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中的救市博弈
当下资本市场的舞台上，微信，好像一个个大喇叭，让每个参与者都有机会声震寰宇。但大喇叭同时奏响时，恐怕你能听见的，便只有自己的内心。
在A股市场连续暴跌、监管层重手救市之时，以微信、微博为代表的新媒体信息传播，其速度快、范围广和交互性特征，让上个周末变得格外不同寻常。
微信是平民的也是草根的。微信牵动你我他。
⊙记者 刘宏鹏 周鹏峰 姜隅琼 袁盼锋
○编辑 长弓
微信群里的“救市”
上证指数从6月12日的最高点5178.19点跌至7月3日收盘3686.91点，跌幅28.8%，腰斩个股逾千家，A股短短几个交易日的断崖式下跌导致跌幅接近国际上对“股灾”的定义，正是基于防止系统性风险，维持市场稳定的预期，政府近期接连出台救市措施，包括7月5日证监会[微博]宣布央行[微博]出手给予证金公司流动性支持、中央汇金入市购买ETF、21家券商出资不低于1200亿投资蓝筹ETF、28只新股公告暂缓发行。
对于救不救市，所谓的“市场派”和“政府派”大有分歧。投资者社交网站雪球上拥有30万粉丝的ID“跟我走吧14”说，“这次救市是国家为了避免99%以上被套牢股民的财产损失和家庭矛盾，为了国家经济转型，为了“一带一路”国家战略服务，为了不盈利的高科技企业服务。挽救了2亿股民，挽救中国资本市场未来，这个是资本市场的紧急避险。”这个观点7月5日16时许发布后，被微信群反复蔓延式转载。
不少投资者正是认定政府会救市，才选择抄底。上证报记者在一投资微信群中看到，近6年股龄的散户“欢欢”，上周五选择了半仓抄底，“两万亿的两融盘接近平仓线，赌周末会出利好，政府救两融，否则就是一泻千里，不让融资盘爆仓危及金融系统。”他对记者说。
金融市场的稳定，亦是牵动监管层的一根弦，而这根弦，已绷紧至极限。国务院总理李克强2日在中法工商峰会上表示，中国经济要长期保持中高速增长，培育公开透明、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资本市场和货币市场。同一天，央行行长周小川也指出，推动金融改革创新，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区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
上周证监会连续释放救市信号、汇金入市操作，券商、基金承诺不减持，均说明非常时期政府选择了采取非常措施。不少市场人士表示超预期，“欢欢”也为自己“赌对了”感到窃喜。
然而另一方面，各投资微信群、微博等公共平台，流传的救市措施和决议，远远快于政府实际落地措施，且在力度上更大，更强的时效和真假信息混杂某种程度上放大了投资者情绪。
以IPO暂缓发行为例，不少市场人士建议暂停IPO救市。微信群中的传闻最早始于6月29日，称“下午3点半证监会紧急会议，讨论暂时停止IPO事宜”，彭博以“中国考虑暂停IPO”为题报道这一消息。
实际情况是，证监会在上周五的例行发布会上回应，将相应减少IPO发行家数、筹资金额。7月4日晚间，沪深两市28家已获IPO批文公司公告暂缓发行工作，并非部分媒体报道的“IPO暂停”。“央行定向发行5000亿PSL设立平准基金、降印花税”等传闻则未有官方消息确认。
用曾做空广汇能源的知名网友“天地侠影”的话说，“当泡沫破灭了，才知道泡沫到底怎么回事。每一个价值投资者，都是在历次股市泡沫破灭的悲痛中历练出来的。无论政府如何救市，最终拯救你们的，只能是你们自己。”
“如果发现，除了证监会辖下的动作外，其他都是谣言，市场会怎么反应？”7月5日，一私募人士在微信朋友圈发出担忧。
7月4日，某媒体记录了证监会周六门前鲜见的热闹场景，包括20多家券商、20多家基金公司主要负责人先后应召集奔赴证监会商讨救市方案，并形成决议公告，其中颇为提振市场信心的一条是，21家券商出资设立平准基金，合计规模不小于1200亿。
传闻中的利好远不止于此。其中，“暂缓IPO发行”在4日晚间得以落地。7月4日晚间，上交所[微博]公布了安记食品、读者传媒、思维列控等10家公司暂缓发行的公告。深交所[微博]刊登万里石，三夫户外等18家公司暂缓发行公告。这28家公司公告称，因市场波动较大，出于审慎考虑，发行人暂缓后续发行工作。原披露的发行时间表将进行调整。
系列信息和传闻迅速让微信群和朋友圈情绪达到了沸点，热切的议论预测周一开盘的走势，以及是否该借利好出货还是坚定持有，空仓者是否该介入。
“没问题了。”大户老张在各种真假信息间不断修正自己的判断，在此之前，他认为如果大盘不能守住3500，那么就意味着政策无能为力，必须清仓走人。
“只要央妈肯出手就够了。”某监管部人士也颇受传闻鼓舞。
至此，股市的波动转化为情绪的波动，并在社交工具的真假信息的传播中充分体现。
被淹没的不同声音
事实上，市场上也绝非只有呼吁救市一种声音。
综合过去几周公开传播的信息，与呼吁救市不同的声音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观点认为，股市的涨跌是常态，中国股市在跌了30%以后仍然是目前世界上表现最好的股市之一，还不到救市时机；另一类观点则认为，政府不应该救市，应该继续加持市场化的方向，让市场机制主导资本市场，摆脱政策牛市的误区。
而关于救市，除了强力救市，也有采取逐步措施救市等不同的救市意见。
这些观点意见都曾在各类媒体中先后出现，并在微信圈内迅速传播，但值得注意的现象是，虽然上述一些不同于强力救市的声音在短时间传播并形成了一定讨论，但都很快被淹没在大众对强力救市的肯定和兴奋之中。
可以看出，周末两天即7月4日-7月5日内，作为时下主流信息传播工具的微信，充斥着对强力救市措施的掌声。
更为值得深思的是，在这种信息传播结果反差的背后，其实是大众在微信上所形成了维护强力救市效力的强大舆论氛围，这种舆论氛围具有强烈的信息选择倾向，对不同信息的排斥性之强也前所未有。
在此压力下，与强力救市不同的言论更多地成了昙花一现的路景，观点鲜明的反对言论也是难以与强力救市相匹敌。
在业内人士看来，之前半个多月的连续下挫，普通散户心理逐渐形成了强烈救市的预期，而周六的救市措施促成了这一排除性心理的成型。
据统计，过去三周，大盘连跌，跌幅达28.64%。早在一周前，股市中就在期待“王炸”救市，而央行的降息降准虽然一时对市场信心有所提振，但最终未能拉回大盘，后续一周内的其他救市政策，也未阻止股市的连续下跌。
这期间，股民对于“王炸”救市的预期则到达高点，周末理所当然成为了股民们救市愿望的变现期。
“证监会还是不负期望，券商1200亿入市还是大手笔，暂缓IPO更是超预期的。”7月4日、7月5日这个周末，类似的分析出现在许多投资者微信群聊天甚至朋友圈中，相关观点也在新闻媒介平台上被迅速传播。
相比之下，有关反对救市或主张逐渐救市的观点明显弱于救市信息的传播。
当然，这种具有强烈排斥性的舆论氛围的强弱程度并不简单地等同于7月6日及其后市中市场信心强弱的程度，而是取决于股市真实交易中买卖博弈，具体对大盘走势影响如何还待后市观察。
“一哥”、“一姐”是你自己
选择性转发、甚至冒名发布私募大佬的文章，其后的目的，只有发布者自己知道。
6月30日上午收盘前，由中国基金业协会私募证券投资基金专业委员会牵头，王亚伟、莫泰山、但斌[微博]和江晖等13位私募大佬集体发出倡议书，全面唱多抄底行情。随后的7月1日收盘后，微信圈内便疯转《王亚伟：这已经是一场战争》，开头即称“现在不用去分析什么市场了，这已经是一场战争。”
配合新闻事实，王亚伟随后的斗志昂扬的文章似乎合情合理，但7月2日深圳千合资本管理有限公司否认该文出自董事长王亚伟之手。
无独有偶，“私募一姐”王茹远7月3日则在微信朋友圈声明：“近日网上出现许多借我和我公司名义的言论，造谣人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凡非我本人亲自公开确认的信息，请一律不要相信。”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陆地教授认为，微信有着“熟人传播”、“圈子传播”的特点，其读者与发布、转发者往往有着某种共同的特点或联系，往往受到上级微信传播者观念的影响。因此，微信传播速度往往有“病毒式”、“爆发式”特点。但微信内容的真伪，则可能被读者和转发者“选择性忽视”。
陆地说，以资本圈的微信传播为例，每个观点的背后，往往都代表着不同的利益，读者以此作为投资依据，需要慎之又慎。
在500人微信群“赌场不败”内，一名“诗醉酒”的网友自称“中国股市义工”，每日发布投资策略，得到了大批拥趸。他说对了，群友们高声赞扬；错了，则被无情责骂。同在一个微信群内的另一投资建议者近日则遭到群友唾弃。一名群友说：“他之前的观点，总是言之凿凿，现在大相径庭。微信给他，不是不方便说话，就是在跑步。”
近日证监会发言人表示，证监会将会同公安机关严厉打击造谣传谣行为。“已集中部署了3起主要针对有关媒体和个人编造、传播、炒作股民炒股亏损后跳楼、伤人等不实传言的案件，有关进展情况，将及时向市场公布。”
北京资本圈小有名气的“散户老林”，同时也是一个微信群的群主。他说，在微信群内，有人假借权威之名发布自己声音，有人发布观点后陷入自我证明的循环。即便是“一哥”、“一姐”的观点，其背后也不过是投资者自己的影子——你传播的，就是你自己的内心。
“散户老林”总结说，从这个角度上讲——你，才是自己的“一哥”和“一姐”。
(本报记者林坚、陈俊岭对本文亦有贡献) THE_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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