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浮云遮望眼--从2003年年报看利润操纵

　　年报是投资者获取上市公司会计信息的惟一途径，但当发现很多信息并非真实的时候，上市公司如何来平衡投资者的信任与自己的诚信？

　　2003年，上市公司总体盈利水平大幅增长，漂亮的年报赢得市场一片喝彩。然而待我们静下心来，逐一研读上市公司年报时，却发现事情并非像公开披露的那样简单。许多光鲜的年报背后，隐藏着大量的会计信息失真，甚至涉嫌会计造假。其中，在对投资者最关注 的会计信息——净利润上，一些公司的操纵手法更是可谓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滥用会计估计

　　滥用会计估计是上市公司操纵利润的贯用手法，对此的口诛笔伐也不断见诸于报刊杂志。遗憾的是，相关公司并未因此而有所收敛，依旧我行我素。

　　1.坏账准备计提不足

　　坏账计提一般都计入管理费用，进而直接影响利润。现行的《企业会计制度》和相关会计准则规定，应收款项计提坏账准备的方法由企业自行确定，企业应当制定坏账准备的计提范围、提取方法、账龄的划分和提取比例，这在客观上为上市公司利用计提调节利润提供了可能，而坏账准备计提不足也就成为一些公司调节利润的首选。

　　北京城乡(600861)期末对应收款项(包括应收账款和其他应收款)采用账龄分析法计提坏账准备，各账龄计提坏账准备的比例如下：

　　账龄 计提比例

　　1 年以内 5.5%

　　1 至2 年 6.0%

　　2 至3 年 6.5%

　　3 年以上 7.0%

　　年报显示，公司3年以上应收账款19,328,779.28元，计提坏账准备1,353,014.55元；3年以上其他应收款27,898,923.75元，计提坏账准备3,655,534.52元。上述3年以上应收款项合计47,227,703.03元，计提坏账准备合计5,008,549.07元，应收款项净值42,219,153.96元。

　　根据国际会计准则，账龄在2年以上的应收款项，应视同坏账。我国企业财务制度又有所放宽，一般认为3年以上未收回的应收账款才视同坏账。那么北京城乡如此计提坏账准备比例是不是有特殊原因呢？注意到同在北京的商业企业西单商场(600723)坏账计提比例为：3—4年40%，4—5年80%，5年以上100%；王府井(600859)坏账计提比例为：3—4年50%，4—5年80%，5年以上100%，没有证据显示北京城乡如此低的坏账准备计提比例具有合理性。若北京城乡3年以上应收款项按照50%的比例计提坏账准备，公司将减少当期利润总额18,605,302.45元。

　　采用个别认定计提坏账准备是2003年年报显示的一个新趋势。成商集团(600828)对其他应收款的坏账准备采用个别认定法，根据公司掌握的债务单位的实际财务状况和现金流量情况分析计提。公司3年以上其他应收款8200万元，其中：

　　三至四年 1193万元，计提坏账准备273万元；

　　四至五年 295万元，计提坏账准备73万元；

　　五年以上 5456万元，计提坏账准备1475万元

　　实际上，个别认定法计提坏账准备掩盖的问题往往更加重大。中国证监会沈阳证管办2003年9月8日至9月12日对*ST松辽进行了巡回检查，曾质疑其利用个别认定法计提坏账准备的合理性：*ST松辽2002年对关联方集团公司及其附属公司的应收款项13,053万元，由过去不计提坏账准备变更为采用个别认定法计提坏账准备4,949万元。

　　坏账准备计提不足，不仅虚增公司当期业绩，而且不符合会计核算的审慎原则，更严重地说，是一种涉嫌虚增公司资产的行为。

　　2.其他减值准备计提不足

　　《企业会计制度》第56条规定，企业应当在期末对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逐项进行检查，如果由于市价持续下跌、被投资单位经营状况恶化，或技术陈旧、损坏、长期闲置等原因，导致其可收回金额低于其账面价值的，应当计提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减值准备。

　　对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计提减值准备与国际会计准则也是一脉相承。资产本应是企业持有的，能直接或间接地导致现金或现金等价物流入企业的经济资源。对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等计提减值准备，实际上就是要求最后资产负债表中列示的资产价值更加公允，进而符合资产的定义。但一些公司却并没有遵守相关制度。

　　3.延长折旧年限

　　采用延长折旧年限的方法虚增利润在上市公司年报中表现也比较普遍。深纺织(000045)2003年将原来对纺织类机器设备折旧年限由10年增至14年，此项变更增加公司2003年净利润1952708.76元，未见其有正当理由。

　　提前确认收入

　　2003年12月23日，深高速(600548)董事会发布公告，称公司与长沙环路公司及深圳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签订协议，将长沙环路公司由2003年12月23日至2007年10月30日预期应付给公司的贷款利息80,702,402元一次性以66,800,000元还清。深高速2003年的业绩一时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按照权责发生制原则，很显然，上述利息收入应当在截至2007年10月30日前的会计期间分季度确认，而不能一次性确认，更不应该在2003年度一次确认。

　　在收入确认时，一般应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定时；二是计量。定时是指收入在什么时候记入账册，比如商品销售(或长期工程)是在售前、售中，还是在售后确认收入；计量则指以什么金额登记，是按总额法，还是按净额法，劳务收入按完工百分比法，还是按完成合同法。我国企业会计制度对利息和使用费收入的确认有着明确的规定，即利息收入，应按让渡现金使用权的时间和适用利率计算确定；使用费收入，应按有关合同或协议规定的收费时间和方法计算确定。如果让渡现金使用权的时间可以随意调节，那么当期收入究竟还有多少可信度？

　　漏报重大非常损益

　　早在2001年，为了使上市公司净利润更具真实性，中国证监会发布了《公开发行证券的公司信息披露规范问答第1号——非经常性损益》(简称《规范》)。但在之后的实际中，由于上市公司对此理解不一，在具体执行时往往采用不同的判断标准，粉饰净利润的现象并没有得到有效地遏止。今年1月29日，中国证监会重新对非常损益项目作出修订，对非经常性损益的含义和内容做了更为清晰的界定。

　　修订的《规范》详细列示了非经常性损益包括处置长期股权投资、固定资产、在建工程、无形资产、其他长期资产产生的损益、各种形式的政府补贴、交易价格显失公允的交易产生的超过公允价值部分的损益等13项内容。

　　遗憾的是，在今年的年报中，一些公司并没有按照上述规定披露扣除非常损益的净利润。通城控股(000419)在年报中披露，公司在2003年12月29日，将持有的恒信证券20.01%股权(账面余额9423.25万元)，以12882.44万元转让给湖南湘晖资产经营股份有限公司，转让收益3459.19万元，经查验，公司没有将此收益列入非常损益。

　　利用会计差错造假

　　华联综超(600361)在2003年中有一项重大会计政策变更。公司称根据财政部有关规定，将截至2002年12月31日租入资产改造工程支出原始金额43,418万元由“长期待摊费用”转入“经营租入固定资产改良”。2003年年报显示，公司因此“固定资产”科目年末相应增加43,418万元。

　　根据2003年财政部下发的“关于执行《企业会计制度》和相关会计准则有关问题解答(二)”中的规定，华联综超将租入资产改造工程支出由“长期待摊费用”转入“经营租入固定资产改良”的处理并没有错。然而，华联综超年报将“经营租入固定资产改良”放在“固定资产原值”和“累计折旧”科目里则明显属于会计处理不当。因为“固定资产原值”科目下列示所有权属于企业的固定资产，华联综超原来的“长期待摊费用”是租入房屋后装修形成的，固定资产所有权属于他人，如何能列示于固定资产科目下？

　　另外，“长期待摊费用”应该在两次租入资产改造之间全部摊销，“固定资产”在使用年限中逐年计提折旧摊销。将“长期待摊费用”转入“固定资产原值”另一个好处是，华联综超原来对“长期待摊费用”在20年中摊销就不会太引人注目。而众所周知，商场装修的使用年限远远小于房屋折旧年限，20年的摊销期显然太长。

　　非关联方交易的秘密

　　关联交易的公允性一直是投资者关注的焦点。通常而言，国际上在会计实务中，如果关联方交易明显缺乏公允性，往往被看作是关联方之间的资源重新分配。我国对关联方交易也做了严格的规定，对上市公司和关联方之间的交易，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交易价格是公允的，对显失公允的部分，视为是关联方对上市公司的捐赠，计入资本公积，并单独设置“关联交易差价”明细科目进行核算。

　　为了绕开上述规定，近几年来，一些上市公司在重组、收购等重大事项中，把心思逐渐转向了如何钻非关联方交易的空子上。

　　*ST济百(600807)在2003年如果不能扭亏，将被迫退市。于是，*ST济百上演了一幕黑色幽默：公司2003年7月投资873万元分别收购山东永安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和山东永大工贸有限公司持有的山东永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50%和40%的股权；由公司子公司济南百大电子商务网络有限责任公司投资97万元收购山东永安企业股份有限公司持有的山东永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10%的股权。该收购事项于2003年9月办理完毕工商登记变更手续。

　　公司在收购山东永安房地产公司后，将位于泉城路268号，面积7.8亩的土地使用权转让给山东永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转让价格以评估价值为参考，双方协商确定为2990万元人民币。

　　之后不久，公司将所持山东永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40%的股权以人民币3968万元的价格转让给山东天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此次股权的转让未构成关联交易，报告期产生3580万元的股权投资转让收益，占公司2003年度利润总额的2557.14%，未见相关交易事项的评估报告。

　　上述非关联交易的公允性受到强烈的质疑。

　　利用合并会计报表操纵利润

　　根据我国《企业会计准则》的有关规定，凡设立在我国境内，拥有一个或一个以上子公司的母公司，应当编制合并会计报表，以综合反映母公司和子公司所形成的企业集团的经营成果、财务状况及其变动情况。母公司除了合并拥有其过半数以上(不包括半数)权益性资本的被投资企业外，对实际上所控制的被投资企业也应该合并。一些上市公司便利用不披露子公司经营状况等手段来粉饰合并会计报表。

　　都市股份(600837)2003年利润总额主要由两项投资收益贡献：公司持股上海农工商超市有限公司37%股权，2003年度产生投资收益67,753,996.23元；公司持股上海农口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20%股权，2003年确认投资收益8,042,472.14元。两项投资收益合计占公司利润总额的105.12%。

　　公司2003年度“长期股权投资”中显示，公司对上海农工商超市有限公司“期初余额”为5599万元，“本期权益增减额”8281万元。年报“投资收益”附注披露投资收益为6775万元。即使按照后者计算，该项长期股权投资的收益率高达121.04%，按前者计算更是高达147.90%。

　　翻阅公司以前年报。

　　公司对上海农工商超市有限公司37%股权始于2001年与控制股东的资产置换。在长期股权投资“期末余额”下，投资成本14133万元，确认收益1934万元(2001年下半年贡献)，合计16067万元；

　　公司2002年年报显示：该项股权投资“期初余额”为16067万元，2002年度确认收益3799万元(占公司2002年度利润总额的139.82%)，“分得利润”14267万元，“初始投资”为3700万元，期末该项投资账面余额为5599万元；

　　2002年报中“应收股利”项下，应收上海农工商超市有限公司股利128,450,661.82元，理由是已分配尚未收到的股利。若按照都市股份持股37%计算，上海农工商超市有限公司2002年分配股利高达347,163,950.8元。

　　一家超市缘何能一次派现如此高的股利，其历年滚存利润多大，经营情况如何等等，不得不让人产生疑惑。遗憾的是，查遍都市股份2001年、2002年、和2003年年报，对如此重要且用权益法核算的子公司，均未见都市股份进行披露。

　　隐藏利润

　　2003年，随着一些行业的回暖，相关上市公司业绩也得到很大的提高，隐藏利润成了2003年年报的一个新特点，一是偿还以前年度所欠的“旧账”，二是还能为今后可能的业绩下滑提前准备好相应的应对。

　　小商品城(600415)下属分公司银都酒店自1998年10月正式营业以来，由于多年满负荷经营，酒店硬件设施特别是内装修损耗较大，酒店装饰已显陈旧，公司决定将于2005年对银都酒店进行重新装修。银都酒店装修支出原在固定资产科目核算，作为计提折旧基础的装修支出原使用年限估计数为20年。基于稳健原则，公司自2003年1月1日起，将以上装修支出净值43,704,490.42元在重新装修前的剩余2年内摊销。此项会计估计变更2003年增加折旧19,308,245.18元。

　　同时，银都酒店固定资产中的地下停车场、主楼土建工程、员工宿舍原按40年使用年限计提折旧，根据实际损耗情况，现按30年计提折旧；电梯、空调及暖通、水电气工程、消防工程等原按20年使用年限计提折旧，根据实际损耗情况，现按8年计提折旧。此会计估计变更，2003年增加折旧5,725,828.08元。

　　上述两项会计估计变更合计增加本期折旧25,034,073.26元，减少相应数额的利润总额。固定资产装修摊销期限20年，显然不符合酒店业的实际情况。鉴于公司2002年5月9日上市，涉嫌上市时虚增利润，现在随着经营的好转，开始偿还以前的“旧账”。

　　(文中相关案例由经济观察研究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