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交易的上海石油交易所

　　被寄予厚望的上海石油交易所开张两个月来一直冷冷清清，其中的关键，是垄断了国内原油成品油供应的两大巨头对参予交易所交易态度消极

　　□本报记者 韦黎兵

　　10月17日上午9点，上海精英石油投资公司董事长戴唯，准时来到了位于陆家嘴久联集团大楼三楼的上海石油交易所。在这里，他有一个交易席位和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办公室。

　　上海石油交易所今年8月18日正式开张，迄今才两月有余，但是戴唯却算得上是这个交易所的“老人”了。上个世纪90年代，经历了股市与国债期货双重洗礼后，戴唯即参与投资了一家石油公司，并在老上海石油交易所一开张时就进场交易，因此对这个市场非常熟悉。

　　这一相距十年后重新开张的石油交易所，并没有此前大家预料中的火爆，相反，却显得异常冷清。9月6日，上海石油交易所出现零交易。而国庆后的几日，交易所的交易量维持在每日仅五六万吨的水平。今天石油交易所大厅里也依旧空空荡荡，大厅电子屏幕对面的开放式席位上空无一人，而专为重要交易会员设置的的小办公室，绝大多数也是房门紧闭。

　　交易所异常冷清，最明显的原因是最近国际市场原油行情不佳。

原油期货价格持续走低，在大势看跌的情况下，买家倾向买涨不买跌，上海石油交易所作为现货市场，成交自然非常清淡。

　　但是除此之外，上海石油交易所的交易清淡实际上还有更为复杂的原因。

　　燃料油难支大局

　　在戴唯看来，石油交易所交易不旺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当下仅有燃料油一个交易品种。

　　燃料油是目前国内市场化程度最高的的油品之一，其价格是放开的，而其他大部分油品的价格并未放开。

　　这一特殊市场地位的形成有其渊源。早前物资部还存在时期，中国的燃料油行业属物资部，不在中石油、中石化的销售体系之内，因而中国石油石化产品领域的多次改革都未将燃料油统入两大集团控制之内。在中国入世后，则按照有关承诺，进一步取消了两大集团控制最弱的燃料油的进口配额，燃料油得以自由进口。

　　另一方面，在国内市场也存在着对燃料油的需求。

　　2000年，国家经贸委对小炼厂进行清理整顿，清理整顿后，共保留了82户一次加工能力在100万吨以下的小炼厂，其中广东和山东居多，这些炼油厂游离于两大集团之外。在原油基本被国有大集团进口垄断的情况下，小炼厂通过国家计划配置得到的原油极少，远不能满足生产需求。

　　不得已，小炼厂通过私营石油贸易企业的少量原油进口配额、自行采购油田增产油、油井检修的落地油、因距离远不能进入输油管线的单井油、中海油生产的渤海重质原油及陕西延长集团等油田的计划外原油等渠道，来满足成品油炼制的原料需求。但是，这些途径还是远远不能满足炼厂的原料需求。万般无奈之下，小炼厂通过略加提纯的非标燃料油进口，替代了在计划内得不到的原油。此项进口，山东省每年就有300万吨，全国每年进口在1000万吨以上。

　　因此，燃料油逐渐发展成为中国市场化程度较高的石油产品。

　　也因此，在上海石油交易所关门十年之后，2004年8月25日，上海期货交易所正式推出的惟一的石油期货产品也是燃料油期货；上海石油交易所此番惟一推出的现货石油交易品种，也是燃料油。

　　但是，在整个石油、石化产品之中，燃料油虽非小类，但也不是主要品种，并不能撑起中国的石油市场，更难以撑起一个石油交易所。

　　据上海石油交易所研发部经理张金泉透露，为了活跃和促进交易，上海石油交易所继推出燃料油交易品种之后，第二步已于10月份正式推出了即时交易系统，变每周两天的即时交易为每天的即时交易，并计划在2006年年底前推出乙二醇、二甲苯、苯乙烯等大宗石化商品的中远期交易品种。

　　上海石油交易所第三步的战略，是根据国家石油产品逐渐市场化的政策进展和石油市场的逐步开放，推出原油、汽煤柴油、天然气、液化气等石化产品的现货交易品种，最终形成一个覆盖全部石化产品的现货交易品种体系。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目前交易所还没有汽煤柴等成品油交易，但在国内需求的支撑下，像精英石油这样的公司，正在用大迂回战略，来满足市场的需求，也同时拓展自己的业务领地。

　　两大集团加大价格控制能力

　　很明显，交易所能否兴旺起来，与这“第二步”、“第三步”有着密切的关系。

　　但是，对于这个“第二步”、“第三步”策略，戴唯显得谨慎乐观。

　　这天中午，戴唯接到一个客户需求30万吨非标柴油的需求意向。对客户不是向中石油中石化，而是向自己提出需求的情况，戴唯显然已见得不少了。他解释，虽然国家目前批准了原油非国营贸易企业19家，成品油非国营贸易企业55家，但国有公司仍占全部原油进口份额约90％，更重要的是，原油进口非国有企业有一定配额限制，并且中石油、中石化完全垄断了国内成品油批发，两大巨头集团以外的企业，标准型号成品油需求得不到巨头的充分供给，只好通过精英石油这样的贸易中介进口非标柴油，做标准型号柴油的补充，“曲线救国”。

　　“中石油、中石化这几年整合了销售体系，不断上收炼厂对大宗石化产品，以及一些小品种成品油的销售权，加强了对市场的控制，炼厂逐渐变成了加工车间。因此即便推出这些交易品种，由于巨头们私下交易能超额垄断利益，市场化交易会降低利润，所以他们未必积极参与交易所的交易。”

　　两大巨头对销售系统的集权整合，得到中石油上海分公司薛华石等高层管理人员、中石化华东销售公司管理人员和余姚聚合贸易公司王伟经理等人从不同侧面的肯定。而这一策略，正是两大集团对中国市场开放的直接反应。

　　中国在入世协议中承诺，2001年后非国营原油进口配额将年增15％直到取消配额限制，2004年12月11日前开放国内成品油的零售市场，2006年12月11日要国内开放批发市场，原油、天然气、燃料油的关税将逐渐降到6％等。

　　早在1998年两大集团组建后，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集团便取得法定的批发业务垄断权(两大集团之外的其他成品油批发企业，由两大集团以划转、联营、参股、收购等方式进行重组)。2001年10月后，国家更是规定新建加油站和加气站必须全部由两大集团全资或控股建设，从而使得两大集团取得成品油零售的垄断权。

　　2004年12月，中国如期开放石油零售市场。两大巨头对此的反应是，一方面与BP等巨头合资建设加油站以分享零售开放的好处，另一方面在

国际油价上升和控制成品油批发的背景下，以油品供应为武器，迫使大量社会加油站签下城下之盟而被收编。

　　不仅如此，两大巨头同时还开始强力整合化工产品销售渠道。

　　目前，两大集团对石油和石化产品销售渠道的内部整合框架，已基本完成，下属企业相互内部压价内耗和营销机构重叠等问题基本解决。这一方面为迎战外资石油巨头进行了内部整合的准备，另一方面也可以强化中石油和中石化寡头垄断条件下的价格控制能力和市场利益。

　　忧虑和前景

　　实际上，在上世纪90年代，老上海石油交易所的发展就经历过类似的考验。

　　1993年，现任上海石油交易所名誉董事长杨景民，正在主持着新建的上海石油交易所。在当时，由于实行多种价格并存的双轨制阶段，国家允许石油和石化总公司以原油5％、成品油9％比例进行自销，成品油市场出现国有、私营、集体、军队等各种经济成分，成为石油交易所市场交易的前提。

　　“1990年代上海石油交易所开始后，官价每吨原油大概是七八百元，但在石油交易所形成的市场价却达到了1500元左右。”现任上海石油交易所研发部经理张金泉回忆。“那时法规不健全，跟刚开始的股市和期货市场一样，各种暗箱操作很多，不少大机构也暗中参与。”曾经经历过1990年代上海石油交易所的一位交易员说。

　　两大巨头约2000万吨产品的有限供给，被架在市场蜂拥而出的资金烈焰上，造就了1993年后上海石油交易所日均交易量30万吨，最高纪录破36万吨的交易规模，仅次于纽约、伦敦两大石油交易所，一时间令世界侧目。“日本商品交易所看到我们不错，他们就来学习，杨总给他们介绍了我们的成功做法。回去后他们就推出了自己的石油期现货产品，现在已经成为世界第三大石油期货市场了。”

　　但是，对于当时原油主要用户和成品油主要销售渠道的中国石化总公司而言，少量原油产品进入市场经过大量资金炒作所形成的高价，不符合他的利益。

　　鉴于中国石化总公司的激烈反对，国务院组织了有关科研机构调研，得出了渠道混乱、投机盛行、消费者利益受损的结论。最后，有关部门决定重新实行“四个统一”，即“资源统一配置，运输统一组织，价格统一制定，销售统一结算”的石油政策，石油及其产品价格重新进入国家统一定价的框架，上海石油交易终至无可交易而自然关闭。

　　此后，杨景民回中石油，不久退休，但由此开始了他重建上海石油交易所长达五六年的奔走游说。在经历了中石油、中石化争夺上海石油交易所主导权、广东上海两地争抢交易所落地权等多重长期竞争之后，交易所开业屡屡后延，然终在中国成品油批发市场开放前4个月，由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化和上海市五方合作，正式开业。

　　这个新成立的上海石油交易所，其目标是为未来中国放开石油市场及石油市场的市场化做准备，但是现在看来，它能否承担起石油市场价格机制形成的重任，还要经历重大考验，其中的关键之一，就是上文所述的，两大巨头能否积极参与交易所的交易。

　　尽管最近数月生意惨淡、在短期内戴唯对客户蜂拥、石油交易所成交成倍扩大也不抱幻想，但是戴唯认为，因为交易所在价格透明性、结算安全性、质检可靠性、油库的广阔分布方面都有很大优势，在市场开放后两三年内石油产品完成市场化，从而为上海石油交易所带来更加活跃的交易则是可以期待的。

　　(文中戴唯为化名)

　　名词解释

　　成品油是由原油开采后，经企业加工、符合一定的质量标准后向外供应的合格石油。主要包括汽油、煤油、柴油、

润滑油和燃料油等。

　　燃料油是成品油的一种，是石油加工过程中在汽、煤、柴油之后从原油中分离出来的较重的剩余产物。它广泛用于船舶锅炉燃料、加热炉燃料、冶金炉和其它工业炉燃料。

　　

上海石油交易所外景Phototex／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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