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高端教育受到很大冲击，但需求还在。和股票市场一样，这一市场总会出现一个拐点，有必要挤挤非理性繁荣的泡沫。对商学院来说，现在就要回归教育的理性和本源，但现在要先勒紧腰带过一点苦日子，未来还有大发展。

　　■ 文 / 张曦文

　　对于目前中国商学院受到的冲击，特别是EMBA招生和收入的大幅下降，很多人认为商学院们是躺着中枪。但在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院长毛基业看来，这不完全是空穴来风，经历高速增长之后，这个拐点早晚会出现。至于“禁读令”对人大商学院的影响，毛基业认为，影响肯定有，但基于早年人大商学院对EMBA定位的调整—将培养对象锁定在成长型企业上，因而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毛基业也强调，高端培训的需求依然很大，但商学院也到了要认真思考教育本质的时候。

　　开始回归教育本源

　　《经理人》：现在高端教育市场变化很大，您认为比较大的变化有哪些？

　　毛基业：高端教育和培训，受到影响比较大，冲击应该比实体经济还大。MBA的变化也比较明显，现在专业学位越来越多，MBA专业硕士是最早最成熟，收费也偏高。短期来看，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要面对招生萎缩、收入下降的不利局面。但我个人还是乐观的，经济要发展，高端管理培训的需求还在，和股票市场一样，总会出现一个拐点，挤挤非理性繁荣的泡沫，对商学院来说，现在就要回归理性发展。

　　以前大家对EMBA的诟病很多。来人大学习的一些政府官员其实不需要混圈子，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招商引资，比如怎么把同学介绍给当地的企业家，怎么把地方经济搞起来，这对主管经济的官员是有利的。国企与民企高管的学习需求非常旺盛，他们要发展，要应对市场变化，必须学习新知识。同时，市场环境越动荡，越需要学习。如果EMBA等高端培训，把非理性的东西挤掉，“回归本源”、“回归理性”，一定会健康发展。所以，大家也要乐观，先勒紧腰带过一点苦日子。

　　主动应对市场变化

　　《经理人》：商学院传统的教学模式如何适应市场的快速变化？

　　毛基业：几年前，从我们上一任院长开始，就在讲“回归教育本源”，这也是人大商学院EBMA的口号，但其中最核心的是创新与差异化。在EMBA、MBA教育发展的初级阶段，差异化特别缺乏。基于差异化做创新，我觉得，其核心就是基于自己所拥有的资源。不同学校的资源优势不同，比如人大在战略、会计、人力资源方面有显著优势。另外，我们和高瓴资本合作，把金融界顶尖人士请来，学院派和实战派结合，在MBA开一期互联网金融方向的课程，学生的反响非常好。根据市场需求，我们顺势推出这个项目，今年是在现有的学生里招生，明年我们要单独招生，做成高端品牌。

　　《经理人》：现在做互联网金融项目的商业学院也很多，人大如何做好差异化？

　　毛基业：准确地讲，互联网金融主要是创新金融、供应链金融、小微贷款等内容，其核心和本质就是用互联网降低交易成本，加速资本的快速流动。此外，人大商学院的差异化还表现在产学研一体化上，我们与业界展开广泛合作，把大数据实验室、金融数据库等资源进行了整合，展开了对互联网+等创新项目的研发。

　　《经理人》：人大EMBA几年前就开始调整定位，现在成效如何？

　　毛基业：我们的转型成效体现两个方面：一是教学方法创新，强调教育本源。比如人大的CMPM就是中国的实践领袖项目，其核心目的是希望形成溢出效应。关于在人才培养模式上的创新，人大更强调行动和反思。二是学生结构上的转型和调整，五年前人大有70%的生源来自国企，到2014年国企和政府官员不到20%。这是由于，数年前人大EMBA就将成长型企业作为主要生源，现在回头来看，当时的决定很明智。

　　发力案例教学和差异化

　　《经理人》：刚才您提到要基于资源去做创新和差异化，人大是具体是怎么做的？

　　毛基业：第一，我们以人大强大的师资力量为基础，选择各学科最优秀老师授课。商学院的师资结构中，1/3是来自学院内，1/3来自院外校内，1/3来自校外，师资力量形成了差异化。第二是理论联系实践，我们聘请的老师具有丰富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在教学方式上也颇具创新。比如杨杜教授的沙盘模拟课程，在MBA学生中是一个被“秒杀”的课程，学生们以小组形式，模拟整个公司的运作过程。学生们从中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从中，也能让每个人都了解自己适合做什么样的领导，做什么类型的决策。可以说，这个课程倾注了杨杜教授毕生的心血，是其专注教学创新的结晶。

　　《经理人》：EMBA受到冲击比较大，有的商学院考虑把重点资源转向MBA，人大是怎么做的？

　　毛基业：围绕我们的核心能力和资源，我们准备缩小EMBA的项目规模，做更精品、更有特色的项目，用更好的体验来吸引学生。

　　在中国，MBA的贡献超过EMBA。我经常参加国外一些会议，整体来说，国外MBA市场也在萎缩，特别是全日制MBA，因此欧洲也顺势推出了一年制的项目。如果我们不创新，仍按传统套路走，肯定行不通。人大对MBA的改革，倡导企业家双导师制，加强像沙盘模拟课程一样的行动学习整合课程，同时力推案例教学。希望在未来5?10年，人大能成为国内案例教学的第一品牌，成为中国的“哈佛MBA”。

　　人大有非常强大的案例中心，一边开发案例，一边培养新老师。我们从2005年开始，每年派遣至少两位老师去哈佛学习案例教学，到如今已经11年了，我们将一直持续下去。我们从中获益良多，从而能够应对MBA课程越来越难教的趋势。

　　课程难教的原因很多，授课对象的变化是主因。20年前企业管理水平很低，但现在的学员都来自非常规范的企业，他们对传统的老一套兴趣不高。因此现在的教学模式应该从知识传播、知识传授，转向能力培养、问题解决，发扬批判性思维、创新思维。

　　案例教学能把知识点渗透到故事和所学的情景中，每个案例的解决方案，包括老师讲解思路，都有其独到之处。案例教学以学生为主，不仅强调知识体系还不够，特别是高管培训，要注重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

　　哈佛的案例教学方式已被业界奉为经典，经久不衰。据说，哈佛的学生一入学就要被“洗脑”：你一定要读案例，读到深更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和同学讨论之后再去课堂，这是最佳的、唯一的学习方式。哈佛的新老师来了，其考核标准也是要会写案例，会讲案例。当然，国内商学院在这方面还得一步一个脚印，先有而后优。

　　目前，国内很多商学院都面临老一辈教授退休的问题，在这个重要时期，案例开发和教学是培养新老师的有用方法。

　　《经理人》：大家都知道案例教学的好处，但案例开发和讲授并非易事，需要长期积累。人大在这方面有什么好的经验？

　　毛基业：这是我们的战略。在内部鼓励开发案例，鼓励使用案例，形成全员行动的氛围。我们和哈佛出版社合作翻译MBA核心案例，老师能从中学习哈佛案例的精髓，现在我们每年开发的新案例大概30个。

　　在线教育是一种补充

　　《经理人》：国内大多是美式的教学模式，现在欧洲兴起了一些创新做法，跨地域、社群化的特点比较明显，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这反倒成了一个优点，您怎么看？

　　毛基业：在美国众多商学院中，特色鲜明的还是私校。哈佛专注于领导力、案例教学、执行力研究，斯坦福则更关注创业管理、创新管理。相比而言，欧洲商学院的项目更加多元化，因为本地市场比较小，想要生存必须要合作，更要创新。比如在线教育，国外有的商学院做得比较成功，他们采用线上和线下教育的混合模式，学员用1/3的时间大家一起见面学习，用1/3时间在线上学习，用1/3在线下进行面对面的讨论，这或是未来教育的发展方向。国内也在线上教育领域进行了探索，但大家并不是特别认同网络教育这一方式。我认为，目前线上教育可以作为传统线下教育的一个补充。

　　《经理人》：高端教育的在线化，您认为文化是最大的障碍吗？

　　毛基业：我原来在加拿大碰到一所函授大学，他们也做MBA项目，招生情况很不错。他们的教学模式是老师在线引导，学生在线社区讨论。在国内，大家普遍觉得在线就是低品质，就是廉价，接受还需要一个过程。所以，我们要做在线教育的话，必须循序渐进，先将他作为教学的辅助手段。

　　在线课堂，就是要形成新的教学范式，比如每五六分钟做一些互动交流，做一些练习。现在的市场环境，就是看谁的学习能力强，看谁的创新和调整速度快，尤其在行业动荡的时候，不创新还走老一套，注定要打败仗。