,从实业家变身金融家。认为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融合的价值与力量,是无法预期的。

  在2014-2016年间的资本系激情岁月,郑永刚也成为金融业的活跃分子,其间还成为正德人寿(君康人寿的前身)“罢免门”事件的主角。从公司治理的角度来说,这一事件对保险业的影响深远。

  2017年,维护金融安全被高层列为治国理政的一件大事,整治金融乱象成为监管重任。在金融严监管、去杠杆之下,一批狂飙突进的资本系开始尝到滥加杠杆的苦果,虚幻的资本帝国相继倾坍。

  在时代的拐点上,嗅觉灵敏的郑永刚及时收缩金融业务,回归蛰伏多年的新能源行业,最终迎来新能源行业的新风口,走出了与其他资本大佬不同的命运。

  军人、司机、厂长、险企董事长、上市公司实控人、新能源行业先行者……郑永刚在54年的人生中,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参与了改开东风之下的民营企业崛起,在资本激荡的洗礼中淬炼,遍历资本系的荣光与黯然。沧海行舟,浮沉随浪。

  郑永刚曾经研究过生命健康产业,幻想人类的平均寿命可以达到100岁,但是他的生命却在65岁这一年戛然而止。

  2月14日,他的葬礼在东京的一家寺院内低调举行。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真正的离别,从来没有告别。

  初代资本大佬

  在一众资本大佬中,郑永刚可以说是最早涉足金融业的一位,比那位大鳄肖老板还要早几年。

  早在1993年1月1日,郑永刚就申请设立了宁波杉杉城市信用社

  这一年7月,央行要求地方停止对城信社的新设审批,同时对存量城信社进行清理整顿,并在两年后发文明确不再批准成立新的城信社。

  可以说,郑永刚赶上了城信社的最后一趟班车,并亲历城商行涌现的时代潮。

  1997年4月,宁波商业银行(宁波银行的前身)成立,宁波杉杉信用社并入其中,成为第五大股东。

  1993年,是杉杉系金融版图的起点。除了宁波杉杉城市信用社,郑永刚还成立了宁波杉立期货(兴业期货的前身),成为我国中国最早的民营期货公司之一。

  这一年3月,海南证券交易报价中心在全国首次推出股票指数期货交易。玩期货为一众资本玩家带来了发家的第一桶金。人称葛老大的期货大佬葛卫东,初涉期货的时间比郑永刚还晚了近七年。

  这一年1月,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开业。这家与浦东新区同日挂牌的银行,也成为郑永刚参股的银行之一(具体时间未知)。

  同月,远在辽宁的一名小老板刘忠田,以厂房、土地使用权和设备出资1200万元,与一家港资公司合资成立了一家辽宁忠旺铝型材有限公司。

  24年后,这两位老板将相逢在君康人寿,在这家险企完成实控权的交接。

  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日后成为资本大佬的那些人们正忙着开拓实业。为了贷款,朝银行跑断腿,尚未体会到自己坐拥一家金融机构尤其是银行的飒爽。

  作为中小企业主,郑永刚也同样体会过小微企业融资之难。他曾对媒体回忆,当年他刚接手甬港服装厂(杉杉的前身)时,为了变革,首先跑去银行要贷款。他在某行长面前点头哈腰地递烟,对方没有接,直言“给你贷款,就像在老江桥上往水里丢石头,丢下去就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倍感融资之难,郑永刚才决定日后进军金融业。不过,在已握有了多家银行股权后,他对媒体谈及自己的投资初衷时只表示,入股是觉得金融业相对安全,而且成为银行的老板进入董事会,会对金融知识和规则有更多了解,可以提升对金融的认识。

  当然,郑永刚也坦承,投资银行业“很赚钱”

  别的且不说,2007年宁波银行上市时,杉杉所持的股票,一举获得近20倍的回报。十年赚得20倍回报,这是一毫一厘赚铜钿的实业企业难以企及的。

  就像郑永刚的同行、同乡加老伙伴雅戈尔董事长所言:

“我做了30多年服装,利润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但投资就不一样,一下子就能赚制造业30年的钱!”

  在上世纪90年代,除了银行和期货,郑永刚还浅浅地涉猎了证券和保险业。

  1995年,郑永刚入股了万国证券(申银万国的前身)的宁波营业部。同年,陈老板拿到了泰康人寿牌照,广邀各方加盟。郑永刚也被游说了,打算拿出1亿元入股。

  不过,据郑永刚后来对媒体回忆,他后来听到一家台湾寿险公司的高管说,保险公司投资回收期长达15年,于是打消了入股的念头。

  据说,放弃泰康人寿,成为他最后悔的投资项目之一。

  如果当年郑永刚紧持投资泰康人寿,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中融人寿和君康人寿的故事。

  不过,资本大佬们是不会满足于只拥有一家保险公司或银行的,郑永刚也不例外。

  此后数年,杉杉系涉足过的金融机构包括徽商银行、浙江稠州商业银行、浦发银行、乌鲁木齐市商业银行、贵州银行、华创证券、天富期货、太平洋人寿、中融人寿等。

  其中一些金融机构,杉杉只是作为财务投资,后来就减持或清仓了。而有一些金融机构,杉杉则作为控股股东深度介入,并与其中的一些勾联甚深,甚至演化成为金融业的事件。

  除了金融机构,尝过资本市场甜头的郑永刚,亦在资本左右出击,揽得中科英华诺德股份的前身)、希努尔*ST雪发的前身)、艾迪西江泉实业绿能慧充的前身)、新华龙吉翔股份的前身)等一批壳公司,江湖人称“壳王”。

  经过几年的经营,杉杉系的金融板块,已涵盖银行投资、投行业务、创投业务融资租赁业务四大块。

  进入21世纪后,金融业渐次打开了开放的大门。2005年10月,高层正式提出“稳步推进金融业综合经营的试点”,各类金控开始悄然崛起。尤其是2008年以来,随着民营资本向金融业渗透,28家民营金控系逐渐浮出水面。

  尽管2004年爆发的德隆系事件,为金融业上了一节深刻的风险课,但是渴望产、融结合,依然是一批逐渐壮大起来的资本系的心愿。

  有业内人士分析指出,从诸资本系的的模式和运作手法来看,无外乎两个主要目的:

一类是通过金融手段对接资本市场,实现资金融通,谋取高额收益,获得上市公司控制权,以撬动产业整合。

还有一类则是把金融机构作为提款机,通过资本腾挪套取资金,注入上市壳公司,以期实现低买高卖博取溢价,从而实现财富增值。

  在2015年资本系最风光的时期,郑永刚意气风发地表示,“靠服装赚钱的时代早已过去,我更希望大家称呼我为金融家。”

  在他看来,金融资本不结合,企业不会做大。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融合的价值与力量,是无法预期的,因此杉杉要做的是把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结合。

  “利之所在,天下趋之。”

  君康野望未竟

  以前的时候,产业和金融原本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领域,鲜有交集。对于金融记者来说,那些产业大佬是熟悉的陌生人,纸面熟悉,未见真身。

  随着民营资本纷纷进入金融业,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出现在金融业的各种场合。

  2012年12月,郑永刚通过杉杉控股旗下子公司宁波宁波鄞州鸿发实业公司(下称“鄞州鸿发”),接手了浙江凌达实业有限公司所持正德人寿的2亿股,股比20%。

  正德人寿最初名叫昭德人寿,是2004年牌照重启潮诞生的18家公司之一。该公司曾三易其名,从昭德到正德再到君康,虽然名字都很光伟正,但发展历程却集民营资本系保险公司乱象于一身,充斥着股权纷争、股东内斗、股权代持、违规关联交易等剧情,甚至还上演过明怼监管的戏码。

  如果说杉杉与正德人寿有点什么渊缘,那便是杉杉控股成立之年,正是正德人寿(当时还叫昭德人寿)获批筹建之年。

  对于重启潮18家保险公司来说,找到合适的股东是一大难题,尤其是民营系保险公司,几乎都经历过这种艰辛。即使找齐股东完成筹建,开张后随着业务规模的增长,亦常陷于偿付能力充足率压力之中。正德人寿也不例外,甚至说更为艰辛。

  作为实力派产业大佬的郑永刚,受彼时正德人寿张掌门之邀加盟而来,出任副董事长、首席运营官(COO)、总经理。

  彼时他还通过旗下的中科英华发起筹建中融人寿。这家公司同样命运多舛。最初,它本叫正华健康险公司,是首批五家专业健康险公司之一,奈何筹建过程一波三折。

  后来看到“寿险的快速崛起引人注目”,中科英华改弦易张筹建寿险公司,这便是中融人寿。

  2015年坐稳君康人寿实控人位置的同时,郑永刚清仓了所持的中科英华的股份,将中融人寿的实控权转给邦民创业。后来,中天城投的控股子公司贵阳金控,又接手了中融人寿20%股权,成为并列第二大股东。

  中天城投的实控人是28家民营资格系之一、中天金融系的罗老板。那又是另一则资本故事了。

  继续说回正德人寿。

  入股后不久,杉杉便与之联手,以14亿元竞得浦东的一个地块(即君康金融广场所在地)。郑永刚在这里要完成一个自创业以来的心愿:在黄浦江边拥有一座总部大楼,在上海的天际线上留下杉杉的标志。

  除了这个梦想,郑永刚还打算把保险业务和资产管理业务作为核心与突破口,由其主导筹建正德人寿资管公司和杉杉系金融平台新华商金控集团(下称“新华商”),作为两大投资平台。

  作为仅占股20%的股东,郑永刚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就需要有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一山不容二虎,张、郑两人渐生嫌隙,矛盾激化。

  在双方交手的第一回合,以郑永刚被免职告终。在第二回合,举报门、监管进驻检查,下发监管函、监管谈话等剧情接连上演,令保险业和媒体们大开眼界。

  最终,在监管斡旋之下,以张掌门退休、郑永刚回归成为新掌门,这场前所未有的保险业闹剧才迎来“The end”。

  郑永刚入股之初,彼时的政策还是单一股东持股不得超过20%,入股次年出台的《关于〈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第四条有关问题的通知》,已将单个股东(包括关联方)的持股比例超过20%,最高可达51%。

  郑永刚拥有了实现控股的机会。经过数轮增资后,到2015年10月,鄞州鸿发已成为正德人寿单一最大股东,五个月后(2016年3月)股比已增至50.88%。

  2016年3月30日和31日,已更名为君康人寿的这家公司,获得两笔增资,有意思的是,两笔增资前后仅隔一天,增发价却殊异:30日以以1元/股向上海垒科增发2.5亿股,31日则以5元/股,向鄞州鸿发、芜湖隆威增发22亿股,杉杉系本轮增资合计出资约136.1亿元。

  据媒体报道,如果加上芜湖隆威工贸公司(下称“芜湖隆威”)和上海垒科通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下称“上海垒科”)等四家杉杉关联方,加之小股东天策实业质押给杉杉的股权,郑永刚实质上持有君康人寿股比已达77%。

  坊间传闻,本轮增资,使得杉杉系账面获利约达104-114亿元。待2016年12月杉杉系将君康人寿甩手转让给忠旺系时,转让价则高达325亿元(不过君康人寿对媒体否认了该说法)。

  君康人寿此轮大手笔增资背后的真相,不久以后曝光于众,并牵出了一家银行——彼时由蔡国华执掌的恒丰银行

  据财新等媒体报道,彼时恒丰银行拟通过两个定向资管计划,分别出资200亿元与80亿元成立两家股权投资合伙企业,通过其收购杉杉系及一致行动人所持君康人寿约71.44%股权。杉杉为这两家并购基金提供本息担保。双方同时约定,以该行员工持股计划的股份对杉杉进行反担保,以远期回购杉杉所持的君康人寿股份。

  2016年1月7日,君康人寿的第一大股东鄞州鸿发增资,引入新股东江苏汇金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江苏汇金”),该公司从而成为君康人寿的间接持股股东(间接持股19.2%)。

  江苏汇金的另一个身份是恒丰银行的第三大股东。

  八个月后(2016年9月),君康人寿发布公告称,以每股5.45元受让江苏汇金和烟台永大投资公司持有的恒丰银行共计3.66亿股。同时将受让烟台永大投资公司所持恒丰银行的4000万股。转让完成后,君康人寿将成为恒丰银行第六大股东。

  不过,这桩银、保联姻的妙计并没有得逞。

  与君康人寿相似,恒丰银行亦上演了一场内斗。先是媒体曝出恒丰银行高管私分公款,随后又曝出违规运作员工股权激励计划,加之前行长实名举报时任董事长蔡国华助攻,最终因这场内斗,君康人寿与恒丰银行的这桩勾兑得以曝光。

  舆论哗然之下,监管迅速出手。恒丰银行的乱象随后被揭开盖子,蔡国华不久落马,恒丰银行被接管,此为后话。

  卷入恒丰事件的杉杉,则迅速与之切割。2016年10月8日,杉杉控股发布声明称,其旗下任何企业与恒丰银行不存在股权交易关系

  至于君康人寿这边,郑永刚在2016年9月9日的召开股东大会上辞职。随后,君康人寿宣布退出恒丰金融租赁有限公司的组建。

  2016年12月,杉杉系所持的君康人寿股权,溢价甩卖给忠旺系。手法亦很妙,忠旺系并非直接接手君康人寿,而是通过入股其第一大股东鄞州鸿发的方式,实现对君康人寿的间接控股,从而绕过险企股权变更的批复关,为监管开了新的公司治理监管课题。

  从入股到退出,郑永刚与君康人寿的缘份不过只有短短四年。这四年,恰逢保险业市场化改革,投资渠道大拓,资本大鳄鱼贯而入,开始兴风作浪。

  郑永刚治下的君康人寿,也走了一条所谓的“资产驱动负债”发展之路,一手靠中短存续期产品狂揽保费,另一手在资本市场上四处出击。频频举牌和打新,一度还因违规“打新”被证券业协会列入黑名单。

  因监管导向变化和资本市场走弱,君康人寿的激进策略落得一地鸡毛。

  保险公司治理改革亦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监管部门高层多次公开表示,保险业的公司治理监管“只能加强,不能削弱”。

  2017年10月,君康人寿接到监管函,被勒令停止与其新旧股东及其关联方的资金类关联交易半年。指君康人寿在股权代持和资金类关联交易中存在的多方面问题。

  忠旺系治下的君康人寿,问题并不比前任们少,其激进风格有过之而无不及。坊间传闻,君康人寿被忠旺系掏走了上百亿资金,至今没有摆脱问题公司的命运。而曾经的亚洲铝王忠旺系,则沦为破产重整的结局。

  从君康人寿及时抽身后,郑永刚另筑保险梦,联手开开集团等服装界同行兼老乡,准备在宁波筹建天一人寿。只是,保险业很快风云突变,包括天一人寿在内的诸资本系待筹公司,便成为一纸空梦。

  徽商银行纠纷迷局

  除了保险业,银行业亦是郑永刚重视的一个金融板块。

  如果论最成功的银行投资项目,可能当属宁波银行。作为该行的原始股东,郑永刚见证了宁波银行一路的成长,并获得不菲的投资回报。

  不过,2010年宁波银行定向增发时,杉杉以基于“谨慎”为由,未参与增发。四年后,杉杉开始减持宁波银行的股权,此后开始陆续减持,直至2021年2月5日清仓完毕,至此彻底退出早已成长为城商行三巨头之一的宁波银行。

  在入股的诸银行中,大概最让郑永刚后悔的是入股徽商银行。

  2007年,宁波银行上市,这一年,郑永刚找上有“富豪收割机”之称的上海中静系实控人高央,双方谋划着入股另一家城商行徽商银行。

  在前一年,徽商银行宣布“增资扩股跨年度计划”,招揽新股东入席。一众国内外企业纷至沓来。

  作为首家将城商行和城信社“合并同类项”而组建的城商行,徽商银行是时任安徽银监局局长杨家才的创新之举。被称为该行“总设计师”的杨家才(已落马),也凭借这一改革成果,上调原银监会银行监管一部主任。

  当时徽商银行引资进入白热化阶段,最终中静系胜出,成为新股东中的一员。

  公开信息显示,彼时杉杉与中静系合资成立中静四海实业有限公司(下称“中静四海”),作为合作对外投资的平台公司,揽得1.41亿股徽商银行股权,股比4.02%。在2008年的增资扩股中,中静四海又以低于市场价7成的价格拿下徽商银行3亿股份。后来,高央坐上了徽商银行董事的位置。

  根据后来高央对媒体的说法,双方通过中静四海,以五五分投资徽商银行,但后来郑不投了。

  到2016年的时候,中静系已成为徽商银行的第一大股东。与恒丰银行、君康人寿一样,徽商银行亦不断上演着内斗剧情,因不满徽商银行公司章程、股利分红方案、A股上市等问题,中静系多次“say no”。

  2019年5月,听说高央打算转让所持徽商银行的股权,郑永刚上门与他洽谈股权转让之事。

  三个月后(2019年8月20日),杉杉控股与高央旗下的中静新华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中静新华”)签订了《关于转让徽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股份及中静四海实业有限公司股权之框架协议》,由中静新华向杉杉系转让三部分资产:中静新华持有的2.2478亿股微商银行的内资股股份;中静新华持有的中静四海的51.6524%股权(对应徽商银行2.696亿股内资股);中静新华的境外主体合计持有的徽商银行12.4586亿股H股股份。杉杉将取得徽商银行19.77亿股,股比为6.26%。

  此番转让后,中静系所持徽商银行的股比降至11.96%,中静四海成为杉杉的全资子公司,其所持徽商银行4.16%股份亦将归至杉杉旗下。

  该笔交易总价为121.5亿元,根据约定,杉杉要在2019年11月15日前付清款项。相关公告显示,杉杉支付了24.3亿元定金,在付款截止日又付了5亿元,累计支付29.3亿元。截至2020年6月1日,共累计支付48.9亿元,尚未结清余款。

  按高央对媒体的说法,彼时杉杉称其资金紧张,向中静新华借款10亿元。扣除该款项后,实际向其支付了38.9亿元。

  其后,徽商银行经历了回A未果,发起设立蒙商银行、成立徽银理财子公司等大事。

  而杉杉与中静系的合作由徒然生变。2020年6月1日,中静新华向杉杉发函通知要双方的终止股权转让框架协议,理由是杉杉未按约定时间支付全部转让价款。

  随后双方的矛盾公开化,相互指责,并闹上了法庭。

  杉杉在公告中称,中静新华在办理其持有的2.2478亿股徽商银行股份过户时,拖延提交转让资料,在相关部门审批、办理过户过程中设置障碍,一直未过户至杉杉名下。

  而中静新华则称,杉杉未能按约履行协议内容,对其造成了高达82.8亿元的损失,因此,除了已收取杉杉支付的48.9亿元外,还要求进一步赔偿。

  支付了38.9亿元,不但没得到徽商银行的股权,还要另付给中静新华近一部的补偿。而中静系出资10亿元却获得82.8亿元,这笔账大概都得让最老道的投资大咖蒙圈。

  双方各执一词,延宕数年依然未有终局。官司还没打完,中静系已为手里的股权找到了新买家。先是找了东建国际,后来又找到“世界铜王”王文银执掌的深圳正威集团。

  就在郑永刚去世前的一个月,杉杉与中静系的官司又一次开庭了,上海金融法院作了一审判决,解除双方当年签订的股份转让协议,杉杉返还中静四海 51.6524%股权,而中静新华则返还相应的已支付款项。对此判决,中静新华不服,又提出了上诉。

  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剧情,还不得而知。

  郑永刚望而不得的徽商银行,这几年颇不平静,A股上市依然是遥遥无期。三任董事长和多名高管落马,暴露出内部公司治理结构的诸多乱状。

  杉杉与徽商银行之间的故事,很难说是祸兮福所倚,还是福兮祸所伏。

  回归实业

  在君康人寿和徽商银行上,郑永刚身陷股权纷争,金融家之路走得颇为坎坷。在资本市场,郑永刚作为壳王看似战绩辉煌,不过除了申通快递借壳艾迪西实现上市,大赚一笔后退出,其他收购的上市公司的发展都差强人意。

  不过作为老牌实业家,郑永刚对实业的研判颇为精准,总是能在重要节点上实现转型。

  他曾表示,企业家看的是未来,“企业是有周期的,如果不变,最后只能败掉,白发人送黑发人”。

  郑永刚的多年好友浙江省重点智库浙商研究院执行副院长、浙商博物馆馆长杨轶清在听闻郑永刚去世的消息后,对媒体评价郑永刚在三个方面走在了时代前沿:

重视品牌战略,在品牌建设上开创性大手笔投入;

是企业转型升级的“探路者”,果断转型成为高科技产业;

目光开阔,将总部搬到上海,更加主动融入全球产业链。

  从1989年被派往鄞县棉纺厂,目光独到地从生产型工厂转型为经营型企业,创建品牌“西装一哥”杉杉,将其打造成为服装第一股。

  预感到中国服装产业到顶,郑永刚开始多元化发展战略,从1999年开始着手布局新材料产业,从服装商向锂电池材料供应商转型,成为最早的新能源企业。

  很多时侯,太过超前亦有风险。进军锂电池产业后,杉杉的这一板块在长达八年时间里一直处在亏损状态,直至迎来智能手机时代和新能源汽车的新风口。

  2013年,杉杉的锂电收入已全面超过服装业务。到2022年,杉杉的锂电负极材料的市场占有率和出货量排名,蝉联全球第一。

  2016年退出君康人寿后,杉杉还转让了期货等金融牌照,收缩金融版图,回归实业。

  可以说,郑永刚又比其他资本大佬们的转身快了一步。

  从2017年起,监管部门对于金控集团的监管框架日趋完善,严监管、防范金融风险成为金融监管的主题词。

  资本大鳄们的高光不再,在金融去杠杆的监管导向下,加之宏观和产业环境的变化,一批玩高杠杆的资本大佬们,尝到盲目扩张的苦果。

  此时的郑永刚,正忙于经营自己的实业主业,迎来了新能源汽车的新风口。与忠旺刘老板、中天金融罗老板走了不同的发展之路,各自的企业也有了不同的命运。

  当然,与日进斗金的金融业相比,做实业不容易。

  2020年底,已62岁的郑永刚再度出山,回来重新执掌业绩下滑严重的杉杉股份

  郑永刚回归后,开始剥离杉杉股份的正极材料、电解液以及其他非核心业务。

  2021年4月,杉杉完成对韩国LG化学偏光片业务的并购,被郑永刚视为他的“最后一战”。

  在今年的1月12日,郑永刚主持杉杉企业2023年度经济工作会议时提出,杉杉企业要向实而行,做强产业,不断提升上市公司价值;要继续做减法、去杠杆,加快处置非主业资产。

  熬过了大疫三年后,2023年一切渐渐恢复到常态,经济开始复苏。

  只是,郑永刚已经没有机会回到上海,感受复苏的气息。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本文作者介绍:“喻观财经”创始人、资深财经媒体人。长期观察和研究金融领域。)

责任编辑: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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