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赵义发自青岛

　　如果你乘车奔驰在进出青岛市区的308国道上的话，你会领略到高速度带来的心旷神怡。毕竟，这条路有10.5公里的路程是双向6车道的，并且，23公里长的路程内没有一个红绿灯，快进入繁华市区的时候，才能碰到一处红绿灯和收费站。山东的公路交通一向为人称道。

　　不过，很快你就会开始担心。因为，这条主干道旁边工厂、村庄很多，所以交叉路口也很多。冷不防就有横穿马路的行人或者从路口上路的汽车、马车、摩托车。公路中间没有护栏，所以随便掉头的车辆并不少见。在这么长的公路，只有在快进入繁华市区的时候，才能见到一条斑马线。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到该有的一些交通标示和标线(交叉路口的信号灯、减速标示牌、人行斑马线等等)。更可怕的是，晚上这里是没有路灯的。

　　你不禁会想：这里是个危险路段。事实正是如此。

　　12件实事之一

　　青岛的交通，包括市内和进出市区的交通一直是一个紧张的问题。这可以从青岛几乎每任市长都会留下一笔修路的政绩中看出。从1998年开始，每年市政府承诺为市民做的12件实事中都涉及路的问题。了解青岛历史的人都知道，当年德国人是按照15万的人口数量规划市区的，但现在青岛市区的人口膨胀到了200万。按照政府部门人士的说法，交通一直是青岛的一个历史欠账。

　　308国道是上世纪80年代修建起来的进出青岛市区的4条通道之一，原来是4车道。拓展308国道是市民和人大代表一直呼吁市政府要解决的问题。在去年的青岛市十二届人大四次会议上，人大代表向市政府提出了改造308国道的建议。青岛市政府随后把它列入2001年重点办好的12件实事中的第3件。它的受重视程度可以通过这点看出来：这个建设工程，市长亲自抓。

　　2001年4月26日，308国道改造工程正式开工。6月，青岛市交通局开始对308国道进行全线封闭施工改造。

　　此后，除了封闭改造给其它通道带来的交通压力之外，308国道这个字眼带给人们更多的是喜气洋洋和种种乐观的预计。人们谈论着308国道开通之后对缩小青岛市南北差距的巨大作用，乐观地估计着308国道开通之后周围土地价值的上升。308国道综合整治成了报纸、电台和各种会议上常见的字眼。常见的提法是“感受308国道”——那是一种惬意的感受。

　　这种感受在12月23日308国道主干道通车的那天应该说是达到了顶点。青岛市党政军诸多领导都出席了通车典礼。当地媒体这样赞誉308国道主干道的开通：“为保证这一进出青岛的重要干道尽快通车，市公路部门仅用半年时间就完成了这一高标准的公路主线改造工程。”

　　这个时候，人们兴奋地谈论着308国道的“畅通无阻”。

　　2002年2月6日，青岛市政府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2001年重点办好的12件实事完成，其中包括308国道这个工程。

　　祸事接踵而至

　　通车的开始也就是苦涩的开始。从开通的第2天，当地报纸就开始了持续不断的关于交通事故的报道。那天的报道中说“在九水路立交桥大转弯处，一辆出租车将一辆摩托车撞飞近40米。司机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从此，308国道与交通事故就经常联系在一起。报纸上充斥的是《司机违章超车酿惨祸两学生被撞一死一伤》、《一打工者遭车祸身负重伤好市民救人不留名》、《308国道发生重大肇事逃逸交警部门将奖励知情举报者》等等题目。

　　今年1月26日，《青岛日报》报道说:“去年12月28日，308国道改造后重新开通截至今天上午，已发生90起交通事故，9人死于车祸，74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达14.8万元。”

　　公路建设部门的工作人员承认，发生这么多事故的确是不正常的。不过，他认为，由于行人和行车自身的问题(比如安全意识不强)导致的事故占到70%。然而，压力最大的交警部门的值班人员解释说，汽车司机倒转头的确是不规范的驾驶行为，但本来就没有转盘，逼着司机只能倒转头，相撞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他们都承认，交通安全设施不完善是事故频发的重要原因。令人尴尬的是，没有红绿灯这一点原来是用来说明道路多么畅通无阻，现在却成了众人指责的对象。本来大家都对308国道的高速十分赞美，但现在却开始指责司机误解了快速道的意思，盲目加速。

　　为什么在交通设施不完善的情况下就通车了呢？缓解交通压力肯定是一个原因。但各方面的解释不尽相同。当地报纸专门跑交通口的记者说，308国道是按照郊区公路扩展的，郊区公路的标示、标线等设施没有市区里的公路那么严格。出了这么多事情，说明规划有不科学的地方。但是，这里解释不通的地方在于，建设之前，大家都清楚公路旁边就有很多村庄、工厂和学校，交通部门应该能预见到原来做法的后果。

　　一名市民向建设部门质询：报纸和市民都呼吁了很多次，为什么还没有把安全设施建好？一名工作人员说，根本不用呼吁，因为这样的国道开通本来就有标示、标线方面的条件。越是速度快的公路建设，安全设施的建设更应齐备。

　　那么为什么就急着开通了呢？这名工作人员含糊地说：“工期比较紧。308国道是12件实事最先完成的，领导重视。事情得一步一步来。”

　　据交警部门的工作人员说，年前就向市里反映这个情况。市长也做了批示。但不是说市长批了，马上就能办。他对通车的定性和公开的说法不很一致，他说，308国道只是临时开通。

　　根据公开的报道，308国道整治的确是一个综合工程，主干道开通只是第一步。但是，按照公开的说法，下一步是建设公路两边的绿化带，全面完成的时候，308国道将成为一条十分漂亮的迎宾大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人们只能理解安全设施的建设本来就是第一阶段工作的应有之义。工程的工期再紧张，必要的标示和标线以及其它安全设施，应该不会比修路本身还费时费事费力。

　　据一名政府人士说，现在已经部署好了，已经开始安装。同时，当地报纸还在不断报道308国道上发生的或轻或重的交通事故。

　　即使按照交警部门工作人员的说法，安装也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更何况，对于开通之前安全设施为什么没有建好，人们的疑问并没有消除。

　　合情与合法之间

　　当地许多媒体的记者并不愿意多谈这件事情，因为他们认为青岛的交通其实还是很不错的。308国道的整治是人大代表的建议，是市民的强烈要求，并且青岛市的确一直面临着交通的很大压力。特别是，随着另一条进出青岛市区的通道的整治即将开始，308国道的压力肯定会增大。这里暗含的一个意思是，除了别的原因，至少也有迫不得已的地方，有合理性。

　　但是，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处于合情与合法的冲突之中。在这里，公路是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如果政府提供的公共物品是有瑕疵的，对消费者造成了伤害，那么，政府是不是也应该负某种责任呢？即使在安全设施建好之后，假如人们对以前产生的伤害提出责任问题，政府又应该怎么回答？

　　更值得深思的是，当我们把一件事情当做实事和喜事来办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由于种种失误或忽视，当喜事办成的时候就是悲剧的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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