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经过五年痛苦的紧缩和四个月“歇斯底里”的争吵，国际债权人与希腊政府所签订的救助计划正式终结。

　　6月30日，雅典当地时间午夜1点，希腊并未如期归还所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IMF[微博])16亿欧元债务，正式进入违约程序。这也意味着希腊成为了IMF历史上第一个违约的发达国家，与苏丹、索马里、津巴布韦等国共同出现在了IMF的“黑名单”上，与此同时，希腊也以260亿欧元的欠款总额排在了IMF“逾期未缴欠款国家”名单上的第一名，这笔“欠款”几乎是IMF所遭遇到的逾期欠款总额的四倍。

　　违约并不是希腊危机最糟糕的结果，导致违约的争执才是。正是在这场长达1500天的争执过程中，已经凝聚了60年的欧洲一体化信心一点点地被耗尽。

　　孰不可忍

　　6月29日，成千上万的反紧缩示威者聚集在了雅典中心的宪法广场。在希腊政府与国际债权人的谈判破裂之后，他们将用手中的选票来决定希腊的未来，抑或是欧元区的未来。7月5日，希腊将就是否支持国际债权人提出的新的紧缩建议进行全民公投。虽然希腊政府将此次公投的题目限定在了紧缩建议之上，然而欧盟却将此次公投的意义扩展至是否要留在欧元区。“投票就等于是表决希腊是否留在欧元区的问题。”德国副总理加布里尔说。而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却支持希腊人民在公投中勇敢地说出“不”字。“他们不会把我们踢出欧元区，因为代价太大。”

　　按照齐普拉斯预想，如果反紧缩阵营在公投中获胜，那么他将在接下来与债权人的谈判中获得进一步讨价还价的优势——例如在债务延期，或是债务减记上。虽然之前的民调结果显示，有超过50%的希腊民众希望可以留在欧元区，但是留下来的方式却并不包含继续忍受紧缩。“我希望希腊能够留在欧洲一体化框架之内，但是要以更公平、更有效的方式。”一位参与反紧缩游行名为克罗诺斯的希腊建筑工程师说。

　　让希腊人之所以对紧缩政策说“不”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该政策带给他们的痛苦，而更多是痛苦之后的绝望。

　　在接受救助计划的五年中，希腊前后三届政府共出台了40多项紧缩措施，在大幅削减福利、养老金和调高税收后，希腊不仅没有获得预期中的债务缩减，反而陷入了一个更加痛苦的“噩梦”中。自2009年以来，希腊经济萎缩了四分之一，在这个总人口不到一千万的国家中，失业人口已经达到了250万，而在五个年轻人中就有三个没有工作。希腊的自杀率也上升至35%，成为欧元区第一。然而在付出如此巨大代价之后，希腊政府债务占GDP之比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距危机爆发之初高出了60%，达到了177%。如果将希腊政府所实施的全部紧缩政策加在一起，早就足以消灭该国最初的财政赤字，让希腊出现大幅的财政盈余。但希腊政府却不得不将其交给国际债权人，以支付救助计划的本金和利息。虽然救助计划为希腊赢得了“续命”的时间，但也耗尽了它的活力。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债权人所一直坚持的紧缩政策让希腊的经济陷入了崩溃，导致税收大幅下降。

　　最终，在面对新一轮撙节计划谈判时，在是否进一步改革养老金体系，和进一步增加企业税，尤其是希腊赖以生存的旅游业和服务业的激烈争吵中，希腊政府和债权人摊牌。6月28日凌晨，希腊政府宣布谈判破裂，关闭希腊银行、实施资本管制，等待民众给出最终答案。五年以来，二者的关系从恩人演变为仇人，从最初的孰可忍上升至孰不可忍。虽然这有可能是希腊政府的最后一搏，但也是欧元区最后的机会。

　　默克尔的抉择

　　虽然欧元区其他成员国的领导人不断强调经过五年的准备，希腊退出欧元区的风险已经大大降低，但是并未经过实践证明的猜测无法令人信服。

　　6月2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致电德国总理默克尔与其讨论了希腊形势，并表达了希望希腊留在欧元区促进欧洲团结的意愿。一天后，正在欧洲访问的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也在公开讲话中透露了相同的意思。“当前希腊债务问题处于关键时期，这不仅是欧洲的问题，也是事关中欧关系和世界的问题。希望希腊债务问题得到妥善解决。”李克强在会见欧洲议会议长舒尔茨时说。

　　6月29日，全球股市出现了大幅下跌。欧洲股市周一收盘下跌2.6%，创下自去年11月以来最大单日跌幅，而美国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下跌了350点，跌幅为1.95%，与此同时，被投资者当做基准指数的标准普尔500指数也下跌了2%，抵消了今年的增长。这也是该指数自去年10月以来，跌幅首次超过2%。当天俗称恐慌指数的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性指数以34.5%的涨幅，创下2013年4月15日以来最大单日波动幅度，至18.86。“希腊退出欧元区仍然有可能成为一个‘黑天鹅’事件，一旦希腊最终退出欧元区，那么这将意味着救助计划的无效，也同时会将质疑引向与希腊有同等债务问题的欧元区其他成员国，如意大利或是西班牙。”荷兰银行分析师在一份报告中写道。

　　重要政治伙伴的接连“喊话” 与市场的恐慌反应都在不断地提醒着欧元区的领导人，希腊退出欧元区，不仅将引发经济动荡，也将造成政治风险。

　　作为希腊国债的最大持有者，作为欧洲一体化的坚定支持者，此刻德国总理默克尔的选择成为了扭转局势走向的关键。“如果欧元失败了，那么欧洲就失败了。”6月29日默克尔在面对自己的政党代表时说，“欧洲一直都是建立在‘妥协文化’的基础上，在这一基础上我们团结合作，也分担责任。”显然默克尔并不愿意让德国再次承担过去一百年来第三次分裂欧洲的“罪责”，而这也同样是其他欧洲领导人应该遵守的“底线”。

　　如果欧元区领导人都能做出与默克尔一样的选择，都以保持欧元区完整，维持欧元信誉为使命，那么希腊与其债权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几乎微不足道。双方都非常清楚一份双赢协定所包括的内容，现在的关键是他们是否愿意迈出那一步，而这一步不仅将关系到希腊的未来，也是欧元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