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财经

活着:搜寻震区的公司与人(3)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3日 16:11 《商界评论》杂志

  第四天

  5月16日

  越往前走,灾情越惨烈,到处是黄色尸袋装着的尸体,心情一直无法释怀,唯有救援人员的热情和深入震中的使命支撑着我们前行。

  今天我们将深入毁损严重的蓥华镇宏达生产基地和伤亡惨重的红白初中。

  第四天5月16日 德阳→什邡市区→洛水镇→蓥华镇→红白镇

  1 上午10点20分,到达蓥华镇目睹什化基地的惨状。

  2 去红白镇途中,什邡市某受灾酒楼的老板刘词君免费给官兵送盒饭。

  3 红白初中,学生死亡惨重。

  4 峡口村会计黄茂康坚守在村里。

  被“抹去”的什化基地

  上午10点20分,我们来到了毗邻蓥峰化工厂的宏达生产基地。

  远远望去,灰蒙蒙的一片,打着“宏达集团抢险救灾”标志的车辆呼啸着从身边驶过。我们的内心很紧张,几天来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瞬间逝去的生命,以致于每走进一片废墟前,都在假设一个希望——这里的人们已经成功逃脱这场可怕的劫难。

  厂区的大门依然挂着“四川省什化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自2002年起宏达股份每年以500万元的价格租赁下这个公司的全部资产,作为自己的一个生产基地。租赁的期限为2002年9月1日~2017年9月1日。

  进入厂里,我们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占地数十万平方米的厂区,厂房、宿舍、学校、电影院,一栋栋建筑都被灾难暴戾的巨手扭成了恐怖的奇形怪状,惨不忍睹。

  据这里的一位蒲姓副总说,截至15日24时,这里确定死亡31人,伤28人,失踪30余人。

  这个基地有7个分厂,每年为宏达集团贡献产值6~7个亿。

  问起灾后重建,一位职工没有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而是转述专家的话:“异地新建一个同样规模的生产基地,比在这重建要经济得多。”

  我们只有默默向宏达股份祝福。宏达股份的注册地什邡、旗下公司厂房的所在地安县、绵竹、甘洛,都是重灾区!

  唯一幸运的是,贡献公司经营业绩60%~70%的金鼎锌业位于云南,现在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根据宏达股份2007年年报显示,云南金鼎锌业2007年度的净利润达到了12.43亿元,占宏达股份净利润的比重高达114.58%。

  这或许能给严重受灾的上市公司一点安慰。

  火葬场满了•地下还有谁?

  再往里走,我们看到身着防化服、带有“洛阳消防”标志的数十名抢险队员在职工宿舍废墟前,紧张施救。

  一个挖掘机的挖斗里平放着一具用黄色尸袋装着的尸体,几位队员搀着一位妇女来认尸。她颤抖的手怎么也拉不开尸袋的拉链,救援人员帮着拉开了一个小口,就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是他,怎么不是他呢,喜欢盘着腿看电视,他死得好惨啊……死的时候还是盘着腿!”

  接下来,这家的几个亲戚流着泪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其中一个说了句让人几乎崩溃的话:“我去租个车赶紧送去广元火葬场,天气热,附近的火葬场肯定满了,厂里说了要管到底。幺妹,你就不要去了,妈还在那边地下没挖出来呢……”

  几位厂里的职工在救灾之余在那里沉重地交谈着,我们走过去问他们的救灾任务是什么,他们说:“厂里的硫酸塔倾斜了,管道里的硫酸有少量泄漏到附近的小河里,厂领导和专家要求我们盯死这个硫酸塔,一定不能再有一滴硫酸泄漏到河里,影响下游更多人的生活。”

  从这几位幸运的当天调休的职工那里,我们了解到,这个区域的员工大概有1000人左右,绝大部分在岗职工因是青壮年,反应灵敏,都成功逃出。最惨的是上夜班后在家补觉的、退休职工以及有午觉习惯的人,没有逃脱的估计在100人以上。

  在宏达基地的职工宿舍区,一栋六层的宿舍楼被压成了一层楼高的废墟。废墟的中心,在几块断掉的预制板间,现出了一个空洞,有家属说,昨天还喊应了的,这里有人还活着。于是,救援人员开始在洞口喊话:“有人没有?有人听到吗?”几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

  在宏达基地的职工宿舍区,一栋六层的宿舍楼被压成了一层楼高的废墟,在废墟的中心,在几块断掉的预制板间,现出了一个空洞,有家属说,昨天还喊应了的,这里有人还活着。于是,救援人员开始在洞口喊话:“有人没有?有人听到吗?”几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

  指挥官忍不住把听筒拿过来,说:大家不要走动,地面上的一点走动在我的听筒里都会发出巨大的声音。他还叫了一位当地的职工四川话喊话。

  几分钟过去,他摘下听筒说,“是有极微弱的声音。”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等于没有——要么是误听,如果活着也是在最底层,生还几率很小。几个军官还是站到一起研究怎么进去:有的军官建议从底下进去,但马上有人反对,理由是很容易引起坍塌。从上面下去,必须穿越5层互相搅在一起的巨大的混凝土板,要想不伤到底下的人,是很困难的。

  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付出百倍努力,他们还是行动起来,开始吊板……

  受灾酒楼老板送盒饭

  走出宏达基地,已是中午12点,我们看到一辆皮卡车停在路边给战士们分发盒饭,最初我们以为是解放军炊事班送饭来了,上前一聊,才知道站在车上传盒饭的妇女,是什邡市银杏大酒楼的老板刘词君,地震以来,她每天都自费给蓥华镇与红白镇之间抢险的战士们送盒饭,每天2顿,风雨无阻。每顿要送出五六百盒。今天的菜是土豆烧肉和白菜炒肉。

  当我们亮出记者的身份后,战士们都说,要多报道报道她,她真好。

  我们采访了一位年轻的中尉,他介绍说,他们来自河南,接到救灾任务后,还来不及准备就开拔了,不要说炊事车,连衣服都只带了两套换洗,帐篷、被子都没来得及配备,好心的刘阿姨解决了他们战士吃饭难的问题,不然就只能吃方便面和压缩干粮了。

  刘词君在什邡市区有两家酒楼,地震也使她的酒楼受损,处于停业状态。她将职工集中起来,给救援官兵免费做饭送饭,一直坚持下来。她还很不好意思的说:“没把大家照顾好,郑州消防的一个小伙子不吃大肉,我都没能满足他。下次我记着了。”

  红白初中•直面坟场

  当我们路过红白镇中心时,马路边的红白初中校门依然完好,只是,放眼往里面望去,却是一片狼藉。三层的教学楼右边部分全部坍塌,左边部分则摇摇欲坠,墙体上的大黑板赫然在目,揪心地提醒我们这是教室。操场上到处散乱着课桌椅和被子。

  有一小队士兵正在利用铁锹挖着远处一栋楼的废墟。在近处倒塌的教学楼下面,记者见到了二十多双焦急的眼睛,他们死死盯着倒塌的教学楼一言不发。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你是记者吧?你快过来看看吧。这下面有好多孩子都已经埋了四天了,也没有人管,就算有活着的也救不回来了!”后来才知道,地震时他的孩子也在倒塌的教学楼里上课,至今杳无音讯。

  记者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走近了教学楼,爬上废墟,从一段倒塌的墙垣中清晰地看到一个姑娘的上身和头发上的蓝色发带。走近时,能明显地闻到浓烈的腐尸气味。

  记者愤怒了!踉跄着从废墟中冲了下来,直接奔向不远处的几位士兵,大吼:“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多兵在这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挖?”

  旁边的两位军官听到了记者的怒吼,朝这边走了过来。士兵介绍说这是他们的两位军部领导。其中的一耐位心地为记者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他们是河南空军某部的官兵,地震当天便接到上级指示直接空降到绵阳,然后往什邡赶。由于前往红白镇的道路多处塌方,机动车辆和重型抢险装备根本无法运达。部队官兵带着铁锹冒雨步行来到了红白,此时已经是地震第二天了。部队一到,便组织人员利用简易工具开始施救,已经从废墟中挖出几十人,其中还有部分生还者已经送往医院。然而,由于道路直到昨天下午才修复到这里,所以重型机械根本无法进入现场施救。

  “你看那里,有一面墙摇摇欲坠,如果没有重型机械强行挖掘,很可能导致垮下来的石块将现在的位置覆盖,那时下面如果有生还者的话,就更没有机会了。”记者顺着军官手指的方向,的确如他所说,有一面墙随时面临倒塌的危险。

  “其实,我们昨天就已经对里面进行了生命探测,确实也没有发现有生还者的任何信息。所以,就把有限的力量用于挖掘其他的倒塌教学楼。其实,这些家长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我们也希望能够救出这些孩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告诉记者,现在已经有当地人联系了挖掘机过来,他们也正在调集其他重型设备。

  听到这里,记者只有含着泪水向这些最可爱的人道歉。

  不久,一辆挖掘机开进了学校,开始清理最危险的那一栋楼。而在场的二十多个学生家长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小时以后,当我们采访了其他地方再次返回学校时,听到了阵阵恸哭声。操场上已一字排开5具包裹好的尸体……

  跟着挖掘机往前走

  5月15日从媒体上传来好的消息,到达汶川的西线道路已经打通,可以允许救灾车辆运送物资进入汶川了,其他道路也在紧张的抢修中。而在16日的余震中,到达汶川的西线道路再次被破坏,让人揪心。

  从蓥华镇前往红白镇的途中,有好几处是昨天刚刚经交通部门抢修好的严重塌方和山体滑坡路段。当我们的车经过塌方路段时,偶尔还能听见因车辆压过,山下滚落石头的声音。而在一处叫烂柴弯的公路桥,道路被山体完全中断悬空,经过交通部门连续两天的抢修,硬是从旁边的树林中开出一条新路。

  到目前为止,红白镇基本上都是救援车辆和采访车辆能到的终点了,因为前面的道路还没有修复。而我们决定继续前行,往更深的山里去,哪怕是步行!

  过了红白镇,再往前走,道路开始变得艰难。走了短短三公里的路,便路过三次塌方的地段。终于在前面看见了正在抢修道路的队伍,经打听是什邡市的交通局局长正带着抢修队伍层层推进。于是,我们跟在挖掘机后面,一边开路一边前进,行进至峡马口村和通溪河风景区的三岔路口,再也无法向前了,通往峡马口村的道路被巨石封堵,通往通溪河的一座石桥桥面被挤压变形,车辆无法通过。

  不过我们应该是从德阳,经洛水镇、蓥华镇、红白镇这条线走得最远的记者了。这里离汶川县城不到20公里,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从山里走出来的一支解放军小分队,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已经在两天前或空投或徒步越野到了前面那些已经被完全封锁的山里。据当地村民说,山里散居的村民原有2000人以上,伤亡也不少。

  蓥华山村民•大不了回到六七十年代

  下午5点,进入红白镇采访的时候,遇到了峡马口村一个生产组的会计黄茂康。

  黄茂康告诉记者,整个红白镇有六千多人,下辖峡马口村、五桂坪村、松林村、红白村等六个村,每个村一千多人。地震中他的爱人只受了点轻伤,不过6岁的侄女在幼儿园出事了,那个幼儿园几十个人只活了3个。峡马口村目前正在修建一个峡马口风景区,而风景区目前还没有完全建好,眼下正值淡季,所以地震时候,没有什么游客,这是万幸。

  灾难后,很多年轻人都搬到什邡镇的救济帐篷住了,只有些老人和村上的干部还坚守在这里。当时,村上就组织了领导干部开会,希望领导干部这个时候能够起到安抚村民情绪的作用。黄茂康说,“我虽然不是党员,却也读过几年书,这个时候我应该坚持留在这里!”

  黄茂康说,“我刚把家修好,家具办好,打算过几年给儿子娶媳妇的,这下全毁了!”不过,这个农村的最基层干部并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在谈到对未来打算时,他告诉记者,“首先需要听政府安排,靠我们自己估计是很难重建家园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把倒塌房屋的烂砖剔一下再利用,只需要政府能够想办法解决一些水泥,我再去山上砍一些树木下来,就基本能够搞一个临时的窝了。当然,砍树需要政府林业局的批准,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

  黄茂康还向记者描绘了他对新家的构想,“我们家三口人,盖个前后两间小房就好了,一间拿来住,一间吃饭用。”

  最后,黄茂康对记者说,“大不了回到六七十年代嘛!”

  第五天

  5月17日

  今天,我们的打算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入受灾最严重的北川,一探究竟。否则,冒着生命的危险亲历灾区,却未能掌握最前线的信息,于心难安!

  第五天5月17日 德阳→绵阳→安县→擂鼓镇→北川

  1 上午10点,采访长虹集团,他们在派出救灾队是抵达北川的第一支救援队伍。

  2 在安昌采访车捎上了一位到绵阳看望了学生返回擂鼓镇的老师。

  3 去北川途中,与大侠陈光标擦肩而过。

  4 晚7时30分,见证了幸存者熊吉才被救起。

  长虹•受灾者援外•最有价值的捐赠是救命

  长虹志愿者救灾队是第一批有组织到达北川的救援队伍,虽然长虹自己也因受灾全线停产。

  还有什么比救命更有价值的捐赠呢?

  为此,在前往北川的路上,我们先赴绵阳采访了长虹。长虹总部距离震中汶川仅有约100公里。长虹集团的一位干部向我们讲述了地震时的情况。地震发生时,他正在公司会议室开会,突然,整栋楼开始摇晃,人就像在船上一样,大家迅速钻到了桌下。

  地震发生一个多小时以后,长虹在董事长赵勇的带领下成立了紧急指挥部,开始兵分几路,查看工厂的损失和员工受伤情况。晚7点,绵阳救灾总指挥部告知长虹,北川受灾严重,希望长虹支援。赵勇当即应允,派一支抢险队伍赶往北川救灾。长虹迅速组织多辆交通车,召集了500名的志愿者。有很多女员工也要报名参加救援,虽然规定女的不能参加,还是有两个女员工硬跳上了车。

  长虹第一批150人的救灾队伍坐着货车,带着棍子、铁锹等简易工具直赴前线。5月12日晚上9点,救灾队到达擂鼓镇时,前方道路大面积塌方,车辆完全无法通行。

  志愿者们直接跳下车,步行赶往北川。晚上12点过,他们在北川一中停了下来,前面已经被巨大的山体滑坡阻断了。

  北川一中大部分楼都已经整体垮塌,长虹志愿者当即开展救援工作。余震不断,风雨交加中,他们用简单的工具在废墟上拼命刨,救出了数十名埋在废墟下的学生和老师。在那个断电而漆黑一片的夜里。志愿者手中的手电成了唯一的光亮。好多灾民都是循着这点“星星之火”找到志愿者并获救的。对于被埋在废墟下面的生还者来说,透过缝隙的点点光亮更是生命之光。作为四川省内唯一生产电池的企业,长虹迅速组织运送了一大批电池和手电到北川,有的甚至是从经销商的仓库直接调拨出来的。

  5月13日凌晨,长虹第二批、第三批志愿者全部赶到并投入救援。天亮时分,大批的部队赶到。中午,由部队统一安排救援,志愿者们陆续从北川撤回。

  长虹的车队进入擂鼓镇无法再前行时,他们便把伤员和受灾群众往外拉,回来之后再把馒头、水等食物给困在山里的难民送去,一天之内跑了5趟,没有停歇。第二天撤离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撤出来的人员都把车让给了伤员和难民,步行回去。

  地震发生后,长虹绵阳生产基地全面停工。16号,已有几条生产线正常开工。

  长虹斥60亿巨资在绵阳建起准备投产的等离子屏生产线引起了我们的担忧。一旦生产线受损严重,将错过中国奥运商机,等离子电视行业也将岌岌可危。

  不过长虹企划部的何部长表示,长虹将会尽快恢复等离子生产线,地震对等离子生产线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相关工作的进度上,此外,由于相关设备的运输要让位于大型战略设备,运力恢复仍需时间,等离子生产线未受到太大的影响,长虹原定奥运前向市场投放等离子的计划不变。

  入北川•遭遇大撤退

  我们在绵阳采访了长虹集团的受灾救灾情况后,立即向重灾区北川进发。

  在安昌,采访车载上了一位擂鼓镇中学姓史的老师,她5月16日下午从擂鼓镇到绵阳去看望她的学生,孩子们被安置在九州体育馆和长虹集团的礼堂。

  “擂鼓中学在地震当天楼舍严重倾斜了,但没有倒塌,所以伤亡不大。”史老师一直感到庆幸。她的丈夫是一位基层医务工作者,家里的房屋完全倒塌了,可丈夫根本没回家看一眼,仍然坚守在岗位上就地抢救伤员,并且执意不肯离开擂鼓。他们在德阳工作的女儿5月17日一早就赶回了擂鼓,想带上爸爸到德阳住一段时间。于是,史老师也想回去看看能不能说服自己的丈夫。

  驶出安昌没多久,我们就收到重庆市消防总队朋友的短信:“北川后面茶坪镇山上的悬湖有可能大崩溃,山洪马上就要下来了,马上撤离!”我们赶紧让商界传媒总部同事核实,得到了证实:“17日上午11时新华网报道,成都军区某部通过‘北斗一号’发回信息:北川县茶坪余震不断,悬湖水位迅速上升,随时可能发生重大洪灾。”这时候,迎面驶来的车辆急剧增多,出于记者的使命,我们一直前行,沿途,对方来车上的人都纷纷向我们猛烈地摇着手,示意我们掉头。我们建议史老师回去把丈夫和女儿接上,在路边等,我们去采访北川之后返回时捎上他们。

  在擂鼓镇口,我们放下了史老师,再往前行。

  此时,前面有一位身着迷彩服、带着红十字标志袖套的大汉,拿着禁行标志用手势向我们示意赶紧掉头。

  后来才知道,此人就是带着60台挖掘机捐款又救人的陈光标陈大侠,很遗憾当时我们没有认出他,而且情况紧急也没时间采访,就这样擦肩而过。

  那时让我们焦虑的是到处听到这样的消息:

  “山洪要来了,在北川的部队和群众已经在大撤退,场面混乱,赶紧掉头!”

  “北川县城已经进水了,又有人说水都齐腰深了。”

  此时,离北川县城只剩10多公里的路程,叫我们如何放弃?

  这时,一辆成都军区的军车也被拦下来,车上的大校同志下来问了情况后,一跃上车,只说了一句:“我们有任务,无论什么情况也得去。”旋即,他们往北川方向驶去。这一幕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大校同志可以这样,我们也可以!

  关键时刻,队长周攀峰倡议4个前线报道小组成员决定投票表决是否冒险前往北川。结果,没有悬念,一致通过,继续前进。作为记者,此时,我们有义务记录北川真实的情况,即便是最后的情况。

  上路了,我们看到很多志愿者车辆和采访车在有序撤退,紧接着是大批的载着受灾村民的军车,再往前行,一队队战士在徒步撤回。四周山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滑坡痕迹。再往前走,产生了拥堵。特警在紧张地疏导,堵了半小时,我们继续缓慢前行,道路沿线都是红十字会、内蒙古医疗队等用于临时救治的帐篷。

  这时,又有警察把我们拦下了,旁边从山上下来的村民也好心地提醒我们:山洪就要来,赶紧回。

  北川就在眼前,我们决定派摄影记者雷辉,拿着步话机徒步前去探明情况。剩下的人开始向撤退的村民了解情况。

  一个妇女,是从山里走了8小时走出来的,其实她昨天就出来了,可一听说有山洪,又进去接父亲,现在已经是疲惫不堪。一个老奶奶指着她紧抱着的一个小包袱,她说,一个家就剩下这个了。一名操着普通话的男子,帮老奶奶抱着她的孙子,她儿子儿媳妇、孩子的父母都没了……

  不久,我们接到雷辉的消息,决定继续前行,徒步转过一个非常急的拐弯以后,终于进入了多灾多难的北川县城。

  北川县城并没有如越传越离谱的“水漫金山”,而且一点水迹都没有。但大撤离是事实,山洪可能爆发也是事实。

  虽然庆幸北川还没有被淹没,但映入眼帘的一切,还是让我们倒抽了一口凉气:实在太惨!所有地面建筑就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巨手揉碎了一样。大小车辆如同被一个任性的小孩砸烂的玩具,随意地扔到路边、山坡上、河里甚至深深嵌在石头里。四周全是山,山上到处是剧烈滑坡留下的一条条印记,我们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清晰还原着山上滚下的巨石砸碎房屋的情景。这样的轨迹来自四面八方,我们不幸的北川!

  由于接到大撤离指令,剩下不多的战士在最后一次逐条街道搜索群众,还有一些疾控人员也在不顾安危,在做最后一次喷洒消毒,其余的就是少量从后面山上走了很久的路,才走到这里,并被告之还须继续转移的村民。我们只发现了深圳《晶报》摄影记者成江,其余的同行都撤走了。四周寂静得可怕,即使带了口罩,仍然有遗体腐烂的味道钻进我们的鼻子。

  据一位村民讲,我们现在走过的还是新城!我们不敢去想象,基本以木结构为主的旧城会是怎样的惨烈!

  据一位还在留守的成都军区昆明总医院野战医疗所罗国军同志讲,他们当时前来救援的时候,首先奔赴的是离入城公路最近的北川中学,那里有1800名左右的学生,大部分都被埋进去了。先头部队以为那里就是受灾最重的地区了,哪知道再进到城里,没有一处是轻的,被埋的人无数。这里的地震太剧烈了,3秒钟就震塌了一栋砖结构的三层楼房!屋里的人,有几个人能逃得出来?

  罗国军随后还介绍:“我们进驻的第一天,抢救出五六百位被埋群众,第二天救出80多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埋人员的生存可能性越来越小,每天的成功营救数量呈几何级数下降。17日全天我们可能能救出3个人。为什么是可能?因为还有一位正在解救中,不过身体状况良好,还能说话。成功救出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他也许是北川城区最后的幸存者。”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队救援人员正在一堆废墟上全力抢救。我们快速跑过去,立即被一位战士制止,四处都是危房,动静大了随时可能垮塌。我们于是缓慢地走过去,心都快跳出来。

  赌命一搏•125小时后的生命奇迹

  正在被救援的人是北川市社保局局长熊吉才,42岁。

  5月12日2时28分,地震发生时,熊吉才在家午休,那是一栋三层楼的第一层。楼倒塌后,他被完全埋在里面。5月16日下午,在废墟之下传出熊吉才微弱的呼叫。但是,实施救援的难度非常大。因为上边一层废墟中巨大的预制板和混凝土板互相交错,需要重型机械才行。通往北川的道路时断时续,已有的重型机械都在营救工作中,新的又正在路上,熊吉才一时营救不出来。救援人员掏出一个小洞,用一根塑料管插进去,熊吉才得到了光线和水,精神大振。

  他的女儿熊枭,绵阳外国语学校初二的学生,也赶到了现场。

  5月17日下午2点,在不眠不休守了接近24个小时之后,传来好消息,救援工程车马上赶到。

  熊枭的心稍微有了着落。然而不到两小时后,一个噩耗又如一道惊雷在这个可怜的女儿头顶炸开:接上级命令,因有重大险情变化,县城的部队和人员紧急全部撤出北川县城。战士们开始紧张地组织群众撤出。救援人员也难过地奉命离开了营救熊吉才的现场,看着一拨拨紧急撤离的人群,熊枭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已经被埋120多个小时的父亲,彻底失去生的希望?

  此时,负责北川抢险工程的总指挥——千里驰援汶川灾区的江苏消防总队总队长牛跃光大校正迅速召集部队、消防、工程、警察等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下达了大撤退的命令,并做了细致部署。战士报告了熊吉才的情况。

  如果要继续施救,至少还需要3小时以上的时间,怎么办?

  叔叔,我的爸爸还在里面,他真的活着……救救他吧!”熊枭的哭喊,划破天空,深深扎进了牛跃光心里……

  要在这一瞬间作出正确的决定,对牛跃光来说实在太难:这个时间山洪会不会爆发?会不会马上吞没这里?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形,留下来解救的战士怎么办……这让他瞬间陷入矛盾。也就一瞬,他做出了决定:“大部队帮助群众一同撤离,我留下来,留个小分队和一台挖机给我,继续营救!”

  于是,救援继续展开。

  17日晚7时30分,熊吉才成功获救,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此时,距离地震时间已过去整整125小时,这是当时在地震废墟中被埋时间最长的生还者。奇迹的是,被救人生命体征平稳,神质清醒,他身上除了头部有轻微擦痕外,没有任何伤痕。

  一个小女孩的眼泪,救了他的爸爸。当然,没有牛跃光大校的果决、救援人员的奋不顾身,也就没有了这个动人的故事。事后,牛跃光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只要有一分生命的希望,就要全力去争取。这是我们对受灾人民作出的承诺!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孩子的母亲失踪了,我不能让孩子成为孤儿!”

  回想起之前我们在灾区采访中,有村民反映,个别乡镇长,在地震之后,村民们都在采取自救行动,他们还背着手说:不用着急,上级政府的指令还没到。像这样的干部,人民养着何用?

  让我们再次向牛跃光大校致敬!希望中国,再多些像他那样为了老百姓的生命,危急时刻都敢于舍生忘死的领导!

  我们作为最后留在北川的记者,见证了被埋125小时的熊吉才被成功解救出来的情景,这使郁结于胸的我们,在撤离北川的最后时刻,有了一点亮光。

  晚上8点,我们跟随救援车队殿后,最后安全撤离了北川。

  北川城,此时仿佛真的成了一座死城!

  别了,北川!我们也在心里默默悲伤地道别,第一次来到这里,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它险恶的地理位置、目前所受的重创、巨大的伤亡人数以及可能发生的疫情,都在支撑我们作同样的判断:这里,不再适合群居社会。

  5月18日,按照总部的安排,我们必须返回,部署下一步工作。我们挥别一直牵挂不去的灾区人们,只好让那些浮现在眼前的一幕幕残垣断壁、血肉模糊的形象稍微定格!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不管余震有多么猛烈,不管重建有多么艰难,我们都将重返一线,见证活着的人们、坚强的公司,看他们一步步迈向未来……

  5月13日一早,商界传媒总部指示,本刊震区一线报道组立即奔赴一线,临行前领导对我们说:你们的任务是,一定要深入震区了解当地企业和群众的真实情况!一定要多带矿泉水、食品和慰问金就地尽力援助受灾群众!一定要带回怎么参与灾后重建的信息!记录历史和救助群众,是我们的责任!

  在震区的120个小时里,我们在灾难深重的城市乡村废墟间采访、记录、援助,每天都是满含着眼泪,每天只吃方便面、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每天只睡两小时,在剧烈摇晃的余震中传回前方的消息。我们知道,悼念死者、扶助伤者、报道前线指战员和震区群众抗震救灾

  的英勇事迹,唤起国人同赴国难的良知,这是我们的使命!

  震区采访途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心灵的震撼,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国人的众志成城和人性的复归!在经历炼狱般的洗礼之后,不想再说什么豪言壮语,只将采访录音中的

  点滴感人话语记录给大家:

  在渝遂高速的一个收费站,收费员对记者说:“接上级指令,采访救灾车辆一律免费。虽然我不忍再看那悲惨的一幕,但我仍然希望听到那边更多人平安的消息。祝你们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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